上不上节目就得看编导是否态度是否真诚了。你啊，先去做一个功课吧。”

    她不解地望着他。

    “把五本落日家族看熟再来。”

    傍晚，纪博雅归国后小住的公寓里。

    海心把重重的两大袋肉类和蔬菜放在厨房的操作台上，然后从挎包里掏出了几本漫画书，翻看着。

    还好，在文庙的旧书摊上找到了这几本《落日家族》，只是找了好久，都找不到最后一本。晶莹的手指触摸着塑封的封面，看着纸页上绘着铁骨铮铮的硬汉和飘渺如歌的少女形象，她有些怔仲了，是一种怎样的故事，在纸上缠绵了那么多页，又俘获了万千读者的心呢？

    把漫画放到一旁的方桌上，她打开水喉，开始清洗蔬菜。

    夕照慢慢地消去，万家灯火盈窗。高楼林立中，这一方的窗后，是少女忙碌的身影。

    后来，黑夜主宰了大地。

    一只钥匙触碰到了电子门锁上，紧闭的房门轻轻开启。纪博雅表情漠然地走进门，把手中的一钥匙丢在鞋柜上，然后换好鞋子，脱下外套。忽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大的公寓里，扑鼻的饭菜香气使他呆住了。

    客厅内置的餐桌，本来是多余的设置，此时却已摆放好了两荤两素四样家常菜，餐桌的两旁各放置了两个空碗，白瓷细腻晶莹，在吊灯照射下发出闪亮的光芒。两双筷子整齐地放在碗沿上。

    一只电饭锅放在桌角上。他走过去，手指轻轻地抚弄，感到一股温暖的气息从自己的手心一直透到心底，顿时，他眼角微微地湿润了。

    他不着痕迹地揉了揉鼻子，转身走向厨房。在门边，他停下了脚步。

    灶台上，一锅雪白的浓汤正汩汩地冒着气泡，清甜的气味让人食指大动。背脊纤细的少女腰上系着围裙，守在汤锅前，一手用汤铲搅动着四溢着热气的浓汤，一手握着一本漫画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倚在门上，被一种暖洋洋的情绪俘虏。一瞬不瞬地，他看着眼前温馨的画面。

    几分钟后……

    蓦地，一个气泡从汤锅中沸开，四溅开来。

    她的手臂被溅到，惊得低叫。他奔过来，握着她的腰把她推开，然后伸手关闭了煤气开关。

    “我看看，有没有伤到。”他呼吸有些急促，一把捉住她的手臂，只见手腕上的皮肤只是有一块微微地泛红，没有起泡。

    “嗯？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盯着他，非常好奇。

    “你怎么就不让人省心呢？做饭可以一心二用吗？”他不理她的问题，开始教训，“在看什么？”说着就把她另一只手上的漫画书缴了。的

    “你给我。”她不甘，“我在看汤啊，一个多小时的，难道就和汤锅大眼瞪小眼的？”

    “你以后不许……”他凝着眉头，下决定。

    她不待他把话说完，跳过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他要讲的话。他对她总是过份的紧张，不许这个不许那个的，可不要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自己下半辈子就得永远和厨房隔离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以后会小心的，再也不一心二用了好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讨好地对他笑，眼睛都笑得只能用谄媚形容了。他盯着她，过了好几秒钟，终于妥协，点了点头。

    “手臂还痛吗？我看看。”

    “不痛。”她乖乖地把胳膊伸给他看，痛也不敢说。他看着白玉一般的手臂上烫到的痕迹，脸又板了起来，一脸的懊恼。

    海心惦记着自己的漫画书，冲着他还是讨好地笑，然后空下的一只手就去抓他手上的书。

    “嗯？”他不快地挑挑眉。

    “还给我吧，很重要的。”

    他叹了口气，把漫画书还给她，然后说：“你到餐厅等我，剩下的我处理。”

    她抱着四本漫画，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忽地觉得很对不起他，“博雅，不许生气。”

    “我没生气。”

    “你脸色很难看。”

