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杀人狂,就是自我毁灭。
两人正是说着,突然一团红气从天而降,薇儿脱口而出:
鬼差唐心,逍遥门掌门人。
那唐心身形渐渐显身红气之中,看到薇儿还活着有些欣喜,张望四周不见禁殇却是懊恼,“那只小鬼真是胆大包天,玩调虎离山之计。”
薇儿看看妖刀,“看来笑忘真的遇到了麻烦,只不过,他把麻烦抛到我们这里来了。”
妖刀抽刀而出,狐毛斗篷风中翻飞,刀刃雪亮,面目严肃,“回头找那只死狐狸算账,现在,先统一战线。”
狐狸反攻智商战,第一折,“骗唐心去被那妖刀来砍,呀呀呀呀——”,拉幕开戏。
一心可二用
笑忘知道自己身带鬼界标识,早就被禁殇监视,于是这第二折戏,玩的就是一心二用。此时此刻,身在台上假装比武的笑忘,早已在别处,开辟了战场。
一边和嗜梦假装对打,笑忘脚下已经布好了捕梦网的结界,趁着一个近身的机会,笑忘附在嗜梦耳边说,“下面这一步,就看你的了。”
嗜梦点了点头。从唐心被骗去雪山,到这暗中布下捕梦网,虽然狐狸什么都没有点透,她却已经心领神会。那笑忘默契一笑,推开嗜梦,嗜梦仿若受伤一般,飞出好远,这时狐狸脚下一踩桃花扇,扇子飞入手中,于此同时默念咒语,桃花扇向那嗜梦一点——
和他配合的完美无缺,嗜梦身子还没站稳,已经开始元神出窍,待那肉身落地,元神早已缠绕在桃花扇上。
笑忘一手执扇,一手轻轻揽住嗜梦的身,台下又是一阵激动,仿若看到台上这一对恋人又是对打又是奸情,一个个好不鸡血。
疏不知,他们二人,早已同心一体。
演戏给禁殇,隔空通梦救薇儿,这就是狐狸反攻智商战的第二折,“哇呀呀——比武通梦两不误,声东击西,恢复薇儿战斗力——”
现在只等薇儿出了洞口离开神柱范围,被梦魇纠缠,被笑忘的捕梦网感知。
兵行险招,这一切都是突发状况下的随机应变,嗜梦把自己赌给了笑忘,笑忘把自己赌给了薇儿。
拜托,唐心,扇那个妖刀一个嘴巴,把薇儿扇出来!
“你别出来!留在洞口。”妖刀一边低沉的命令着薇儿,一边持刀和唐心周旋。一个是远古的妖,一个是现世的鬼差,彼此实力高下尚不可知,只是妖刀的眼神,比起唐心更加锋利凶狠许多,唐心只是原地观察,不曾移动半分,心中盘算再三,退,怕禁殇趁机来杀死薇儿赢了赌注,进,又怕笑忘使诈。
薇儿知趣站在洞口,看看那神柱,再多走出来一步,她也许就会被梦魇缠身失去理智。
难道只能站在这里旁观?
薇儿看着妖刀背对自己的背影,那风中翻飞的狐毛斗篷,一如他二人未知不定的命运。
究竟笑忘,你在打什么主意?
为何还不带嗜梦过来?
