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两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叫小瑞跑的那小要饭的,就是赵树扬,小瑞后来一直叫他小哥哥。
另一个小孩,是大毛的亲弟弟,但他后来宁愿跟着赵树扬和小瑞,也不愿回到大毛身边。他无名无姓,赵树扬一直叫他大毛的老弟,小瑞后来也一直这样称呼他。大毛的老弟脸上有道伤疤,很显眼,赵树扬说,那是让大毛拿火机给烫的。
3个孩子在省城,后来又遭遇过大毛几次,每次都被大毛撵得到处跑。
小瑞被大毛抓到过两次,一次是他的大腿内侧让大毛用钳子夹下一块肉来,另一次是头被按到水里差点淹死。
后来离开省城,多少有些避开大毛的目的。
他们像3条鱼,溜上一列火车,几天之后,到达了另一个陌生的城市。
后来的几年里,他们就这样在不同的城市间漂泊。期间,大毛他老弟被一个中年男人领走了,小瑞和赵树扬进过几次收容站,但每次,他们都要想办法逃出来。
有人问小瑞,为什么不愿意被领养或者遣送回去,小瑞都会说:“还是外面好。外面地方大,我跑得快。”
小瑞的大腿和肚皮上遍布伤痕,那都是在收容所里被人烫的。
漂泊了两年之后,小瑞和赵树扬从一烈货车上睁开眼,发现进入了另一个城市。在车站外头的广场上,他们知道了这城市的名字。
——云龙市。
到达云龙市的那一年,小瑞11岁。这里,后来成为了小瑞流浪的终点。
车子停在街对面,隔着雨幕,老蔡诊所门前一个立式灯箱,看起来毫不起眼。
铝合金门还开着一扇,里面隐约可见围坐着一帮人在打牌。烟雾缭绕。
燕婷递给陆羽一个望远镜,陆羽透过镜片逐个扫视那帮打牌的人,没有记忆里的面孔。老蔡不在。燕婷后来用望远镜看了,也证实了这点。
雨还在下,车里的陆羽和燕婷俱都无声地等待老蔡出现。
诊所里的那帮人,有男有女。男的看起来粗俗,女的打扮妖艳,不时还有些打骂和嬉笑声,穿过雨幕而来。燕婷盯得有些累了,闭上眼睛,陆羽轻微的呼吸,竟能在雨声里,如此轻晰地响在耳边。这一刻,燕婷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好像自己很期待这样的时刻——和陆羽待在车里,雨幕包裹着他们,他们与这光怪陆离的世界无关。
10流浪儿小瑞(4)
蓦然间,她察觉到了陆羽的呼吸稍微重了些,下意识地睁开眼,扭头看向窗外。
只见暗夜里,有两个人正冒雨跑到诊所门边,那男人正是老蔡,身边是个年轻的女孩。女孩夸张地半个身子都搭在老蔡身上,老蔡揽住她背的手,也在毫无顾忌地上下滑动。
老蔡回过头来,大声招呼屋里的人,立刻,有两个男人出来,把灯箱抬到屋里。
老蔡这时站在门边,探头向外面张望了一下。燕婷相信这时,陆羽一定看清了他的面孔。她侧头盯着陆羽,已经从他紧皱的眉峰和凝重的表情里,看出了端倪。
——老蔡就是他书房里画像上的人。
“你要不要进去找他?”燕婷轻声问。
沉默,但呼吸声却渐渐平静下来。燕婷也不再问,和陆羽一起看窗外的老蔡。
“我们回去。”陆羽说,声音居然有些疲倦。
燕婷迟疑了一下,还是发动车子,回苍梧路。
小瑞和赵树扬夜里在一家夜总会后门口的门洞里睡觉,第二天醒得很晚,差不多要到11点这样,他们去一家固定的餐厅吃饭,当然是吃些别人剩下的食物。如果顺利的话,他们还能要到*块钱。
没事的时候,小瑞和赵树扬会坐在路边晒太阳,从他们聊天的内容里,可以知道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赶紧长到18岁,那样,他们就能自己打工赚钱,养活自己了。
但他们只有11岁,离18岁还有7年的时间,这7年里,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有一次,小瑞他们被另一群街头孩子追打,小瑞的屁股被打烂了,坐都不能坐,后来还化了脓。看小瑞疼得厉害,赵树扬就带小瑞去医院了。