    他扭头，对她笑笑。

    “笑得比哭还难看啊。”她逗他。

    他失笑，然后板起脸：“你给我马上消失。”

    吃过饭，海心抱着漫画盘膝坐在客厅里巨大的沙发上，打算挑灯夜读。因为不打算长住，所以博雅这里和一般的酒店没什么两样，不过沙发倒是很舒服，真皮的，又大又暖。

    刚翻了两页，季博雅走过来，坐在她身边，“让我看看，什么很重要的书？”

    漫画书，他不会感兴趣的。她想。

    “落日家族？很老的书，来，说给你未婚夫听听，这本书在你这里怎么就很重要了？”

    咦，他居然也知道这本漫画，她有些惊讶，“你看过？”

    “看过。”

    “别开玩笑了，这本书火的时候，你还是大家口中的神童，正在每天看股票和期货，拿着大把大把的钱买进卖出，象条小鳄鱼一样，哪有时间和心情看这种水鸟才会喜欢的东西。”

    “你太了解我了，不过你还是错了，这本书我研究过。”

    “研究？”这个词儿听得她有些寒。

    “它曾经创造过巨大的财富，为这个，我花费了一点时间研究它，思考过它是如果让财富产生的。”

    “噢。”果然还是鳄鱼的思维。他口中的财富论让她有点晕，她挺直身子，跪坐在沙发上，“你研究的结论是什么？”

    “你不会感兴趣的。”他笑笑。

    感谢你很善良，没说我听不懂。

    海心耸耸肩，“即然你研究过它，那么大结局的剧情一定知道呗。”

    “我记性还不错，若干对话，至今依然可以默诵。”

    脑子好的人就是让人无语，“那太棒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大结局，你讲给我听好不？”

    “可以啊，可是我有什么好处？”他似笑非笑地看她。

    她转转眼睛，想了想，然后伸开双臂：“抱一下。”

    他轻轻地揽住她，“成交。”

    第 22 章

    “你不要忘了，你和我只不过是因为长在一座仙山上，曾经被大地的母亲的足踩踏过，又幸运地被她的手拾起的石头和小草。你有了这三万年的是是非非，也只是因为你有幸接到了大地之母的一滴最后的眼泪罢了。她流下眼泪，是为了这个她创造的世界上的苦难。可是你好象把这些都忘了。

    “我没忘，这所有一切都没有忘，我只是很伤心，不，是心在痛。这三万年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当我用爱的力量化解了天地的灾难，最后却让单纯的夏童没有看到爱，却只是学到了仇恨，我那么相信天地正气，他们却利用我的信任把我囚禁了起来。没错，他们是也许是为了这个花花的世界没有后顾之忧，那么也就是说他们根本就不相信爱的力量，你告诉我，天地都无爱，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这就是最终章里灭世者和域外仙草最后的对白吗？那后来呢？”

    “后来，灭世者毁掉了天地和人间，可是依然改变不了他心爱的人离开他的现实。他最终得到了他应得的惩罚，而大地之母又使天地重生。”

    “这个结局我不喜欢。”

    “你喜欢的结局一定不能长久流传。你看，人们现在记得的永远是盗火种之后，普罗米修斯日夜被秃鹰吃掉肝脏，或者梁山伯和祝英台死后化成蝴蝶。”

    海心半晌不语，目光盈盈地看着博雅，许久以后才问他：“那么你呢，也相信只有不完美才成就最终的完美？”

    他眼眸闪烁：“我不是完美的人，只希望可以得到平凡中的幸福。”

    第二天上午，地铁站。

    漫画家听完海心讲出她的来意后，只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请回。”

    “刘先生，你再考虑一下，我们晴天有约节目组真的是非常有诚意。或者，你再听一下我们的导演对你作品的理解。我们真的非常喜爱你的作品，也希望更多的人可以了解你。”夏淮晨继续争取着。

    “村上春树在耶路撒冷领奖的时候，说他自己是职业撒谎者。我也是一样，撒谎已经很不道德，如果坐在镜头前外加面目狰狞，那就是犯罪了。”

