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侯_分节阅读_37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从师卫绾和王臧等儒者多年,天子从孝道来说他有罪也不是找不到依据。

    黄门令跟在天子身边多年再了解天子的心意不过,天子一个眼神过来,他立刻高声道:“陛下有旨,去韩嫣、杨得意所任职司,下廷尉!”一声令下,几个如狼似虎的卫士立刻将韩嫣和杨得意拉出门外。

    刘彻急道:“父皇,出宫游猎是儿臣自己的主意,韩嫣从小就陪在儿臣身边,先前也是他拼死护卫儿臣,请父皇饶他一命罢。”

    刘彻话音一落,太子宫中稍微有些机警的人都悄悄退出太子宫,不多时剩下的人就全部都是皇家亲眷。

    天子缓缓地道:“太子,你太让朕失望了。”

    刘彻脸色一变,嘴唇动了动,最后轻声道:“父皇,您就宽恕韩嫣一次罢。”

    一边的陈珏想起和韩嫣从小一起读书习武的情谊,扪心自问:陈珏啊陈珏,你这样置朋友于不顾,对得起你的良心吗?你还是一个男人吗?想到这,陈珏一咬牙,仰头道:“陛下,臣有话说。”

    天子略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陈珏强自支撑着跪下,道:“陛下容秉,以官职论,臣身为太子家令,食邑高出韩嫣区区一个太子舍人许多,如果说韩嫣不能及时劝阻太子殿下所以有罪的话,臣应罪加一等。”

    天子神色一沉,不动陈珏不好动韩嫣,然而一动陈珏天子又怎么面对亲姐刘嫖和一向疼爱陈珏的窦太后?

    刘嫖和阿娇却是一呆,被陈珏的话弄得愣住了。

    陈珏也看到了天子脸色不对,然而事已至此他也不能退缩,心里一横,道:“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刚而不锋,柔而有节。故君子贵之也。这是陛下赐给臣的话,臣不敢逃避责任,让陛下对臣失望。”

    天子目光如炬,紧紧盯住陈珏的眼睛,道:“照你这么说是朕不公?”

    陈珏心中一颤,道:“陛下仁爱宽刑,体恤微臣有伤在身所以不愿重责,然则臣不敢为一己之私而有损陛下圣名,是以斗胆进言。”

    一时间,殿中鸦雀无声,刘彻和刘嫖等人知道眼下不是适合求情的时候,只得在心中盘算如何等天子气消了再想办法保住陈珏。

    天子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大声道:“来人,将太子家令陈珏与韩嫣杨得意一起,下廷尉。”

    门外卫士得令之后马上进来押着陈珏出了太子宫,这两个卫士离开天子的视线之后却立刻松了些劲,避开陈珏伤处稳稳扶住他,左手边那个年轻人还轻声对陈珏道:“公子忍着些。”

    陈珏感激地一笑,道:“多谢。”

    …………

    天子看着陈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沉声道:“皇后和阿娇陪长公主去歇歇。”刘嫖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顺从地和王皇后阿娇一起出了太子宫正殿。

    等刘嫖离开之后,整个殿中只剩下天子和刘彻父子二人,天子淡淡地道:“太子,你身上也有些轻伤,先坐下罢。”

    刘彻依言而坐,忐忑不安地等着天子接下来的话。

    又过了一会儿,天子语气平和地说道:“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样常常出宫,也不是没有被人刺杀过,一言不合时还经常和人动手,吴王的儿子就是朕在那个时候惹上的。所以,朕不怪你出宫之事。”天子心知,大汉的太子不能是整日待在深宫中的皇子,他必须能真正地了解他的国家是什么样子,他的臣民是什么样子。

    刘彻原以为定会挨上一顿训斥,不想天子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他微微一怔,道:“父皇……”

    天子摇摇手,道:“只是你也应该知道身为国之储君的责任,你的一身安危要为无数人负责。今后不准再撇下卫士一个人出宫!”

    天子说得斩钉截铁,刘彻经此一事也心悦诚服,垂首道:“儿臣知道了,以后必不再犯。”

    天子又道:“你以为朕真的生气到必须惩治韩嫣吗?”

    刘彻一脸愕然,思索了一下才道:“父皇是要杀一儆百?”

