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只跪了几个时辰,宫中就来了人。 谷雨林现在是军中的定海神针,以他之名,足以震慑四方宵小。 虽有功高盖主的嫌疑,但是永治帝对他还是颇为放心的。 无他,一个沉迷女色甚至为了女人宁愿自断前程的男人,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男人。 有弱点,这很好。 崔冲夫妻领着女儿在永治帝面前哭的凄凄惨惨,却未说谷雨林半句不是。 只说自家女儿貌丑蠢笨不得谷将军喜欢,可自家女儿已贤惠大度的给顾将军纳足了美妾,平时也敬重公婆和谐妯娌谨言慎行,无一丝差错。 实在不知哪里惹了谷将军不喜,竟要休妻再娶。 谷雨林纠正道,“并非休妻,而是和离。” 那又有什么差别!!! 崔冲夫妻恨不得扑上来给他两耳光。 看看这两拨人,堂堂朝廷重臣和亲王之尊宛如闹市泼妇一般毫无仪态,永治帝看的头疼。 “雨林,你跟朕说实话,到底为何要和离?” 谷雨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心有所属,不愿耽误崔姑娘,自愿辞官归乡卸甲归田,做一闲云野鹤,还请圣上成全。” 此言一出,不仅镇住了崔家人,连永治帝也吓了一跳。 永治帝亲自扶起他,“爱卿何出此言?你是朕的左膀右臂肱骨重臣,如今又年富力强正是为朝廷分忧之时,岂能轻言辞官?” 崔惠默默擦泪,也被谷雨林刚刚的辞官之举吓得后怕不已。 父亲虽说身份尊贵,是大梁朝唯一的异姓王,可父亲没有兵权,不过是名头好听,事实上崔家早已和其他势微的家族一样渐渐没落。 谷雨林的名声她在闺中时也早已听过,风流浪荡游戏人间丢尽了世家公子的脸面。 可是不过短短几年,他的名声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世家子弟一跃成为了天下人尽皆知且交口称赞的定远将军。 彼时,他伤重垂危的消息从前方战场上传来,谷老夫人立刻着手为他选择冲喜的妻子人选。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她主动透露出愿意冲喜的意思,谷老夫人立刻娶她进门。 她福泽深厚,前脚嫁入谷家,后脚就前线大捷。原来谷雨林伤重垂危只是为了迷惑敌人放出的假消息。 而她,如愿嫁给了风头正盛的定远将军,成为人人艳羡的一品将军夫人。 从此,无论是何等场面的宴会,她崔惠皆是人人吹捧的对象,是当之无愧的主座。 她爱死了这种生活,她合该一辈子当人上人,她不能忍受崔家渐渐没落,然后再嫁一个窝囊的废物男人,从此沦落为旁人眼中不值一提的存在。 定远将军的夫人,才配得上她的身份。 谷雨林这个畜生,疯子,他喜欢玩女人就玩好了,就算他玩遍天下女人她也不会在意。 可他居然胆敢休了她!她宁死也不会同意! 她就算死也要死在谷家! 可是,在她听到谷雨林主动辞官的那一刻,她不可控制的颤立起来。 如果他的夫君变成了一介白身,那她崔惠岂不是变成了一个人人都可随意欺压的普通妇人? 不不不…那太可怕了…她不能接受。 父母不明所以,轻声安慰着她。 只是谷雨林轻飘飘扫过来的那一眼,好似将她看的分明,让她心底的忧虑无处遁形。 崔惠轻轻昂起下巴,她有什么错,她一丝错也没有,夫荣妻贵,这都是她应得的。 永治帝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让谷雨林辞官,安抚他几句之后,就让他离去了。 至于和离之事,就让他们两家闹去吧,且看谁的本事大。 定远将军在战场上的英雄事迹已被说书先生神话为天上武曲星下凡拯救苍生。 什么一刀斩敌方大将百余人,什么千军万马中取敌方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什么算无遗策从无败绩,简直把他描绘成了无所不能的神仙。 定远将军被神话的太深入人心,是时候让他坠入凡尘了。 谷雨林从宫中离开,立刻去见了程丽。 此时,脸蛋红润白皙的她正散着满头青丝在专注的缝制衣服。 只是,那衣服实在太小,看起来与她极为不搭。 暗卫适时出现向他禀报说夫人有喜了。 有喜? 他想起那日那少年意有所指的一句话。 难道,她是怀了那少年的孩子? 程丽对于他的到来只做未觉,一心一意扑在孩子的衣服上。 只是时间一久,男人灼热的视线让她无法忽视。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开口,“孩子几个月了?” “两个月。”程丽信口开河。 算算日子,是年前怀上的。想到家里的一团乱,他深深叹了口气,“你的身体好了?” “石头为我寻来了解药,”她一边答话,一边手下动作不停。 “这个孩子……”谷雨林还没想好怎么处置这个孩子。 程丽已抬头恶狠狠盯着他,“这是我和石头的孩子,你要是想杀了它,就先杀了我!” 果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见她像只凶恶的小猫咪一样伸出利爪,谷雨林失笑,“我并无对你腹中孩子不利的意思,你若喜欢,就安心生下。” 程丽仍不放心的盯着他,“这是我的孩子,我当然会把它生下来。” 谷雨林叹了口气,“我家中那边暂时还没安顿好,你先好好养胎,等生了孩子我再娶你进门也是一样的。” 对于这种狗屁承诺程丽当然不信。 且不说她根本不愿意进谷家大门,只说他那老婆身份高贵,岂是那么容易能让他随意抛弃的。 再者,无论是她以前的寡妇身份,还是如今的农家小媳妇身份,都是万万配不上谷雨林的。 对于谷雨林的自说自话,她向来当做放屁听过就忘,从没放在心上。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程丽将小衣服放在枕边,“我现在身子不争气,无法伺候大人。待日后养好了身子,大人可随时再来,我必定尽心尽力伺候。大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将我娶进门。说不得到时候反而没有了兴致。” “大人觉得意下如何?”
三月,初春。南凰洲东部,一隅。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那里,趴着一道身影。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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