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千穗第一次杀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看着这个最恨的人被打得惨不忍睹，却动了真怒气。

    “因为你护的是我爹爹的软剑，我只是为了保护那剑。”

    千穗道。

    季小七仰头，“我就知道。”

    第一次杀了人，千穗吓得三天没合眼。

    季小七捂着骨折的胸腹将两人推进溪水里，慢慢冲走。

    千穗那时突然想起了上官影说。

    “我杀人分尸就丢进河里，也不知道多少了。水面清澈，不知道水底，都是些什么。丫头，水月飘零你练不练？”

    千穗那个时候才意识到，上官影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最美好的一面。

    那些日子千穗脑中时不时就会出现上官影杀人分尸将尸体踹进河里，一脸血腥的模样，夜里又梦见温柔的爹爹，抱着自己说喜欢，然后又被一群黑衣蒙面的人，一刀，一刀，砍成血人，雪片一样飞下去，就没了。

    千穗简直要疯了。

    季小七就是那个时候，主动将噬魂功传给了千穗。

    千穗将季小七所有的内力都吸走了。

    季小七的内力在武林，算不得上乘。

    因为这东西，不看家世，不看招式，只看年份。

    季小七和千穗一般大，十四岁。

    在魔教吸了一些自愿贡献的人的内力，勉强凑了半个甲子。

    后来，千穗给季小七上了锁。

    带出了山洞。

    带出了山谷。

    后来又杀了人，也吸了一些人的内力。

    千穗觉得内力越发的充盈。但是两年来，噩梦却是从未断过的。

    走出山谷的那一刻，千穗已经告诉自己，其实，上官影，也许真的死了。

    但是没有尸体。

    也许还活着。

    只要自己不哭，然后变得很强，也许杀光魔教的人的那一天，爹爹会笑着，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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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

    季小七赖在屋里不肯走。

    千穗心烦语欢说的事儿，也不肯睡。

    两人一会沉默，一会斗嘴。

    千穗时不时想起上官影，兀自一个人发起呆，又被季小七拉回神。

    “我问问你。你已经有多少内力。”

    季小七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千穗怔了怔，下意识说，“七八十年的。总觉得最近舞起枪来，力道更足。”

    “你本来就不适合练剑。”

    “……”千穗没出声。

    季小七戴上面纱出门，端了水盆又进来，到了热水，将自己的一双玉足跑进去。晃晃，哗啦啦，淅沥沥，“因为上官影练剑？”

    “季小七，太晚了，你去隔壁睡去吧。”

    “哟！赶人呢。”

    “嗯，快点消失。不然我杀了你。”

    季小七噌地跳起来，光着脚丫子拖了一地的水，走过来，靠近千穗，“早上我看到你叫人打新枪，怎么，现在的这把还不合手？”

    “嗯，不合手。”

    季小七眯起眸子，突然将手腕的一个琉璃手环拆下，拉起千穗的没戴红豆的那只手，扣上。

    千穗一惊，只觉得琉璃护腕冰冷入骨，一贴上肌肤，仿佛无法撕扯下来一般，不禁讶异，季小七点头，笑的弯了眼睛，“这是魔教镇教之宝，什狗贼想得到它，却不知道它就藏在我的手腕上，这天花乱羽世间仅有，你试试，好用不？”

    千穗摸了摸手腕，不小心碰到机簧。

    啪！

    十尺长枪猛然弹出，顺势被握在千穗手里。

    手心和长枪接触的那一刻，默契的感觉令千穗想哭。

    “这……这……”

    长枪漆黑，枪管却是半透明，月光烛火下熠熠生采，晶莹剔透，枪头薄如蝉翼，锋利异常，黑色的枪穗直拖到地上，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这是天花乱羽……”

    季小七顿了顿，难以置信道，“你不会没听说过……”

    “没听过。”

    “你再说一遍？”

    “没听过……”

    “你再说一遍！”

    “……”千穗缩了缩脖子，“给我的？”

    “这是天下至宝，我想用它换一样东西。”

    千穗摸着天花乱羽，已经爱不释手了，但是季小七一说，她立刻沉下脸，“你想换什么？”

    “我的命。”

    “不可能。”

    “门主姐姐你过分了，本来我就是受害者对不对？你不能因为什狗贼杀了上官影就要我来偿命好不好。”