    天子道:“除了杀一儆百,朕也是要让你知道,不能再凭你自己的意思想当然地胡来,这次是韩嫣,下次就说不定是谁了。”

    刘彻是天子的儿子,天子当然不会把他怎么样,但是拿他身边的人来开刀却没有问题,刘彻自己也知道其中的道理,当下道:“儿臣明白。”

    天子笑笑,道:“现在你还要为他们求情吗?”

    刘彻沉吟了一下,说道:“要。他们是按照儿臣的吩咐做事,若是儿臣不能保全他们,今后东宫中还有谁肯为儿臣效力?”

    天子闻言点了点头,道:“这次,你的理由对了。”

    刘彻心中一喜,随后又踌躇地道:“那陈珏冲撞父皇的事……”

    第三卷 峥嵘初显时 第五十二章 化为夷

    天子轻轻哼了一声,道:“你说呢?”

    刘彻讪讪地一笑,道:“陈珏身上的伤是为了救儿臣而受的,他方才也只是见韩嫣要被下廷尉才一时情急,一定不是有心对父皇不敬。”

    天子点点头,淡淡地道:“你已经成了家,年纪也不小了,身边就该有几个将来能用上的人,陈珏和韩嫣都是人中之杰,能文能武,朕现在替你敲打他们,过几天就是你施恩的时候。”

    刘彻略一躬身道:“谢父皇。”顿了顿,他又道:“父皇,子瑜身上还有伤,恐怕受不了廷尉那边的折腾,您看是不是……”

    天子看了刘彻一眼,道:“你以为廷尉会把他们两人怎么样吗?”

    刘彻不解地道:“父皇的意思是?”

    天子笑了笑,道:“陈珏是长公主的儿子、太子妃的弟弟不说,韩嫣也是功臣之后,朕只说了将他们下廷尉,可从没说过要用刑,廷尉府那些人绝不会动他们俩一下。”

    刘彻闻言心中讶异,天子看出他的神色,和声道:“太子,这些臣子猜着朕的心意做事,并不是不忠于朕,只是在听旨之余更善谋身,不敢贸然开罪你大姑而已。你也要记着,让不让臣子猜出你的心意、让他们猜出什么样的心意,这些都是学问,你得好好的学。”

    天子近年时常觉得身子不利落,依稀感觉到自己已经接近日薄西山的时候,心中再不甘,他总要把大汉未来的继承人调教出来。

    刘彻微微皱了皱眉,道:“父皇,这些人心思不纯,您又为何要用他们?”

    天子道:“太子,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完全忠于你,你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私心,或者为家族、或者为名利、或者为人情,这也要靠你自己去学会控制。”

    天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道:“你刚才不是问朕到底要怎么处置陈珏吗?现在朕告诉你,朕一点都不生气,相反,朕现在更加欣赏他了。”

    刘彻喜道:“儿臣替他谢过父皇……父皇,您真的不生气吗?”

    那些忠心耿直的臣子进谏时再逆耳的话都说过,陈珏这点事情有什么好气的?天子笑了笑,道:“朕不生气,是因为他心思纯善。你想想,他帮韩嫣一把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论官职,韩嫣不及他;论身份,韩嫣只是韩颓当的庶孙,更是拍马难及陈珏。他能为了这么一个韩嫣冒险触怒朕,恰恰说明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对韩嫣尚能如此,对你这个太子自然更不用说。”

    刘彻想了想,笑道:“父皇英明,这么说,陈珏就是父皇说过的可以放心重用之人了?”

    天子不置可否,反问道:“太子,你觉得陈珏这种性子像朝中的哪个臣子?”

    刘彻一怔,思索了一阵才道:“儿臣觉得他像卫太傅,看似软绵绵的,其实内心刚直得很。”

    天子呵呵一笑,道:“是有点像,但是他更像的是窦婴。”

    “魏其侯?”刘彻若有所思地道。

    “正是。”天子徐徐说道,“一样的性子直,一样不惧冒犯朕,一样懂进退知分寸,身为皇家亲戚却知道不能恃宠而骄的道理。”

    刘彻心中隐隐明了,难道父皇屡次放过窦婴,除了因为他姓窦之外也有这个缘故?

