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魉之匣_分节阅读_51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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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幸,直山某天离家出走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那之后曾寄了几封信回来,不过上面没写住址。第一封信写着: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却押错宝,暂时回不去了。

    第二次则寄了离婚申请书跟土地房子的所有权状、让渡证明等等资料回来。

    看来直山本人意外地耿直。缺乏法律知识的君枝为了这些事没日没夜地东奔西走——虽说她也是想趁战后混乱期赶紧处理——总之最后结果是她与直山正式离了婚,而所有权状与登记簿上的名字也易主,成功获得土地与房子。

    既然房子已经到手,对君枝而言,男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不如说,目前的情况下男人反而是种妨碍,不在或许更好。不知直山是去犯罪还是去借债,那之后就再也没回来。或许死在某地也说不定——君枝毫无所感地说。

    接下来的几年君枝辛勤工作,与赖子之间也风平浪静,维持了表面上的和平。但君枝说:

    “想要守护这个房子的浅薄之心逐渐变成想过更宽裕生活的欲望,也希望赖子将来别跟我一样过着愚蠢的人生——是有几个男人追过我,但在我看来,他们都很像来骗房子的——考虑到赖子的心情,实在没办法点头答应。欲望的表皮一直膨胀,我的心一点也不安稳,好寂寞。”

    似乎并没有因此就过着顺遂的人生。

    我想到昨天听过的柴田耀弘的故事。与他一手打造而成的巨大财富王国相比,君枝的财产仅是沧海一粟。不,这间破房子可说近乎于零。但是,回荡在两人的心中却是同质的不安。

    “可是我知道,要是没有这个家会更好。这个家把我变成了魍魉。我实在无法放弃这个家,无法舍弃执着。办不到这点,我就没办法获得幸福。”

    她的话中出现了魍魉,应该是御筥神的教诲吧。在听过她的半生之后,这个教诲显得十分残酷。

    “本来就是了。”

    夏木津赞同,他的想法似乎与我不同。

    “快快放弃这个家,跟女儿和好不就得了。”

    “别说得这么简单,对她而言这个家是——”

    “说的也是——”

    我的辩护又白忙了一场,被君枝本人打断。

    “——就是因为我做不到这点,所以不管我喜舍多少都没用。我自己也很清楚。”

    看来又只有我一个人跟不上话题了。

    “可是这位太太,妳刚刚说房子坏了妳很伤脑筋,表示妳想把房子留给女儿吧?管他是魍魉还是高梁,妳死了之后女儿继承了房子,不就会害妳女儿变成魍魉了吗?那太可怜了,这么可爱的女学生怎么能让她变成妖怪啊。”

    不知夏木津真懂还是假懂,总之装作很懂的样子在劝君枝。

    “您说的是。”

    君枝看了看窗子。

    “赖子讨厌我,不对,是憎恨我。这也无可奈何吧。毕竟我的话没办法传达给那孩子,她想的事情我也完全听不懂。后来,我开始觉得我不断工作不断工作却还是没办法幸福都是她害的。我产生了——那孩子是魍魉,只要有她在我就不可能获得幸福——的错觉。这么辛苦,这么辛苦,结果却还是很悲惨。”

    君枝的眼神一瞬间闪烁出凄惨的光芒。

    表面上安稳的每一天,母女之间的鸿沟却以看不清的速度不断增宽。

    “但是这种想法本身正是我自己才是魍魉的证据,所以被那孩子讨厌也不得已。所以,我离开这个世间才是对那孩子好。”

    君枝的话说到一半以前还算有点道理,但接下来似乎在哪里欠缺了一环,好象说不通。

    似乎有所欠缺。没错,欠缺了君枝如何成为御筥神信徒的决定性证言。所以才会怎么听都觉得不对路。

    我问了这个问题,君枝似乎不知如何回答。她能毫无抵抗地回答夏木津支离破碎的问题,面对我循序渐进的疑问却停滞良久。我实在不能理解为何如此,不过对她而言,这个问题似乎太过理所当然而不知该如何说起。

    就像是被人问说“妳是日本人吗”的感觉。

    于是我改了一下问题。

    “妳第一次听说御筥神是在什么时候?是谁介绍妳去的?”

