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方玉佩,伸到江榆面前。
那方玉佩,晶莹剔透,通体流光萦绕,九条盘龙互相交叠旋着,祥云缭绕中五爪伸开,眉目威严。张开的口内,含着一粒小球,竟是活动的。
这种深雕透雕的工艺,的确只有皇家才有。更别提五爪九龙的象征,昭示了这龙纹玉佩的身份。
风琅琊单手背在身后,威严的目光扫过江榆的面容,这一瞬间,没有人注意他身上破烂的衣衫,也没有人记得他不修边幅的须发,只有那凝绕在身上的高贵气场,逼人,“家中传下来的,家主可识得?”
江榆呆望他手中的玉佩,惶然抬头,“您,您说什么,家中传下的?”
九龙玉佩,若是家传,那他……
江榆双膝一软,直直的跪倒在他面前,“罪臣之后江榆跪见……”
下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风琅琊打断,“我什么都不是,不要有任何称呼。”
“是,是!”江榆连连称是,短短的几字中,他已是双目含泪,全身颤抖。
风琅琊手臂抬起,将那江榆扶了起来,动作姿态中,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尊贵感,“现在能将‘芙蓉扇’交出来了吗?”
几乎是跌跌撞撞的扑向那供奉着牌位的几案,他的手不住哆嗦着,“祖父大人,您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是……是……”
他抱着牌位,重重的往地上一摔,那写着江行名字的牌位顿时四分五裂,单解衣和风琅琊惊诧中出手,却是来不及了。
碎木四溅,一柄小小的扇子在碎木堆中露出半面容颜,金丝描边玉为骨,与单解衣手中的两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扇柄下,挂着一个褐色的琥珀坠子。
“祖父、父亲大人,我终于完成了您们的遗愿。”他拾起扇子,双手高举过头,恭恭敬敬的奉到风琅琊的面前。
从始至终,单解衣一直没说话,只是用那双冷然的眼,凝在风琅琊的脸上。
这豪迈的昂藏七尺男儿,在江榆的动作中,竟有些涩涩的表情,那双通透了世情的眼睛,蕴含了太多交叠的感情,有崇敬,有惋惜,有哀叹。
手中似有千钧,他每挪一寸,都艰难无比,当那扇子入手,他的大掌也明显一颤,“贵祖为何将扇子藏在灵位中?”
“祖父说,一定要亲眼看到扇子为人接走。”江榆恭敬的回答。
风琅琊一向豪迈的声音也有了悸动,拾起地上散落的木块,仔细的放回几案上,“忠臣难得,更难得的是世代忠良,能否让我为贵祖上香。”
“使不得!”江榆连连摆手,“我们家当不起,当不起的!”
风琅琊已抽了三只香,燃起,大礼三鞠躬,“敬江尚书满门忠烈。”
青烟袅袅,单解衣看到风琅琊眼中的自责,却还是坚定的拿起了“芙蓉扇”,转首江榆,“忘记‘兴’国,忘记那些承诺,过自己的日子吧。”
江榆唯唯诺诺,脸上却掩饰不住喜色。
他不敢再回头,转身朝大门外行去,单解衣与他并肩而行,悄然传声给他,“骗人的滋味不好受吧?”
“当然。”他的唇边一丝苦笑,“尤其是骗这样的人,心中愧疚。”
“你那九龙佩哪来的?”单解衣直戳重点,“别以为我看不出,这是皇家的雕工。”
“我偷‘白玉碗’的时候顺来的。”他平淡的开口,脚下行着。
“等等。”江榆快步的追了上来,“太……呃,贵客能否在我府中住上一夜,让我略尽绵薄之力。”
不等风琅琊开口拒绝,单解衣笑着颔首,“好啊,我正愁太阳西下没处住宿呢,如此有劳了。”
看着江榆飞也似的去了,风琅琊叹气,“我哪有脸受人招待?”
“那你不想追那剩下的两柄扇子了吗?”单解衣眼神指指里面的方向,“他祖上是吏部尚书,所有官员史册都有记载,不正是判断另外两柄扇子下落的好线索吗?”
作者有话要说:借用昨天某姑娘的呻吟体
嗯……啊……大……家……啊……唔……今……啊……天……嗯……都……光……哈……了……嗯……吗?
58
58、调戏与反调戏 ...
灯火下,单解衣慢慢打开锦盒,烛光下的白玉莹润流转,光似羊脂,没有一丝杂质,可惜……
数十片碎裂的小瓣,每一瓣都是花纹。
这就是传说中的“玉芙蓉”,却早已找不到昔日的模样。
她已经望着这堆碎片一个时辰了,中间也试图将花纹拼凑起来,可是她奇异的发现,每一瓣都能与其他花瓣拼凑,怎么拼,都是能成花状。
窗户开着,凉凉的夜风吹入,散了房中的燥热,高大的人影坐在窗台上,慢慢饮着手中的酒,“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她举起手中的“玉芙蓉”花瓣,“你说呢?”