    天子又沉着脸道:“陈珏聪明归聪明,总是太过滑头了些,早早磨练磨练,省得他的心越来越野也不是什么坏事。这次朕要让他吃点苦头,你就不用管了。”

    刘彻点点头,道:“是,儿臣遵命。”

    天子神色缓和了些,道:“那些刺客的来历,朕会派人去查,你这段日子就不要出宫了,好好在宫里读一个月的书再说。”

    刘彻心中微苦,却不敢顶撞天子,只得道:“是。”

    …………

    廷尉府中。

    杨得意是宦官,陈珏和韩嫣却是出身侯门的士人,因此他们三人并未被关在一处。

    韩嫣侧了侧身子,轻声对陈珏道:“子瑜,好好的堂邑侯府你不待,怎么偏要自讨苦吃?”

    陈珏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手臂,这地方虽然比不上堂邑侯府中他寝室的丝被暖帐,但仍然算得上干净,并没有什么异味,他笑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刚才我还在想,我怎么就在陛下面前突然昏了头呢。”

    “你这就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韩嫣的语气满是嘲讽,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时而感动时而忧虑。

    这时忽然有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哪位是陈珏陈公子?”

    陈珏皱了皱眉,挣扎着直起身子,道:“我就是陈珏,不知尊驾是?”

    那声音的主人出现在门外,昏暗的***下陈珏看不清他的长相,只依稀看出是个清瘦的青年男子,那男子道:“敝姓张,单名汤,奉贵人之命,特为公子送伤药而来。”

    陈珏心中惊异,本就心中有愧的韩嫣却不管那么多,站起身一把夺过张汤手中的小瓶和白布,道:“张汤是吗?多谢了。”说着便走回陈珏身边,一把拔出瓶口的木塞子。

    张汤却也不是个多话之人,见那瓶伤药到了韩嫣手中便道:“陈公子,张汤告辞了。”

    韩嫣闻了闻瓶中药物的味道,笑道:“这是宫中的药,你我和太子殿下小时候都常用的,快把手臂伸出来,让我给你换药。”

    陈珏却没有注意韩嫣在说什么,他等张汤走了才突然想起来,张汤,不就是那个历史上有名的酷吏吗?

    韩嫣半天不见他伸出手,皱眉大声道:“子瑜,你想什么呢?”

    “啊?”陈珏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伸出手臂,等韩嫣为他换好药,顿时觉得伤处的疼痛又少了些,只剩一片清凉之感。

    “咦?”韩嫣看着手中的瓶子,面容一呆,陈珏见状道:“你怎么了?”

    韩嫣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这药瓶让人看见不好,我还是先收起来。”语毕,韩嫣立刻将药瓶放入怀中,此时韩嫣眼前一个“陵”字不断地闪烁,他心中却是酸甜苦辣俱全,一时间怅然不已。

    室中恢复到一片沉静,陈珏心中却是思绪纷乱,纠结不清。

    陈珏不久前在太子宫中胆敢冒犯天子,说心中不怕是假的,如今想起来更是后怕不已——顺风顺水了这些年,他委实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自春秋战国以来,刺客这种身份的人虽然少了许多,却也不是不复存在,别说是刘彻一个太子,就是天子也不是没有遇刺过,何况这次刘彻在他们的保护下并没有受什么伤?思前想后了半天,陈珏仍然觉得天子不大可能将他重处,心里终于安定了不少。

    生命暂时无忧,陈珏静下心来回忆起白日时的情形,想到他发现刺客存在的那一幕时忽地一惊:他拿手中的弓箭对准刘彻身后时,刘彻那一瞬间的神色明显是惊怒和狠戾。陈珏心中不由一冷,这么多年的相处照顾,刘彻在危机关头仍然会怀疑自己要害他,如何不让人寒心?

    这时韩嫣突然出声道:“子瑜,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太子殿下和我打碎琉璃盏的那件事?”

    陈珏一怔,道:“哪次?”

    “就是那次太子妃入宫,太子要把陛下最喜爱的琉璃盏拿给太子妃看,太子爬到架子上一时下不来,就要把琉璃盏递给我,不想我却没接住,一把将琉璃盏摔碎在地上。”

    陈珏莞尔一笑,道:“是有这么回事。”

    韩嫣接着道:“我本来想自己难逃一劫,没想到你居然说服太子妃去向陛下认了罪,说那琉璃盏是你和太子妃玩闹时打

本文链接:http://m.picdg.com/16_16864/3448180.html
加入书签我的书架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