    她停顿了很久。

    “是笹川——告诉我的。”

    “笹川?他是谁?”

    “在吉祥寺教人制作锦缎木偶(注)的老师。他召集家庭主妇提供家庭手工的赚钱机会,教她们制作木偶的方法。完成的木偶跟我做的头组合后就算成品。锦缎木偶最近卖得很好。”

    注:一种装饰华丽的木雕人偶。木偶上刻有沟槽,锦锻塞在沟槽中固定起来作为装饰。

    “是那个人带妳去的?”

    “是。之前就听说很灵验。常去笹川那里的一个太太是信徒,她说可以帮我们引见,就跟着去了。”

    原来她不是中了陷阱,而是自愿跳入陷阱。

    “为什么?”

    “当然是想变成幸福。”

    “太太,妳很想跟女儿和好吧!”

    “这个嘛——”

    以夏木津而言很稀奇地说出正确的——倒不如说是正常的发言。

    但接下来的发问却很乱来。

    “那太太妳幸福了吗?如果幸福了就好,那我跟这只像乌龟的家伙就要回去了。”

    “这个嘛……”

    幸福的人哪有可能想自杀,这么简单的事情用膝盖想也知道吧。可是夏木津并非故意讽刺,而是非常认真地询问;而君枝也很认真地思考他开玩笑似的问题,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开口说:

    “很抱歉,我认为妳接受御筥神的教诲之后,绝对没变得幸福。”

    “没这回事。”

    “但是妳不是想自我了断生命吗?”

    “那是为了女儿好。”

    “妳死了妳女儿就会高兴吗?”

    “当然会高兴啊,那女孩讨厌我嘛。而且,我的心已经被魍魉占据了,已经不能活下去了。”

    没完没了,话题又回到老路子上。

    君枝总算第一次正面朝向我。她的两眼充血,不是哭过的关系,我想应该是眨眼次数变少的缘故。

    表情缺乏变化。

    果然还是无法跟她沟通。

    到这个地步,我已搞不清楚到底是我不正常还是她有问题了。

    总之我先把我想表达的说出口。

    “我明白地说好了,御筥神是骗子,是诈骗集团。妳没发现妳变得比开始信奉之前更不幸了吗?”

    “没这回事。多亏教主,我才能分辨什么是正确的事与不对的事。比起原本懵懂无知的生活——幸福得多了。”

    “怎么可能——”

    “而且教主大人不是骗子,他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对,那是因为……”

    我原本想说,那是因为他用了诈骗的手法。但是就算我说出口,君枝也不会接受吧。我不如京极堂拥有三寸不烂之舌,有本事能驳倒并说服对方。

    “但是——老实说,妳现在的生活依旧很痛苦,不是吗?”

    “——是没错,如果要说这是不幸的话,那是我本身的不幸。可是会感觉这是不幸就是不对的。如果在你眼里我看起来很不幸的话,那就是我的行为跟思想有所不足的关系。”

    “有所不足——在这之上妳还想付出什么?妳不是甚至还不惜借钱去喜舍吗?”

    “不对,借钱是为了生活。”

    “有什么不对?我觉得这两种说法都一样。”

    “我们不应该赚取超过必须限度的不净之财,更不能囤积财产。我很笨,不会衡量所谓的必须限度到底是多少,所以我赚的钱全部喜舍出去了。因此没钱过生活,所以我才会借钱——而且,现在没在工作了——所以也不需喜舍了。”

    没喜舍了?那就更危险了。

    “那么妳不就已经遵照教诲,过着清白的生活了?没什么不足的啊。”

    “不对,我还有这个家。这个家不好,是靠不正当手段得来的,是会带来坏因缘的财产——所以只要我一天不放弃这个家,就不可能真正遵照教诲过活。”

    “可是妳却——办不到——是吗——”