“或许,这就是‘玉芙蓉’的真正秘密。”他的眼神跳动着清明,“它根本不是摔碎的,而是本就是这般模样。”
手中的扇子朝她抛出,她伸手优雅接住,展开。
扇子上还留有他指尖的温度,显然,风琅琊也仔仔细细的研究过这柄扇子,而她更是无数次检查过手中那两柄“芙蓉扇”,依然没有答案。
三柄扇子摊开在桌上,她冲着风琅琊招招手,“一起看吧。”
他笑笑,长腿从窗台上放下,身体微晃,坐在了她的身边,浓烈的酒香味勾得她感觉喉咙干涩,忍不住的伸手抓过他的酒葫芦,饮了起来。
酒,是冲动乱性之物,以单家的家规严谨,这是绝对不准碰的,因为那会影响清明的思考,稳重的决策。
可是她,却爱极了那微醺中的解放,不必冷静的决断,不必寸寸分析,更不用时刻保持着淡然的姿态。
而这种对酒的爱,却因为身边多了个风琅琊而变得放纵了,他手不离酒,而她也会忍不住的借口酒喝。
这一次,换风琅琊面对着片片花瓣,而她怡然自得的喝着酒。
“数十片花瓣,每一瓣都能相拼合,千万种可能。”他拿起花瓣又放下,随手拼出几朵花的形状,“‘芙蓉扇’,‘芙蓉花’这到底有什么联系?”
她拿着“芙蓉扇”轻轻扇动,眉目间风流肆意,微风扬起两人靠近的发丝,艳丽的图案闪烁在眼底。
仔细的将三枚扇子研究后,她发现,同是芙蓉图案却稍有些不同,有些是开放正盛的,有些却含苞待放晶莹沾露,却无疑出自一人手笔,粉彩勾勒,红艳明媚均匀撒在几瓣芙蓉花上。
“芙蓉粉面扇底风,金杯玉露夜相逢,酒榻暖香醉入怀,云雨染透烛光红。”他看着她的手指,那葱段玉笋的清透半拈着扇柄摇着,一点艳红的花瓣就在她手指上,仿佛被拈着的花瓣。
“你的诗,很有歧义哟。”单解衣停下手中的动作,“如此浓艳,你想表达什么?”
窗下烛光,她与他,手中扇,杯中酒,别是一种与外界隔绝的天地,醉香弥漫的风光。
“什么?”他装傻充愣的表情下,一双眼睛含着无边的笑意,指着她手中扇子上的芙蓉花,“表达初染雨露的芙蓉花啊。”
沾染雨露是芙蓉花,还是她?
彼此心知肚明。
这调戏藏的太深,让她明白,却又无可奈何。
“柳枝柔韧良宵风,红蕊枯枝难相逢,纵使轻佻才入怀,酒醉南柯一场梦。”她幽幽开口,目光遥指着窗外轻轻晃动的柳条。
风琅琊抚着胡子,眼中眯着危险的光芒,“你的诗也很有歧义哟,柔韧?细条?枯枝?”
“我说柳枝。”她似笑非笑,眼神却从他的胸膛渐渐下滑,落在紧致小腹间下的某处,停住。
“好,好,好。”他点着头,眼中危险的光更盛了,两排漂亮的牙齿在烛光下闪着光芒。
她抿唇微笑,目光浅浅落下,看着自己手中的扇子,凝望中忽然紧了紧,在抬头望向风琅琊的刹那,看到他同样认真的眼神。
顾不得互相调戏,顾不得针锋相对。两人沉默着,无声的交换着心思,忽然同时整了身体,手指将桌面上的芙蓉花碎片一瓣瓣的展开。
她看着扇子,他摊着玉片,默契的配合着。
碎片太多,摊满了他面前的桌子,而她三面扇子也捧了满手,他伸着脑袋看一眼,她也探出头瞄一下,麻烦又不便。
他伸手,抱上她的腰身,她怔了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坐在他的腿上,两个人同时轻松的吐了口气,这样确实可以看的更清楚,更迅速。
他温暖的肌肤贴着她,她幽幽的发香扑入他的鼻端,两人完全没在意此刻亲密的姿态,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扇面和桌面上。
他拈起一枚花瓣递到她的面前,放在扇面上,正印上其中一柄扇子上红色的花瓣,严丝合缝。
下面的工作就很快了,找出扇面上红色的花瓣,对应着相同的玉块,一片一片拼凑着。
当三面扇子上红色的花瓣被盖满,还余下了十余片散落的花瓣,依然有无数中拼凑的可能。
两人再度对望一眼,她轻叹,“果然。”
而风琅琊,则是抿唇,“看来,我们不找齐五柄扇子,是不行了。”
谁能想到,这传说中的五柄“芙蓉扇”,仅仅是用来拼起手中这朵“玉芙蓉”碎片的工具,所有的秘密,不在扇骨上,不在扇柄上,就是在堂而皇之的扇面图画上,可是谁又能猜到呢?
“还有两柄,会在谁手中?还是早已经流落民间不知所踪了?”
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唯有沉默。
风琅琊看着扇面上的玉片,双手缓缓拢上她的腰,“看来今夜,又不能睡了。”
夜半三更,房中烛火跳动,将两道人影投射拉长在了墙上。
风琅琊举着手中的蜡烛,望着一层层厚厚的书籍,加起来数人高,两眼发直,“在这一堆里找两个人出来?”
单解衣表情也是古怪,“果然是忠臣之后,只怕他家祖上把所有当时吏部的书籍记载都带走了吧。”
他懒懒的抬起手指,“你说,全部看完这些,要多少时间?”
“两个人,怕要半个月。”她看着眼前堆积如山书册,迟疑了。
“那找出重点呢?”他又一声追问。
“两个月。”这个回答,依然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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