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父亲交待之事,孩儿费了一晚上已写了出来……请父亲大人过目。”
“呈上来吧。”
楚铮毕恭毕敬地将两本绢册放到父亲面前。楚名棠看了微微一愣,只见上面较厚那本封页上写着:大赵北疆大营并原西秦三城七镇之现状及今后三年预计,下面落款:孩儿楚铮谨录,仅供父亲大人参阅。标题与附述足足三十八字,将封页占得满满的。
楚名棠瞪了楚铮一眼,随手翻了翻便搁到一旁。再看下面那本绢册,楚名棠手竟不由微微一颤,只见这本封页倒是简洁,正中只有五个大字:
圣女武媚娘!
楚夫人忍不住失笑出声,斥道:“你这孩子,也太过胡闹了。”
楚铮颇似有些委屈:“孩儿完全是按父亲吩咐所写的啊。”
楚名棠懒得再训斥楚铮,这儿子以前小的时候还看不出来,这几年愈发觉得他的诡辩之术极为了得,稍一疏忽便会被其抓住语中漏洞死缠烂打,并挑动夫人前来围攻自己,因此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不与他多罗嗦,直接命他如何去做就是了。
楚名棠拿起那本三十八字卷名地绢册,静心而读。毕竟武媚娘之事虽为凶险,但至少
算无忧,还是先关注家国大事吧。
看了两页,楚名棠已不禁微微点头。用语简明,言辞扼要,全然不似封页那般尽是废话。这里所写的此次北疆兵变的起因,之前虽然在秘报中已经有所阐述,但毕竟楚铮远在北疆,与京城的联络一来一回至少半月,因此在秘报上更多是承诺与请求之言,有些细节之处楚名棠亦是今日才知晓。
楚名棠忽问道:“此次兵变。你何时开始有此意地?”
只要不提武媚娘,楚铮还是很愿意与父亲正经说话的:“回父亲,是起于西突厥东来之际,定于郭大人抵北疆之后。不过此时想来,孩儿觉得,这次功成。其主因还是因郭大人……有了私心。”
“不错。”楚名棠点点头,缓缓说道,“若不是你郭伯父一心想让孟德起领此战功,怎会让你有机可趁。但之后你以孟德起和邱亦生的性命威迫于他,做得有些过了。”
楚夫人却道:“妾身觉得铮儿做得并无不妥,郭怀之所以被人称为郭石头,就是此人软硬不吃。性子如犟驴一般,铮儿就算好话说尽他也未必能听得下去,还不如就将话挑明了。”
楚名棠叹了口气。他明白夫人说得没有错,就算当时是自己面对郭怀,为了楚家恐怕也只能这么做,这次是儿子替自己做恶人了。
楚名棠定了定心绪,将绢册此页翻过,继续往下看去。渐渐地脸色却有些变了。
倒不是说楚铮写得如何差,相反他对北疆今后发展每件重要之事都做出数种预测,并针对每种预测都至少制定出上中下三策,可谓详细到了极致。但让楚名棠恼怒地是,几乎所有上、中策儿子都提出需陆媚(武媚娘)参与,将这女子的重要性描述得如北疆架海紫金梁、擎天白玉柱一般,似没有了她。北疆就永无宁日。楚家亦无立足之地。
楚夫人站在楚名棠身后。绢册上的内容也看在眼里,不由乐弯了腰。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时不时向楚铮扮个鬼脸,赞许之意溢于言表。
过了许久,楚名棠合上手中绢册,盯着楚铮一言不发,心知自己此次算是落入儿子的算计中了,他早已料到北疆才是自己最为关注之事,因此将心思与笔墨均花费在第一本上了。哼,真是知父莫若子啊。
楚铮却总低着头,两眼只看着自己脚尖,目光根本不与父亲相对。
楚名棠看了儿子半天,亦觉无趣了,打开那本“圣女武媚娘”,见里面内容与自己猜测相差无几,粗粗翻了遍正想丢到了一旁,却见最后两页内容似与前文无关,细看了下才知写的是一名为“媚惑众生”武功心法地起源与特性。
楚夫人在身后一声惊呼:“什么,这媚惑众生居然源于商代?武媚娘的祖师是妲已?”楚王两家先祖虽出身魔门,但毕竟已年代久远,楚氏夫妇只知道一些与已相关之事,似这等秘辛亦是首次听闻。
楚铮答道:“这只不过是天魅门内故老相传下来的说法,是否属实谁也不知,但武媚娘地确是几百年来修练成此心法至大成者的第一人。”
当看至此心法修成后几可化身千万,惑人于无形,还可永葆青春,楚夫人不禁悠然神往:“好神奇的武功心法,妾身如能修习就好了。”
楚氏父子均不由一颤,楚铮强笑道:“娘,媚娘从小就修练此功,何况她两位师姐妹还因此走火入魔而亡,这……还是算了吧。”
“娘只是随口一说,看你父子二人紧张地……”楚夫子忽咦了一声,“媚娘媚娘,铮儿你叫得挺亲热的嘛,其中定有私情,还不从实招来!”
