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红霞满天,街道上行人廖落。 两道并肩而行的人影,被夕阳拉得很长。 “师父这次又心软留了他们性命,就不怕他们再恩将仇报?” 段无洛迎着晚霞的面容笼罩了一层血红的森冷,显然提起这两个人仍旧令他不高兴。 慕风衍温和道:“他们已被封了武功,此后关在玄冥教里,想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依我看,还不如杀了最省事。” 这几年段无洛已经收敛了许多残忍嗜杀的作风,但唯有子衿和楚渊这两个人,能轻易勾起他心中的暴戾。 对他而言,此二人,就算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慕风衍能理解他的心情,他握住段无洛的手,没说什么,只轻轻摇了摇头。 万事皆有因果,洛儿不知道,但他却隐约明白,导致李隐尧变成那样,酿出他们误会分离十年的悲剧的,源头在他看过的那个话本里。 当初在山洞中,从李隐尧的话里,慕风衍意识到他不仅知道话本的故事,甚至情节记得比他还清晰。 他就想亲身经历过一世一般。 那时慕风衍也才知道,原来在那一世里,他们没有一个人得到幸福。 他作为萧云离惨死,没有恢复记忆。 李隐尧被段无洛当做师父的替身,近乎疯魔地要把打造成第二个师父。 然后使李隐尧分裂出了一个很像他,却又一点也不像他的“慕风衍”,也就是子衿。 几世纠葛,若要追究源头,原来竟是话本里的无洛一手造成的。 或许是出于某种他想要替话本里的段无洛弥补的念头,慕风衍不想杀了子衿。 “师父,你怎么了?” 段无洛停下来,目光关切而担忧地看着神思不属的慕风衍,他感觉师父似乎有心事。 慕风衍回过神,朝他温柔地笑了笑: “我只是想,他们在那次绝境中都没死,说不定也是老天不让他们死呢,我们又何必多生杀孽。” “师父想留着他们性命,那便留着。”段无洛软和下语气,执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洛儿都听师父的,你别为他们烦恼了。” 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师父为此费神。 慕风衍想到什么,柔和的眉眼微凛,微笑问道: “我倒是忘了问了,洛儿方才怎么会在酒馆里遇到了楚渊?难不成是你自己进酒馆里,然后恰好看见他了。” 段无洛亲吻的动作一僵,师父微笑温柔如惜,但他已经敏锐甚至熟练地从中判断出了危险。biqubao.com 他轻咳一声,目光游移:“师父,我当时只是路过……” 慕风衍温柔的笑意加深:“嗯?” 段无洛还没开始编的谎言直接夭折,他乖巧且熟练地低下头,委屈地小声说: “……师父我错了,是……是那家酒馆的酒香味勾引了我!我一回神就发现自己在酒馆里了,我真的不是想要去偷喝几口酒过瘾……” “哦,我知道了。”慕风衍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你路过酒馆,闻到酒味便忍不住想进去买点酒,打算偷偿两口再回家是不是?” “……”段无洛半响才小声为自己辩解,“可我最终没喝,而且我还买到了师父你最近喜欢的桂花糕,咱们回去尝尝?” 慕风衍瞥了眼他献宝一般捧到面前的点心包,哼了一声。 “转移话题也没用,不管你喝没喝,也违反了咱们之前定下的规矩,作为惩罚这段时间你自己睡吧。” 段无洛瞳孔地震:“!!!” 甚至是这段时间!而不是一晚! “师父……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下次再也不犯瘾了,网开一面好不好?” 段无洛拉着慕风衍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说道。 慕风衍回身,看着他红彤彤的眼尾,委屈可怜的表情,目光柔软了下来,瞧见四下无人,捧着他的脸温柔安抚地吻了吻他的唇。 段无洛嘴角不受控制扬起,美滋滋地揽住慕风衍纤瘦的腰——他就知道师父会心软舍不得的。 “小洛儿,规矩不能破,你得长教训。” 慕风衍的声音仿佛和往日说情话一般温柔,然而吐出来的确实冷酷无情的字眼。 段无洛扬起一半的嘴角僵住。 这厢段教主哀怨又凄惨地缠着慕风衍让他收回惩罚,另一边的子衿两人处境更不好。
三月,初春。南凰洲东部,一隅。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那里,趴着一道身影。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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