薇儿不知道现在笑忘动弹不能,一旦他来了,禁殇也会来,一切将万劫不复。
薇儿不知道现在笑忘的全盘打算,也不知道唐心这一来,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尤其是妖刀,有麻烦了。
这麻烦,竟然建立在他们对笑忘这个陌生人的信任上。自嘲的笑笑,薇儿开始憎恨自己是一个人类,而不是从前的乐神采薇,如若她能有更多的力量,就不用依靠笑忘依靠妖刀,就不用像现在如此不安。
原来,始终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没有别人。
不过只是利用,和,背叛。
薇儿站在洞口,风是那样的凉,天空开始飘雪,伸手去接,落入手中化而为泪。
抱紧自己的衣衫,看着妖刀和唐心彼此试探的第一步,只是那一刺,孰高孰低,便是分明。妖刀血染斗篷,留下一连串血印,唐心起身一笑,说,“笑忘为了拖延时间,把你们出卖了,我还以为是什么高人,不过如此。”
妖刀听到这“出卖”二字,心中一阵翻腾,那梦魇中主人离开的背影,在夕阳血红色的余晖中那样嗜人。
“不——”
妖刀跪在雪地中,刀滚落一旁,头疼欲裂,一阵眩晕,薇儿一看就知道,他是被梦魇所控。
狐毛斗篷虽然能唤起他的妖力,遮蔽他的灵力,但是却不能控制这梦魇,说到底,还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却不料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犯病——
唐心不屑看了看这痛苦表情的妖刀,轻蔑的说了句,“只是一把破刀,怪不得你主子不要你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妖刀睁大的双眼,眼前看到的不再是唐心,而是主人,而是那策马而去的主人。
被俘后每一次鞭子抽下的痕迹都还在疼痛,每一次当众的羞辱都历历在目,每一个细胞每一滴血液都写满了两个字,背叛。
妖刀一只手狠狠抓住胳膊,那指甲隔着衣服扣进了肉,仍是不能让自己清醒过来,便是胡乱摸索到一旁的大刀,举刀而起,却是被唐心一脚踢飞了兵器——
手中空空,霎时没根没系,绝望的无。
“想自断手臂清醒过来?”唐心看了看妖刀,“既然笑忘赋予了你们拖延我的重任,你好歹也要打上几个回合才对,别告诉我你们幻界都是这副样子,我可还是要成神的。”
妖刀已然被梦魇控制住,一句话也回复不得,唐心抬步向薇儿走去,却是被妖刀紧紧抱住了腿,他已经没有了清醒的意识,脑子里依然全是梦魇,却身体下意识的如此一个动作。
唐心一愣,薇儿也是一愣。
到了此时,什么人都信不得,这个被背叛二字伤害的最深的男人,依然选择了坚守。
薇儿眼眶一湿,原来,先放手的是我,而你一直都在啊,妖刀。这一世你本已经成为了那个幸福旁观没有野心的凡人白刃,却为了我变回妖刀,为了我再次搅入这纷乱的武林——
为了我再次面对那无休止的权势之争,以你那最危险的水极之灵的身份,和那最单薄无志的白刃的轮回。
唐心手起刀未落,耳边响起了薇儿的一声:
“你要是敢动他一下,我就自尽。”
唐心一个愣神,看到薇儿站在洞口,一只脚已经迈在半空,那已经开始波动的情绪,是她入魔的前兆。
霎时间想起逍遥门禁区内她将自己抓的血肉模糊的一幕,唐心吞了口口水,这女人,是真的会自尽,以那种残忍而决绝的方式。
“其实我一直没有想伤害你的意思,我早就知道,你是乐神采薇。”唐心平静的说,“神是多么高高在上的灵,你何苦为了这种低贱的妖而自毁?”