    结果又回到老问题上,思考逻辑再次循环。

    她现在绝对称不上幸福,反之也可说决不可能变得幸福。

    她的话语很明显地有所矛盾,但哪里有问题却说不上来。连倾听者都搞混了。

    看来要我说服她不去信仰实在办不到。眼神,

    眼神不对劲。

    御筥神其实早就无所谓了,对她而言,真正信仰对象早就存在于自己心中。

    因为她信仰的是自己,所以别人也无从救起。

    我觉得再继续谈论信仰的问题,我会很痛苦。

    “最近,妳女儿——赖子有什么奇怪的举止吗?”

    “不知道,我跟赖子几乎不见面了。”

    “不见面?”

    “偶尔才回家一趟。”

    “她都外宿吗?”

    没立刻回答,君枝低着头。

    “确实——您这么一提,我才注意到她的举止好象真的——突然变得很奇怪,有什么问题吗?”

    被反问也没办法说明问题的本意,总不能说“妳女儿可能会被人分尸”吧?我无法回答。君枝自顾自地继续说:

    “——不知从何时开始的,她夜半出外的次数增加了,骂她也不听。想说只有我这个单亲妈妈念她不行,所以也拜托笹川帮我说说她,可是她根本理都不理。不久之后事件就发生了。”

    所谓的事件,应该是指柚木加菜子的自杀未遂事件吧。

    “就是——上个月中旬,赖子朋友在她面前跳下月台自杀的事件。我很害怕,所以暂时都不让她出门——可是不到半个月她又回到老样子。我想可能是魍魉作祟,就请教主大人来帮我们看一下——”

    据君枝所言,御筥神教主曾来过这个家帮她们封住污秽,还顺便帮她们看风水。门口钉死,后门挂注连绳就是当时的指示。但是教主说这只是应急措施,这个家的坏因缘只靠着这点措施是无法根治的。

    “然后到了这个月,她的态度突然变化——原本是个很乖巧的女孩子,突然变了个人似地活泼起来——不,不是变得很开朗。她对我比以前更疏远,还对我动粗过好几次。最近她很少回这个家,也不知道有没有去学校——不过她朋友有来找过好几次,但我怕和她们见面——”

    君枝垂头丧气地说。

    听起来就像陷入谷底的人生,在我所能理解的范围内,御筥神的祈祷对这对母女根本没半点效力。

    只有提到赖子时,君枝快磨灭的人性才会产生些许反应,几乎没有表情的容貌也随之表现出喜怒哀乐的痕迹。

    这些事暂且不提。从君枝的话可知赖子态度产生变化是在本月初,也就是加菜子被人绑架后才发生的。很难相信没有关联。

    “哎,太太,话说回来妳也真敢对我们这两个陌生人说这么多有的没的耶!多少保持一点警戒比较好吧。”

    夏木津突然讲了这句笨话作结。

    他把发问的主导权交给我后,跑去插插拔拔米袋上的人偶头,又去旁边玩弄柜子上的东西,一副很无聊的样子。不过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注意我们在说什么,他敏感地察觉到我已经没话好问了。

    君枝听夏木津这么说,好象也没什么感觉。还是老样子,彷佛在数榻榻米的格子数量般一直低着头。

    夏木津开朗地接着说:

    “太太,我们其实是比那个箱子混蛋更灵验、更尊贵的人喔。我赐给妳几个忠告吧。首先,自杀不好。若问为什么不好,因为只会害妳女儿事后处理很麻烦而已。上吊自杀会弄得很脏,而且梁木也会弯掉,妳们家又没钱办葬礼,最好别干这种傻事。另一个忠告就是,等妳女儿一回来就别让她出门,学校也别去了!”

    “为——什么?”

    “妳女儿被坏人盯上了。有个脑子坏掉的杀人魔在这附近打转。太太妳想拜箱子还是拜猪都随便你,可是女儿的性命另当别论吧?看是要死命拜托她还是干脆用麻绳绑起来都行,最好现在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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