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_分节阅读25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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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暖说俄语面包的发音近似列巴,因此哈尔滨人把这种面包叫大列巴。

    大列巴由酒花酵母发酵而成,因此香味特浓,而且闻起来还有一点点酸。

    我抱了一个大列巴,才七块人民币。

    暖暖说大列巴在冬天可存放一个月。

    『从北京到绥化多远?』我问暖暖。

    「1400公里左右。」『那么每天走40几公里,走一个月就可以到绥化了。』「干啥用走的?」『如果下起超级大雪,飞机不飞、火车不开,我就用走的。』「说啥呀。」『去找你啊。』我说,『我可以扛着几个大列巴,在严冬中走一个月。』「你已经不怕东北虎跟黑熊了吗?」『怕了还是得去啊。』暖暖笑了,似乎也想起去年夏天在什剎海旁的情景。

    「绥化有些金代古蹟,你来的话,我带你去瞧瞧。」暖暖说。

    『金代?』「嗯。」暖暖说,「有金代城墙遗址、金兀朮屯粮处、金兀朮妹之墓。」『那我就不去了。』我说。

    「呀?」『我在岳飞灵前发过誓,这辈子跟金兀朮誓不两立。』「瞎说。」暖暖瞪我一眼,「岳飞墓在杭州西湖边,你又没去过。」『我去过啊。』我说,『离开苏州前一天,我就在西湖边。』暖暖睁大眼睛,似乎难以置信。

    『那时看到岳飞写的“还我河山”,真是感触良多。』我说。

    「原来你还真去过。」『绥化既然是金兀朮的地盘,那就……』我叹口气,『真是为难啊。』「你少无聊。」暖暖说。

    『暖暖。』我说,『尽忠报国的我,能否请你还我河山?』暖暖看了我一眼,噗哧笑了出来,说:「行,还你。」『这样我就可以去绥化了。』我笑了笑。

    暖暖并不知道,即使我在岳王庙,仍是想着她。

    「西湖美吗?」过了一会,暖暖问。

    『很美。』我说。

    「有多美?」『跟你在伯仲之间。』我说,『不过西湖毕竟太有名,所以你委屈一点, 让西湖为伯、你为仲。』「你不瞎说会死吗?」『嗯。』我说,『我得了一种不瞎说就会死的病。』说说笑笑间,我和暖暖已走到中央大街北端,松花江防洪纪念塔广场。

    这个广场是为纪念哈尔滨人民在1957年成功抵挡特大洪水而建。

    防洪纪念塔高13米,塔身是圆柱体,周围有半圆形古罗马式回廊。

    塔身底部有11个半圆形水池,其水位即为1957年洪水的最高水位。

    在纪念塔下远眺松花江,两岸虽已冰雪覆盖,但江中仍有水流。

    暖暖说大约再过几天,松花江江面就会完全结冰。

    「对岸就是太阳岛,一年一度的雪博会就在那里举行。」暖暖说,「用的就是松花江的冰,而且松花江上也会凿出一个冰雪大世界。」我们在回廊边坐下,这里是江边,又是空旷地方,而且还有风。