混到里面,医生撵他们走。两个流浪儿就趴在地上撒泼,大声嚷嚷,叫救命。
扔出去几回,又回来。医生最后没办法,只能帮着小瑞看了屁股,还给了他点药。
小瑞趴着睡觉大半个月,屁股才好。
这时候,他们结识了来自四川的小姑娘,11岁。小姑娘的父亲捡破烂,每天晚上,只管接过小姑娘送来的废品,并不过问她的事。小姑娘没事就跟在小瑞和赵树扬的后面,三人打打闹闹,看起来很亲密。
小姑娘说,如果有一天,他们离开这城市,一定带上她。
小瑞和赵树扬答应了她,很郑重。小姑娘听了就很开心。
接下来,就是个让小瑞终身难忘的雨夜。
雨很大,差不多是那年夏天最大的一场雨。小瑞他们三个,被迫从门洞里转移到了夜总会大门边的台阶上。为了防止被雨溅到,他们三个,还每个找了一个纸箱子,挡在身前。
下半夜,三个少年都睡着了,睡得很沉。
雨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穿雨衣的男人,他的面孔在兜帽的阴影里,极为模糊。他发现了台阶上的3个少年,犹豫了一下,终于慢慢走过来,站到了流浪儿的面前。
停顿的时间不长,他便慢慢弯下腰,抱起了那个四川小姑娘。
小姑娘身子碰到沾了水的雨衣,立刻醒来,大力挣扎。但穿雨衣的男人已经用力将她抱住,一只手还捂在了她的嘴上,把女孩一些叫声堵住。
他就这样抱着小女孩径自走向雨幕。
小瑞这时忽然醒来,看到那男人的背影,还有从他身子前面叙伸出来的一条腿——边上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他被那个男人抱走了。
小瑞警觉地坐起来,推醒睡在一边的赵树扬。
两个少年目睹了穿雨衣的男人,抱着小姑娘进到了夜总会边上的文化宫。俩人对视一眼,悄悄起身,跟了过去。文化宫里有很多场馆,还有空地。穿雨衣男人进去后转了一圈,居然消失不见了。小瑞和赵树扬很着急,俩人分头去找,很快,小瑞就发现了目标。书包 网 bookbao8. 想看书来书包网
10流浪儿小瑞(5)
在两间幢房子中间的凹陷处,穿雨衣的男人已经把小姑娘放到了地上,而小姑娘双目紧闭,竟似已经没有了呼吸。那男人慢慢蹲下身,手抚在女孩的脸上,动作轻柔。他背对着后面偷窥的小瑞和赵树扬,因而两个少年,还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去找人来帮忙,我在这里盯着。”赵树扬说,“实在不行就找警察。”
小瑞一向听赵树扬的话,闻言撒腿就往外面跑。雨夜的街道死一般寂静,小瑞站在街道中央四处张望,连个人影都没有,更不要说警察了。好容易等到有辆夜车疾驰而来,小瑞赶紧站到路中央使劲地招手,车子侧了一下从他身边驶过,溅了他一身的雨水。
小瑞还不死心,往前面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跑。那里,有个骑车的路人刚好经过,小瑞兔子一样奔过去,抓住自行车的后座,那人晃悠了一下,才稳住身子,回头。
那是小瑞第一次见到蔡世忠,那时候,他看起来还很年轻,跟许多年后见到的老蔡,还判若两人。
陆羽的思绪纷飞,不知觉中,车子已停到了飞羽堂外的巷口。
“如果今晚你不想被人打搅,我可以改天再来。”燕婷低声道。
陆羽怔一下,随即摇头:“下回再来,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我还想问你,上回的那个蜜月杀手抓到了没有,我们的分析,正确率有多少。”
“我觉得你今晚,会有很长的一段记忆需要整理。”
“我的时间还有很多。”陆羽苦笑,“你知道吗,有时候一个人喝茶,也是件挺无聊的事。”
燕婷无语,那个院落里孤单的身影,忽然又浮现在眼前。于是,她就相信了陆羽的话。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没有人愿意把自己困守在这样一间老宅里。
在陆羽身上,一定有些不为别人所知的秘密。
那会是什么?