楚铮没想这次居然是娘亲先发难,硬着头皮说道:“娘,您说什么啊,孩儿与媚娘彼此之间清清白白……”
“得了吧。”楚夫人嗤之以鼻,“你呀,十三岁时就已对轻如心怀不轨了,何况这武媚娘身怀媚功,你能抵得了她引诱?”
“娘,您也太小看孩儿了。”这点楚铮说得理直气壮,“孩儿所修的乃是佛门武功,媚娘的‘媚惑众生’就算再高明,也绝迷惑不了孩儿。”
楚名棠忽道:“嗯?此话怎讲?”
楚铮将自已地龙象伏魔功大吹特吹一通,最后道:“媚娘在孩儿身边若运她那‘媚惑众生’,孩儿体内气息自发激荡,神智清明无比,视绝世美人如红粉骷髅无异。”
楚名棠沉默半晌,点了点头,铮儿应不会在这点上骗自己,他若真受武媚娘所迷惑,也不会说出这番话来了。何况前有苏巧彤,现有武媚娘又何足为奇了,当初储君死后自己从大长公主得知武媚娘在宫中三年仍是处子之身,就已预料到会有今日。这儿子总与稀奇古怪地女子有着不解之缘。
楚名棠将那本“圣女武媚娘”在掌心拍了数下,忽一扬手掷向楚铮:“拿去吧。”
楚铮下意识地一接,愕然抬头:“父亲?”
“毁了吧。”楚名棠淡淡说道。他只想了解其中详情,这册子留着又有何用?万一落到别人手中,儿子大逆不道,父亲难道就逃得了?何况真若留了下来,恐怕铮儿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了,这又何必。至于另一本绢册上面对武媚娘只以陆媚相称,其身份亦是楚家婢女,并无犯忌之处,这想必也是儿子故意为之地了。
听父亲如此说了,楚铮双掌一合,微一运劲便把那本绢册震得粉碎,又从楚名棠书案下拖出一火盆,火折子迎风一抖,将碎纸片点燃,转眼间烧得干干净净。
第一百零八章 用人不疑
着不时闪着火星的纸灰,楚铮却并没有急着起身,手在里面拨弄着,两耳却悄然竖起,倾听着双亲的动静。
似过了许久一般,楚名棠声音终于响起:“铮儿,你先去前院等候,为父与你娘有事相商。”
楚夫人也道:“铮儿你还没吃早饭吧,娘已吩咐春梅熬了罐米粥,先去吃吧。”
楚铮缓缓站了起来,躬身道:“是。父亲,娘,孩儿告退。”
楚铮走后,楚名棠夫妇相互看了一眼,均叹了口气。楚夫人将案上早已冷却的茶水倒掉,重新为楚名棠泡了一盏,道:“夫君,这储妃……武媚娘之事,该如何是好?”
楚名棠端起茶盏,沉吟片刻,道:“武媚娘之事,归根结底还是在铮儿身上,当初是铮儿将她安排入宫内,期间又道这女子起了异心,为夫还真信了,却不想他二人将前储君都毒杀了,为夫实是始料不及。”
楚夫人轻笑道:“这就不必怪罪铮儿了吧,储君不死,朝中又怎会有现今安定之局。”
对于这点楚名棠早已默认,道:“为夫曾以为,铮儿做事一向还算缜密,照理来说应已将这武媚娘除去,不会留下隐患。可渐渐发现这小子似乎又在玩火,数月过去了,武媚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渐渐成了为夫心头一根利刺。”
楚夫人听着觉得有些不对。有心为楚铮辩解,可一时又不知该说何是好。
夫妇二人就这般沉默着。楚名棠手中这盏茶不知不觉已喝完,忽喃喃说道:“可如今看来,这武媚娘或许当真有可用之处。”
楚夫人没有听清:“什么?”