    “给你，我不要。”

    千穗说着就要将护腕脱下来。却发现怎么也拿不下来。

    季小七见千穗这样。立刻沉下脸，“你要是还给我，我就一头撞死。”

    “为何。”

    “送人的定情信物要被退回来，再厚脸皮也要羞死。门主姐姐，其实我季小七的脾气不怎么好，你知道的。”

    “什么！”

    千穗更加着急，“那我更不能要了。”

    季小七脸色真的很好看。

    “先不说这个了。语欢说的那事儿，弄了一晚上，你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千穗面无表情，“总之我还是不能饶了云裳。”

    季小七将水盆踢到一边，然后拉过小桌几，铺了张纸。

    “你把你想到的写下来。这样就清楚了。”

    千穗拾起笔，季小七问，“最开始是为什么，你要离开子午门。”

    千穗边说边写，“爹马车遇到袭击，他对我好，察觉子午门可能要被人控制，就带我出来。”

    “袭击马车的到底是谁。”

    “不知道，但是是子午门的奸细，而且一定是白衣弟子。”

    千穗写了白衣弟子四个字，然后画了个空白的圈。

    季小七的声音又响起，“你说过上官影中毒，这一点语欢也提到，子午门下药的，是谁？”

    千穗在白衣弟子上，又花了一个圈。

    道，“是白衣弟子，也可能是人伪装，但是奸细一定是白衣，那么这个人也一定是白衣，没有离开的白衣弟子，除了云裳，只有我……”

    仿佛着了魔，千穗突然大叫着丢下笔，“不可能是我！我一直跟在爹身边！！！”

    季小七瘪瘪嘴，“门主姐姐别激动，我没说是你。”

    “是云裳！云裳！”

    “但是语欢说不是，云裳一直在发烧。你也知道的。”

    “难道还有别人不成！”

    千穗喊出口，立刻冷静下来，“也许马车被袭，有人没死。她追爹爹回到子午门，然后……”

    季小七接口，“门主姐姐不知道易容这个东西么。”

    千穗抬头。

    季小七继续道，“姐姐继续写，能易容成你的，一定是你熟悉的人，熟悉你的人，都有谁。”

    千穗恍惚落笔，“爹爹，云裳，籽颜师姐，云烟师兄。语欢他们照过几次面儿，还有……”

    千穗顿了顿，看向手腕的红豆。

    “还有？”季小七不着痕迹底弯起嘴角，千穗没看到。

    “没有了。”千穗摇头。“没了。但是武林大会，害死爹的……”

    “冷千秋和云裳。”季小七抱着膀子，“真不可能还有别人了么……”

    “绝对不可能。”

    季小七扶额，“那他们什么动机？子午门受袭，武林大会，上官影被害，你们一直被什狗贼追杀，你们都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千穗目光越来越冷，“你还不知道么。”

    季小七认真道，“门主姐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到达扬州的第一天，一个白衣的男人闯进魔教分支的客栈杀了五十多个人，还有一个护法。没等我追查到你身上，我已经被狗贼打下山谷去了。”

    千穗不语。

    季小七摸摸下巴，“也许有什么，是你们原来没有，又突然间得到的呢？我在想，会不会有这个关系，才导致狗贼追杀你。”

    千穗猛地抬头。

    季小七尴尬，“狗贼是魔教掌控情报的。他不报告给我，我也不会知道。”

    “我知道！”

    千穗突然噌地站起。

    “我知道！我知道！”

    水月飘零！

    原来从头到尾，魔教只是想要水月飘零！

    上官影身上没有，但是魔教一直认为上官影身上有！所以武林大会，他们才故意放出消息，等待上官影露出线索，难怪爹爹一离开！魔教就带着传说中的奖励销声匿迹。一定是因为他们根本没得到！

    千穗越想越激动，推门跑出去。

    季小七忙戴上斗笠跟出去。

    千穗的头脑一清晰，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慢慢浮出水面。

    也许魔教根本不想杀上官影，要留活口才能知道水月飘零的下落。

    对，当时爹爹坠崖，只是因为那一掌的余波。

    他们伤了上官影那么多刀，都没有致命。

    原来他们只是想抓住爹！

    控制子午门也是因为想找到水月飘零！<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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