    萧索的秋天，最后几片落叶残梗堆集在角落里，几分钟后将被地铁的清洁工人扫走。

    一个女孩画完了头部素描，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枚硬币递给了漫画家。

    海心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头忽然泛起一种莫名的酸楚。

    “刘先生，是否参加我们的访谈当然是您的自由，我把我电话号码留给您，如果您改变主意就给我打电话。现在，您可以不可以给我也画一张素描？”

    漫画家终于抬头正眼看了看她，“好，你坐下吧，我可以免费送你一张做为礼物。”

    夏淮晨面带歉然，有些挫败地望着她，海心对他笑笑，然后坐在小凳上。漫画家取出一纸洁白的纸张，钉在画板上。

    微微偏头，海心蓦地看到了另一块画板……

    那是只画了一半的女人半身像。她想起昨天她和夏淮晨来的时候，那块画板就立在那个地方。画上的女人，身姿曼妙。一种女人特有的直觉顷刻让她感到这幅画像在漫画家的心中一定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

    “刘先生，我看完您的落日家族，非常感动，可是书里有一个地方一直让我想不通。”

    “说说看。”

    “那么长的篇幅，那么宏大的阵战，那么多铁骨铮铮的英雄先后出场，而且大都死得轰轰烈烈，整个故事，就象一团燃烧的火焰一般，可是为什么，这些纷纷扰扰的红尘争斗背后的理由只是一种虚无飘渺的爱情。灭世者为了他的爱人可以救世，最后又灭世，世间，真的有这种爱情吗？”

    漫画家持笔的手僵住。

    “或者，其实是你自己在追寻，因为灭世者就是你，那么，原本是你在找寻她对吗？你找到她了吗？”

    漫画家不语，手飞快地在白纸上舞动。

    “其实，坐在镜头前，大多数人并不是在撒谎，而是在倾诉，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把自己的故事讲给远方的人听。”

    漫画家不理她，迅速地画好了素描，递给海心：“你们快走吧。”

    海心望着那张素描，白纸上，自己的面庞栩栩如生。她衷心地向漫画家道谢，然后拉夏淮晨走开。

    走上路梯的上一级平台，她忍不住回望……

    微暗的阴影中，漫画家若有所思，目光凝视着那张未完成的半身像。

    回到台里，晴天一看到她就问她嘉宾找得怎么样了，她老实地回答没找到。晴天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海心于是成了第一个看主持人脸色的导演。

    应该的，谁让自己做事这么差劲呢。

    下午，她与栏目组助理找的一位明星见面，这位明星因绯闻而上位，在娱乐圈里一直半红不紫的。咖啡厅里，她坐在海心的对面，象演话剧一般表情夸张，动作忸怩。海心一边忍耐着一边暗自惴惴，自己如果把这么个明星请回去，以晴天追求完美的个性，还不一怒之下也学庄生跳槽了啊。

    后来，她婉言谢绝了明星助理送来的礼物，找了个理由从咖啡厅着逃了出来。

    站在地铁站的入口处，她望着天空中流云发呆，名人倒底是怎样呢？讲着村上春树的漫画家，拼命博宣传的电影演员，曾经粉丝如云，现在却悄无声息的颜青歌……，还有晴天这样的女强人和蓝氏家族的那些人。

    他们都为着自己的目的，在这个人满为患的大都市里用各自的方式自顾自地生活着。

    四点半钟，阳光从大楼的缝隙间间次射出，被动而脆弱，而那高楼，摩天挺立，承载得也不一定是坚强的人生。

    她取出手机给点点发短信：我又有点悲秋了，怎么办，给点辣椒面。

    叮呤一声，回复很快地发过来：有季博雅这种未婚夫，你还悲秋，是不是逼得别人上吊跳海摸电门才甘心。给我忏悔。

    果然辣。她抿嘴笑了。

    这时，电话忽然响起，屏显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接听，随即呆住了，内心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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