薇儿的眸子说不出的凄冷,挣扎着,在信与不信的边缘。
唐心继续说,“你该看得出,像他这样低级的妖,根本没有保护你的能力,还有那个半仙的笑忘,不还是大难临头自己保命。乐神,这些生物根本配不上你,让我亲手终结了他们,不要让他们成为你重回神列的绊脚石。”
唐心的话,句句属实,薇儿却最终只是说,“也许是因为在人间太久,我已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乐神采薇了,我认识了妖刀,认识了苏叶,认识了笑忘和嗜梦,兴许是前世牵绊,兴许是有缘无分,兴许是一面之缘,却还是让我遇上了——我心里有了他们,就不再是神。”
薇儿看了看那在雪地中痛苦呻吟还自朝自己的方向爬的男人,抬起的脚落了地,身子出了洞口,身后留下一片阴影,眼前一片明媚。
多好的冬日,多好的景色,多好。
深呼吸一口气,薇儿知道,这有可能是她最后一次看这人世间。
“感应到了。”笑忘在千里之外怀抱嗜梦的躯壳,将那缠绕着嗜梦元神的桃花扇对准了雪山的方向,“你们俩,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救人者,必自救。”
进入薇儿的梦魇。
那是一个嗜梦从未见过的凄惨景象,中午的太阳那么好,却漂浮着一股腐臭的血腥之气,薇儿被铁链锁在墙壁上,绝望的看着刑场上,全家老少被处死,尤其是她的双亲,剜心示众——
嗜梦几乎要呕吐出来,却是喉咙一涩,抬眼望去,不知何时那场景已经变成大漠黄沙,薇儿一个人走着,没有方向,不知疲倦,露出乐观温柔的笑容,明明嘴唇已经干裂,明明每一寸衣衫都快要风化。
她只是不放弃的在走。
终于,到了河边,她欣喜的蹲下,一泼水打在脸上,却是闻到甜腻的血。
睁眼一看,河中看着她的,正是双亲,心脏在胸膛之外,咕噜噜滚入河中,顷刻之间,眼前化为血池——
尸体从上游安静的漂浮而下,从薇儿脚底流过,每一具尸体在经过她面前的时候,都突然的睁开眼,什么都不说,只是那样的盯着她。
她歇斯底里的开始抓自己的脸,沾满了血水的脸,那尸体不间断的流淌而过,只是那样安静的看着她——
那是怎样一副诡异的画面,嗜梦踉跄到河边,试图抱住那嚎哭的薇儿,却是无从下手。
这只是她梦魇的碎片,嗜梦无法想象,一直被如此的梦魇折磨,薇儿是如何活了下来。
也许她真的是乐神采薇的转世,有超乎常人的情感?
正是这样想着,却是场景一转,在乐府之中,薇儿安静的弹奏着箜篌,身边一个刀客立在一处吹着长笛,音律和谐,十分安宁,这样的场景,突然间毫无瓜葛的闯入薇儿的梦魇,让嗜梦一惊。
这是多么古怪的灵力,居然能冲破梦魇,闯了进来,这莫非是乐神采薇的神力?嗜梦久久一愣,回想往昔种种,这九世仙鬼妖的梦魇她都一一进来过,虽然薇儿前身是神,也不该有什么差别……
正是此时,那吹奏笛子的男人突然放下乐器看了嗜梦一眼,开口说话。
“嗜梦仙对吧。”
嗜梦久久一愣,从来都是她通梦主导,这一次倒成了看客。
“我是白刃在喉,也就是和采薇一同承受着源生诅咒的妖刀。”
原来是笑忘口中的那水极之灵,如此一想,嗜梦倒有些领悟了。
“原来是很特别的灵力,怪不得你能进入薇儿的梦魇,其实,是你一直在帮助薇儿控制梦魇对吧。”
“神刀族那流传已久的神刀在喉的传说,和那上古刀神的故事,并非空穴来风。刚入人间的时候,我的确来过这里,这里极寒,适合我的水极之灵,我把灵力储存在神柱之中。”
“我听说你闯入幻界中了诅咒,灵力早就被封存,为何你尚有灵力保留在神柱里。而且,你一个远古的刀妖,应该不会有这么高的灵力才对。”
那清笛客默默一笑,似乎很无奈,“你说的不错,我的灵力,的确和我的妖身不符,那是因为我的灵力不是来自于源生自化,而是来自于另一个祖,望。”
“和自然界融为一体的望?”
“你大概知道,源生的灵力分给了幻界众生,魑魅的灵分给了鬼界众生,而望的灵分给了自然界众生——可是其实,望只是将自己的躯分给了自然界,而保留了大部分的灵力。”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这在幻界,也是极高的秘密。”
“为何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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