楚名棠将茶盏往案上一搁。起身来回踱了几步。道:“夫人,你可知为夫自任太尉以来。最为头痛之事是什么?”
夫妇二人相濡与共数十年。楚夫人对此当然一清二楚。道:“夫君最为头痛之事乃门下子弟并无可真正担当重任者,这些年来。楚家在朝中可说只靠夫君一人支撑,就连现礼部尚书楚名南,能担当此职也不是惯性使然。真论才能恐怕还不及刑部方令白。唯一可帮到夫君地,也只有铮儿了。”
“夫人所言甚是。”楚名棠道,“为夫接任楚家宗主后。才渐渐明白当年大伯将宗主之位传于一旁系子弟。实是无奈之举。楚家的没落并非只是一时流言,而是实实在在地事实!”
“这本不足为奇。细数历朝历代,权倾朝野的世家又有几个能长久的。”楚夫人道,“大赵开国之初九大世家中。薰家权势最强。楚王两家只排在中游。薰程之乱后。楚家在夫君太祖父梓澜公整治下。一跃成为本朝各世家之首。之后两位宗主均可称之为傲世之材,只是可惜呀……”
楚夫人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家族与宗主过于强势了。族中子弟却逐渐没了进取心,反正个人地仕途都由族内长者来操心。只要不是痴呆疯傻。每人都会有个不错地官职。反倒是我们王家,若想在族中出人投地。唯有靠以性命拼来的军功,就算那些方家子弟。这些年来亦是卧薪尝胆。或日夜苦读经书。或效仿我王家边疆从军。终于出了方令信和方令明两兄弟,一为当朝相国。一为西线大营统领。方家至此可与我楚王两家平起平坐。想当年妾身年少时,京城里最看不起地就是你们楚家子弟,一个个学问不高。偏还装成风流才子纠缠妾身……”
楚名棠连咳数声,楚夫人却毫不在乎:“妾身说地是上京楚家子弟。与夫君又无关。当年啊。若非遇见夫君你,妾身才不会入楚家门呢。说不定早嫁于……”
楚夫人拨弄着手指,看似正细数着当年京城那群俊雅少年。楚名棠忍无可忍,黑着脸道:“不就是方令明么。还有何人?你我大婚时他也不入内道贺,只堵在楚府门外,一副伤心欲绝地模样。”
楚夫人心中暗自偷乐,嘴里却绝不承认:“纯属谣言。这方令明整个如一锯嘴葫芦,妾身说十句他也憋不出一句来,怎会看上他。”
“那他为何不久便弃文从军,跑去西线了?”
楚夫人白了夫君一眼:“他去西线,又与妾身何干了?”
楚名棠气结。楚夫人忙道:“怎么说到这等旧事去了,还是言归正传吧。”
楚名棠哼了一声,也不知是谁先说着说着就提起旧事了。
“楚家的衰败,其实在二十年前就开始渐渐显现,”楚夫人整理下思路继续说道,“当时方令信接任相国之位已是大势所趋,可你大伯此人。平生最为自负。以为有自己在暗中主持大局。对付方令信不在话下。可真待到先王与方令信联手,逼得楚家节节败退时。你大伯才发现上京楚家已无人可与之相抗衡了,若不是家父念及两家渊源,关键时刻几次暗中出手相助,恐怕楚家已支撑不到夫君进京之日了。”
楚夫人说到这里仍心有怨气:“当初妾身还不知楚王两家之间渊源,一心想助父亲对付你大伯。为此还制定了不少计策,父亲看了当面大为赞赏,背后也不知被他扔哪去了。不过你大伯数次历险之后,也终于痛定思痛,对楚名亭不再抱何期望,决意将宗主之位传于夫君,也总算他做对了一事。”
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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