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子_第127章一文一武的约定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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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当当~”
  “咣当咣当~”
  初冬的寒风瑟瑟刮着,让人遍体生寒。
  凤字营的营地深处有许多人影却赤裸上身,奋力的挥动手中铁锤,满身汗水。
  一顶顶高炉拔地而起,黑烟腾腾、还有那些风箱正在呼啦作响。
  走进来一看你还会有些愣神,这到底是凤字营的驻地还是琅州最大的铁匠铺子?
  这些铁匠全都是军营里的壮汉临时充当的,墨家那些师兄弟们就负责四处教导、监工,偶尔亲自上手示范。
  墨烛最不像话,拎着个酒葫芦到处转悠,指指点点,活像个大爷。
  “哎哎哎,墨老九,我说你怎么这个德行。”
  顾思年从一旁走过来,有些气愤:
  “我请你来不是干活的吗?怎么你看起来像凤字营主事的?我像个小工?”
  大家相处时间久了,渐渐熟络起来,现在顾思年张口闭口都是墨老九,再也没有一开始那样的文质彬彬、轻声细语。
  “打铁这种活又没什么技术含量,学一学就会了,哪用得着我墨家子弟亲自动手?”
  墨烛白了顾思年一眼,顺带着灌了口青沟:
  “咱墨家人,靠的是真本事!不是蛮力。
  脑子,铁匠也得有脑子!”
  墨烛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神气活现,外带着一股酒香扑鼻而来。
  跟在身后的安建与曾凌川大眼瞪小眼,全营敢在顾思年面前一边喝酒一边答话的也就墨烛一个人了。
  说来也怪,墨烛年纪轻轻却是个酒蒙子,整天酒葫芦不离手,不知道跟哪学的。
  褚北瞻私底下说这是墨家掌门的传统~
  “得得得,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
  顾思年板着脸说道:
  “你要的人、矿石、器械我全都给你备齐了,一天一壶青沟我也没欠过你的。
  可我的刀呢?枪呢?我连根毛都没看见啊!”
  墨烛来营中好些日子了,整天乒铃哐当的一顿猛敲。
  但出产的凉刀凉矛是一柄都没有,顾思年已经有些急了。
  “切,你急什么。”
  墨烛再度白了他一眼:
  “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调整出生铁与熟铁的最佳比例,确保所需要的钢材尽可能的兼顾韧性与锋利。
  只要钢材成型,一切就是水到渠成。
  等第一柄刀打出来,剩下的事不就简单了?”
  “就算你说得有理,那第一柄刀啥时候能看见?”
  顾思年插着腰、瞪着眼:
  “你可别忽悠我,如果你造不出来,老子就得让你赔我这么多天的青沟酒!”
  “你瞅瞅你这个抠搜的样子,哪像个将军!”
  墨烛很认真的说道:
  “等等,再等等就造出来了。
  你放心,咱墨家可从不干丢名声的事!”
  “哎,那你得给我个确切时间啊!”
  “走走走,赶紧走,别耽误咱们干活!”
  半句话都没问出来的顾思年就这样被墨烛一路推了出去,毫无威信可言。
  看着曾凌川二人鄙夷的表情,顾思年咳嗽了几声:
  “咳咳,本将军用人,一向是用人不疑。
  随他!”
  “切!”
  几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将军!”
  小六子从旁边窜了出来:
  “刚刚慕别驾派人来询问,将军近几日是否有空。
  想请将军一起去一趟凤川。”
  “去凤川?做什么?”
  “这倒是没说,不过慕府的下人在等着将军的回话。”
  顾思年满心困惑,但还是说道:
  “就说有空!”
  ……
  田埂地头间,一老一少两道身影穿行其中。
  两鬓微白的那位就是琅州府别驾慕大人,健步如飞的自然是顾思年了。
  两人穿着粗布麻衣、草鞋上沾着灰尘,活脱脱一副庄稼汉的装扮。
  慕晨沉走走停停,时而在田间地头驻足观望,偶尔还会与路过的农夫闲聊上几句。
  老人指着这一片地头问道:
  “顾将军,这地方你应该熟悉吧?”
  “怎么能不熟悉。”
  顾思年踩着脚下的泥土笑道:
  “小王庄嘛,当初我在凤川县推行租田令的时候经常往这一带跑。
  那儿,就在那儿我还露宿过两晚~”
  顾思年本以为慕晨沉是要带他去凤川县衙办事,谁知道老别驾领着他直奔田野,一个随从都没带。
  “呵呵~”
  老人笑了笑,直接与路旁的老汉打起了招呼:
  “老哥,还忙啊,太阳眼瞅着就下山了,歇了吧”
  “害,抓紧时间翻翻地,过两天怕下雨。”
  一名老汉拄着镐头答话,看老人的腿似乎有些一瘸一拐。
  “家里多少地啊,就你一个人在这忙?”
  慕晨沉很熟络的递过一只水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害,十几亩地,我一个老光棍够了。”
  老汉道了声谢,连着灌了几口凉水,顿时觉得浑身舒坦。
  “看你这腿脚也不利索,忙得动吗?”