    才坐不到五分钟,我终於深刻体会哈尔滨的冬天。

    一个字,冷。

    『这里……好像……』我的牙齿打得凶。

    「再走走呗。」暖暖笑了。

    暖暖说旁边就是斯大林公园,可以走走。

    『台湾的翻译是史达林,不是斯大林。』我说。

    暖暖简单哦了一声,似乎已经习惯两岸对同一个人事物用不同的说法。

    『不过不管是斯大林还是史达林,都是死去的爱人的意思。』「死去的爱人?」暖暖很疑惑。

    『嗯。』我点点头,『死去的爱人,死darlg。』暖暖突然停下脚步,眼神空洞。

    『这个笑话应该有五颗星。』我很得意。

    「我冻僵了。」暖暖说,「早跟你说在哈尔滨不能讲冷笑话。」『嘿嘿。』我笑了笑。

    暖暖的双颊依旧冻得发红,睫毛上似乎有一串串光影流转的小冰珠。

    『暖暖!』我吓了一跳,用手轻拍暖暖的脸颊,『你真的冻僵了吗?』「说啥呀。」暖暖似乎也吓了一跳,而双颊的红,晕满了整个脸庞。

    『你的睫毛……』我手指着暖暖的眼睛。

    「哦。」暖暖恍然大悟,「天冷,睫毛结上了霜,没事。」『吓死我了。』我拍了拍胸口。

    「那我把它擦了。」暖暖说完便举起右手。

    『别擦。』我说,『这样很美。』暖暖右手停在半空,然后再缓缓放下。

    我们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单纯感受哈尔滨的冬天。

    天色渐渐暗了,温度应该降得更低,不过我分不出来。

    我感觉脸部肌肉好像失去知觉,快成冰雕了。

    『暖暖。』我说话有些艰难,『帮我看看,我是不是冻僵了?』「没事。」暖暖看了我一眼,「春天一到,就好了。」『喂。』我说。

    「吃点东西呗。」暖暖笑了笑。

    我们走到附近餐馆,各叫了碗热腾腾的猪肉燉粉条。

    肉汤的味道都燉进粉里头,吃了一口,奇香无比。

    我的脸部又回复弹性,不仅可以自然说话,搞不好还可以绕口令。

    吃完后走出餐馆,天完全黑了。

    但中央大街却成了一道黄色光廊。

    中央大街两旁仿十九世纪欧洲的街灯都亮了,浓黄色的光照亮了石砖。

    踏着石砖缓缓走着,像走进电影里的十九世纪场景。

    具有代表性的建筑也打上了投射灯,由下往上,因此虽亮却不刺眼。

    这些投射灯光以黄色为主,局部地方以蓝色、红色与绿色灯光加强。

    虽然白天才刚走过这条大街,但此刻却有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日间的喧哗没留下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派金碧辉煌。

    我相信夜晚的哈尔滨更冷,但却有一种温暖的美。

    我竟然有些伤感,因为即将离开美丽的哈尔滨。

    走回到圣索菲亚教堂,暗红色的砖已变成亮黄,窗户的玻璃透着翠绿。

    『暖暖,好美喔。』我情不自禁发出赞叹。

    「是呀。」暖暖说。

    『我刚讲的句子,拿掉逗号也成立。』我说。

    暖暖没说什么,只是浅浅笑了笑。

    我和暖暖坐在阶梯上,静静感受哈尔滨最后的温柔。

    哈尔滨的冬天确实很冷,但我心里却开满了春天的花朵。

    《暖暖》15

    晚上8点32分的火车从哈尔滨出发,隔天早上7点7分到北京,还是要坐10小时35分钟。

    跟北京到哈尔滨的情况几乎一样,就差那两分钟。

    为什么不同样是8点半开而是8点32分开,我实在百思不解。

    但幸好多这两分,因为我和暖暖贪玩,到月台时已是8点半了。

    回程的车票早已买好,仍然是软卧下铺的位置。

    这次同包厢的是两个来哈尔滨玩的北京女孩,像刚从大学毕业没多久。

    就是那种穿上高跟鞋还不太会走路的年纪,通常这种年纪的女孩最迷人。

    她们很热情,主动跟暖暖闲聊两句,暖暖还告诉她们我是从台湾来的。

    两个女孩,一高一瘦,竟然同时从上铺迅速爬下,来到我面前。

    「我还没亲眼见过台湾人呢,得仔细瞧瞧。」高的女孩说。

    「说句话来听听。」瘦的女孩说。

    『你好。』我说。

    「讲长一点的句子呗。」高的女孩说。

    『冷,好冷,哈尔滨实在是冷。』我说。

    她们两人哇哇一阵乱笑,车顶快被掀开了。

    『别笑了。』我说,『人家会以为我们这里发生凶杀案。』她们两人笑声更大了,异口同声说:「台湾人讲话挺有趣的。」这两个女孩应该刚度过一个愉快的哈尔滨之旅,情绪依然亢奋。

    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还拿出扑克牌邀我和暖暖一起玩。

    暖暖将大列巴切片,四个人分着吃,才吃了叁分之一就饱了。

    大列巴吃起来有些硬,口味微酸,但香味浓郁。

    好不容易她们终於安静下来,我走出包厢外透透气。

    火车持续发出规律而低沉的咚隆声,驶向北京。

    天一亮就到北京了,而我再待在北京一天后,就得回台湾。

    突然袭来的现实让我心一沉,凋谢了心里盛开的花。

    耽误了几天的工作可以救得回来,但回去后得面对无穷无尽的思念。

    又该如何救?

