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时雪站在大门外,看着镇国公府的牌匾出神。 果然,他从侯爵进到了公爵! 与自己的预期差不多,只是这镇国公的镇可不简单,比信国公的信更沉重,也寄予了更多深意。 “娘子,我们进去吧。” 李存远轻声道。 黄时雪收回目光,轻轻摇了摇头:“回南洋吧,今日就走。” “可是——” 李存远有些不安,毕竟顾正臣刚进公爵,怎么说也应该当面恭贺几句,场面上的事做好,这个时候走,不太合适。 黄时雪转过身,看河柳舞动。 走吧。 平日里调戏几句顾正臣,靠近一些,看他窘迫挺好,可现在他是公爵了,虽然还能继续调戏,可就怕自己当了真,陷了进去。 玩笑归玩笑,胡闹归胡闹,总还是需要守住底线。 回南洋,为他做点事好过留在这金陵虚度。 让人给府里送了一封信,黄时雪、李存远便登船而去。 镇国公府内,早已是热闹一片。 老顾氏、顾老夫人高兴,林诚意在一旁喊着张希婉公爵夫人,张希婉一高兴就开始发赏钱,就连乐娘、翠娘也领了二十两赏钱,这败家的程度,让林诚意看得都心疼…… 严桑桑拿着蒲扇给儿子送风,这天越来越热了,也不知道信国公要带夫君在外面逛多久,不会热坏夫君吧。想得入神,蒲扇打儿子身上去了都不自知,直至儿子哭出声来…… 满金陵热闹,不少金楼今日客满,酒水一度搬空了窖子。 吕常言坐在走廊里,回想着这些年的幸福日子,当初锋芒毕露,整顿泉州府的知府,如今已是位列公爵,自己还真是跟了一个了不起的主人家,再看看吕宗艺,这些年过去了,他还在福建当布政使,一点进步也没有啊…… 顾安与张书坐在亭子里对饮,面红耳赤。 咀嚼了几口,吞咽下去。 顾安心情极是舒畅:“侄子已经是公爵了,咱们要不要给家里去一封书信,这事总不能一直瞒着洪洞那里吧。” 张书给顾安满了酒:“公爷发过话,金陵的事暂时不告知洪洞,只报平安,不报消息。你就不要添出事端来了,再说了,如今国公已定,这外甥亲自去洪洞认祖归宗还远吗?” “与其你去说,还不如让公爷亲自赶过去,也好风光一回。说起来,咱们去年腊月里出洪洞,这也要半年了,也不知家里人如何了……” 顾安的酒杯又空了:“那行,咱们一起回去。这下我倒要让那张达摩看看,他还敢不敢再欺负顾家人!” “哎,不说这些,喝酒。” 张书高兴。 汤和终于还是将顾正臣送到了镇国公府门前,看着萧成、林白帆将人扶了进去,谢绝了登门之请,带着汤鼎转身而去,迈步之间,低沉着嗓音道:“听说镇国公要去山西认祖归宗了,徐允恭也跟着一同前往。” 汤鼎旁顾左右行人,回道:“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对了,陆贤的儿子陆北冥,吴节的儿子吴鲲也一同前往。” 汤和放慢了脚步:“说起来,山西乃是兵家重地,魏国公尚在那坐镇,徐允恭跟着去倒也是合理。” 汤鼎点头:“也不知魏国公如何了。” 汤和看了一眼汤鼎:“去见一见吧。” 汤鼎错愕地看向汤和。 见谁? 见魏国公徐达? 汤鼎深吸了一口气,赶忙问:“父亲的意思是,让我跟着定——不,镇国公去山西?” 汤和呵呵笑了笑:“怎么,不能去?” 汤鼎当即答应下来:“我去,明日便找镇国公,跟着他看看外面的风土人情也好。” 汤和以前有些畏缩,生怕有点动静会引起皇帝的不安,甚至一度让汤鼎留在国子学而不去格物学院。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 顾正臣是个国公了,而且此人没什么大的野心,一心只想让大明变强、变好,加上土豆、番薯、玉米这些功劳,他这一世公爵,可以说是真正的与国同休了。 现在需要担心世系与后人的,不是顾正臣,而是自己,让汤鼎多跟着顾正臣走一走,学学为人处世、官场交道的本事也好。毕竟顾正臣去山西,可不只是认祖归宗那么简单,背后有着大动作呢。 顾正臣醒来的时候,已是三更天,肚子饿得咕咕叫,看着扶着自己坐起来的张希婉,问道:“夫君回来的时候,意气风发是不是全没了?” 张希婉笑得灿烂:“没了意气风发,还有酒气十足呢。” 顾正臣无奈,今日喝得太多了…… 都怪老朱,封公爵就封公爵,派人送一道旨意到家里,换个牌匾不就得了,非要在奉天殿办事,饭没吃到几口,全喝酒去了,这胃难受啊。 好在家里厨子给力,很快便端上来了一碗热面条,里面还有不少肉丝。 看着狼吞虎咽的顾正臣,张希婉轻声道:“是信国公送夫君回来的,夫君还有印象吧?” 顾正臣摇头:“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给我灌了几杯烈酒,人都喝醉了,能有什么印象,明日差人送点礼过去,权当感谢信国公了。” 张希婉托着下巴,纤柔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信国公赶着马车,载着夫君,花了三个时辰走遍金陵城诸多大街这才送到府里,这应该送什么礼合适?” “啥?” 顾正臣送到嘴边的面从筷子上滑落了下去。 娘的,灌烈酒的该不会是汤和吧…… 我去,我说怎么就醉了,一般这种封赏的酒度数不会太高,要不然怎么显得豪气十足,没太久便将人喝趴下,这也不太好看啊。 这家伙倒是用尽心思啊。 连国公的脸面都放下去了…… 得。 你说你牵马坠镫也好,当马夫也好,这份荣耀需要让我享受到啊,我都没享受到,说这算什么事…… 不用送礼了。 吃饱之后,这才感觉舒坦了许多。 顾正臣端详着张希婉,轻声道:“倒是娘子,柔情欢喜可比早晨时盛了许多?” “那当然,我可是公爵夫人了。” 张希婉端正了身子。 顾正臣起身,作揖道:“夫君见过公爵夫人?” “免礼免礼。” 张希婉一摆手,四眼相对,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三月,初春。南凰洲东部,一隅。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那里,趴着一道身影。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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