燕婷发现那秘密对于她的诱惑,甚至比最近系列杀人案的真相还要大。她又怎么能拒绝陆羽的邀请呢?
这回,陆羽带着燕婷坐到了正房二层临窗的椅子上。外面有雨,茶香正浓。
燕婷偷看对面的陆羽,他的面孔,看起来还是那么苍白。
“我不会再问关于老蔡的事,也许有一天,你会愿意把这段记忆与我分享。”她说。
陆羽苦笑,算是对燕婷的理解表示感谢。
“好了,现在让我们来聊聊那个罗晓峰吧,他现在的情形如何?”陆羽问。
燕婷沉默,呷一口茶,淡淡地道:“他死了,被人杀死了。”
陆羽奇道:“死了?杀手难道也会被别人杀死?”
“杀死他的人,还杀了另外两个人。”燕婷凝重地道,并且,从包里取出两个资料袋,慢慢推到陆羽的面前。
陆羽接过来,看得仔细。雨声润在耳边,燕婷发现自己忽然有些没法集中精力,有些久远的画面在脑海里翩跹起舞,那时候,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逃离这城市,去往一个没有人迹的地方,远离红尘。
她有些恍惚,好像不知道现在身处的院落,究竟在何方。
11神谕杀手(1)
新昌路北坊巷。这是燕婷和杜海明,第3次造访鲍国忠的家人。
开门的还是那个老人,鲍长寿,鲍国忠的父亲。看上去,他就是那种劳作了一辈子的男人,脸上沟壑纵横,皮肤黝黑,手指骨节粗大,看人的目光是软绵绵的,但却藏着股韧性。对于警察的来访,他显然带有些敌意。燕婷知道,鲍国忠遇害之前的日子,这个家没少接待过警察,警察每次带来的,都是些不好的消息。
“儿子死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们什么时候,能让我们过上平静的日子?”老人的话里,明显带有些敌意。
燕婷盯着他,平静地道:“我们现在所做的,只不过是想早点抓住凶手。”
老人垂下目光:“我们根本不在乎谁是凶手。”
“但我们是警察,抓凶手是我们的职责。”燕婷诚恳地道,“我们知道鲍国忠给这个家带来了太多的伤害,现在,你们只想随着他的去世,重新过回那种平静的生活。我们无意来打破你们的希望,只是,希望能够得到你们的帮助。”
老人怔怔无语,身子让到一边,目光仍然不与燕婷的对视。
躲避目光的交流,说明他在隐瞒些什么。看来陆羽的判断是正确的,对于受害人鲍国忠的分析,必须从他的家人着手。
家里很简陋,看得出来,鲍长寿的生活过得挺拮据。
鲍国忠的母亲不在,燕婷知道,虽然她已近70的高龄,但仍然每天推辆三轮车,去附近的菜市场贩卖蔬菜,生意好时,一天能赚50多块钱。每天50块钱,对于这个家显然颇为重要。
“今天早些时候,我们走访了附近的几位邻居,他们对鲍国忠的评价都很不好。两年前,他刑满获释后,一直住在家里,不仅常为些琐事与邻居们起争端,而且,对你们二老也颇为不敬。知道鲍国忠遇害的消息,那些邻居们好像都吁了口气,我看得出来,他们并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鲍长寿叹息:“这样的儿子,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燕婷道:“可他毕竟是你的儿子,你就没有一点痛心的感觉?”
“我只为生出这样的儿子感到耻辱。”老人说话简洁,“要知道他长大后变成这样,我宁愿在他小的时候,就把他掐死。就算政府把我拉出去毙了,我也不后悔。”
燕婷皱眉:“难以想像,一个父亲会对亲生儿子怀有这么大的怨恨,难道鲍国忠对这个家庭的伤害,真的到了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你们走吧,我没法告诉你们更多。你们的工作一定很忙,何必要浪费在这件事上?不管杀死我儿子的人,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会怨恨他。相反,我还很同情他,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下决心去杀死一个人,那决心的背后,不知道藏着多少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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