  “当然没问题了。”
  老汉呵呵笑道:“这可是官家分的地,要是忙不动明年的租金可就没着落咯~”
  “听说县里推行了租田令。今年收成咋样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慕晨沉就把情况了解的清清楚楚:
  这位老汉以前是乞丐,整日靠乞讨为生,今年年初沾了租田令的光,分了这十几亩地。
  一整年忙下来不仅还了上一年的租金,更是有了下一年的口粮。
  现在整个人干劲十足,嘟囔着照这么下去还能过几年好日子,无意间还提到了顾思年,直呼是个好官。
  顾思年茫然的看着慕晨沉,始终不懂慕别驾的用意。
  慕晨沉放眼这一大片田地问道:
  “年初的时候,这还是一片荒地吧?
  是你顾典史的一纸租田令将这儿变成了农田。”
  顾思年轻声道:
  “荒着也是荒着,这么好的地不种点粮食浪费了。”
  “呵呵。”
  慕晨沉轻轻一笑:
  “你知道凤川县今年交上来的税赋有多少吗?”
  “不知。”
  顾思年很诚实的摇了摇头,自从入军之后凤川县的事他就不过问了。
  “两成,比往年足足多了两成。”
  慕晨沉竖起两根手指,喃喃道:
  “去年年景不好,琅州下辖数十县基本都没什么好收成,倒是以往不声不响的凤川县异军突起,不仅不减产,更是比往年多出了两成。
  而这,全得益于你的租田令。”
  “慕大人,我可不敢贪这份功。”
  顾思年赶忙说道:
  “那都是县衙上上下下的官吏们忙出来的成果,跟我没关系。”
  “行了,你就别谦虚了。”
  慕晨沉从地上抓起了一捧土:
  “老夫起初看到各县统计上来的税赋是以为是看走了眼,后来才发现是你的租田令起了作用。
  年纪轻轻有这般才干,不容易啊。
  琅州的荒地又何止凤川县这几千亩,你说若是能在整个琅州推行租田令,是不是能大大提高各县税赋?”
  顾思年明白了,合着慕晨沉今天是为了租田令来向他取经了~
  顾思年犹豫了一下问道:
  “实话实说吗?”
  “你这个混小子。”
  慕晨沉笑骂道:
  “要是想听假话,就不喊你来了。”
  “咳咳,慕大人,推行租田令确实利国利民,可却会在无形中侵害大户和商贾们的利益,使他们眼红。
  若是这一块处理不好,怕是会引起动荡。
  当初区区一个凤川县就惹出了不小的麻烦,更何况整个琅州有这么多县,这么多有权有势的世家大族?
  他们的根基远非凤川县那些小人物可比,若大人真要全境推行租田令,想必那阻碍会非常大。
  弄不好,弄不好会得罪许多人~”
  “得罪人?”
  “呵呵。”
  慕晨沉不屑的摇了摇头:
  “老夫在琅州这么多年,得罪的人还少吗?
  利国利民的事我不去做,老夫有何颜面拿朝廷的俸禄?”
  顾思年默然不语,在琅州城也有好些日子了,慕晨沉的名声他也早已耳闻。
  这可是位坦坦荡荡、大公无私的好官。
  慕晨沉看向遥远的北方问道:
  “若是租田令成了,万千荒地变成了良田,但燕军却杀进来了。
  怎么办?
  老夫是真的不想让百姓们一年的辛勤劳作付诸东流啊~
  这些年来燕军游骑入境,肆意践踏田野,这种事老夫见得太多了。
  怕了~”
  慕晨沉很清楚,你要让那些老百姓踏踏实实的去垦荒,就得向他们证明燕贼进不来,田里的收成都是他们自己的。
  “大人的担心不无道理。”
  顾思年有条不紊的说道:
  “如今凉燕双方虽然停战,但关外的燕军并没有完全撤走,济兰河谷一败又让民心惶惶。
  边关守不住,再怎么养民利民也是空谈。”
  “所以老夫就想问问你这位边军参将了。”
  慕晨沉凝神问道:
  “若是燕军大举进犯,崇北关一线守得住吗?”
  这个问题慕晨沉没去问总兵游峰,却问了顾思年。
  在他眼里,顾思年比那些将军都值得信任,只因为顾思年当初对慕清欢说过一句:
  官要为民。
  “慕大人!”
  顾思年轻声说道:
  “文官理政养民、武将守土卫国,各司其职。
  大人担心的问题,是我该考虑的事情。
  我只能说只要我凤字营在,燕军就别想攻进琅州。”
  “哈哈,好一个文官养民,武将卫国。”
  慕晨沉大笑一声:
  “年轻人,口气大得很,但老夫喜欢!
  成!
  老夫心定了,等回了琅州就开始推行租田令,那些个麻烦我才不怕。
  但你记住,守不住边关,老夫就得骂娘了!”
  难得看见这位老大人爆粗口,顾思年满脸郑重的一抱拳:
  “晚辈定不会让老大人失望!”
  「这位慕大人,以后该是什么角色呢~」
    三月,初春。
南凰洲东部,一隅。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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