    「在想啥?」暖暖也走出包厢。

    『没事。』我说。

    暖暖看了我一眼,问:「啥时候的飞机?」『后天早上十点多。』我也看了暖暖一眼。

    然后我们便沉默了。

    『暖暖。』我打破沉默,『我想问你一个深奥的问题。』「问呗。」暖暖说。

    『你日子过得好吗?』「这问题确实深奥。」暖暖笑了笑,「日子过得还行。你呢?」『我的日子过得一成不变,有些老套。』我说。

    「大部分人的人生都是老套呀,又有多少人的人生是新鲜呢?」暖暖说。

    『有道理。』我笑了笑。

    暖暖突然从包里拿出一张纸,说:「你瞧。」我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去年在苏州街算字时所写的字。

    『怎么会在你这儿?』我问。

    「那时老先生给我后,一直想拿给你,却忘了。」暖暖又拿出白纸和笔,「你再写一次。老先生说了,兴许字会变。」我在车厢间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再写了一次台南城隍庙的对联。

    「你的字有些不一样了。」暖暖对比两张纸上的字,说:「比方这个『我』字,钩笔划不再尖锐,反而像条弧线。」我也看了看,发觉确实是如此。这大概意味着我世故了或是圆滑了。

    进入职场一年半,我已经懂得要称赞主管领带的样式和颜色了。

    暖暖也再写一次成都武侯祠的对联,我发觉暖暖的字几乎没变。

    至於排列与横竖,我和暖暖横竖的排列没变,字的排列也直。

    我依然有内在的束缚,暖暖始终缺乏勇气。

    我和暖暖像是万福阁,先让迈达拉巨佛立好,然后迁就巨佛而建成;从没绞尽脑汁想过该如何改变环境、把巨佛摆进万福阁里。

    『面对未来,你有什么打算?』我问。

    「就过日子呗,要打算啥?」『说得也是。』我说,『但有时想想,这样好像太过平凡。』「就让别人去追逐不平凡。」暖暖笑说,「当多数人是不平凡时,不平凡 就成了平凡,而平凡就成了不平凡。」『你看得很开。』我说。

    「只能如此了。」暖暖说。

    关於分隔两岸的现实,我和暖暖似乎都想做些什么,但却不能改变什么。

    『我们好像小欣跟阿丽这两个女孩的故事。』我说。

    「小欣跟阿丽?」暖暖很疑惑。

    『嗯。』我说,『小欣买了一条鱼,但阿丽不想煮。』「然后呢?」『没有然后了。』「呀?」『这就是欣有鱼而丽不煮。』暖暖睁大眼睛,脸上表情像是犹豫该生气还是该笑,最后决定笑了。

    「凉凉。」暖暖说,「没想到我竟然能容忍你这么久。」『辛苦你了。』我说。

    「如果将来某天,我们再见面时,你一定要告诉我,你曾在哈尔滨往北京 的火车上,说了一个五颗星的冷笑话。」『我会的。』我说,『而且还会再奉上另一个五颗星冷笑话。』「这是约定哦。」暖暖笑了笑。

    『嗯。』我点点头。

    我和暖暖对未来没有规划、没有打算,但却抱着某种期望。

    我和暖暖走回包厢,灯光已暗,那两个北京女孩应该睡着了。

    暖暖轻轻说声晚安,我们便各自躺回属於自己的下铺。

    我闭上眼睛,开始倒带来北京后这几天的情景。

    相聚总是短暂,而离别太长,我得用心记下这些场景,因为将来要回味的时间多着呢。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耳畔火车前进的声响始终不断,这是失眠的前兆。

    我叹口气,慢慢摸索到门边,轻轻拉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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