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旧梦:山河永寂_分节阅读_104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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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再往来南北江岸,日日结庐于江北。

    他等菊落。

    那人的话犹在耳畔。

    “条件就是,你必须立誓,李从嘉一日不死,你便不能自寻死路。”江南风骨,天水成碧。有些人不需要姿态,也能成就一场惊鸿。

    眼看的菊瓣颓然犹自团抱,又是一日黄昏,远远地城镇上起了灯影,他还是痴痴地等在这里。

    第一百九十九章 何劳荆棘始堪伤(下)

    数日之后,下诏山南东道节度使潘美、颖州团练使曹翰、侍卫马步军都虞候刘遇从江陵出水师沿江东下,义成军节度使曹彬、侍卫马军都虞候李汉琼等人麾师南进。

    曹彬率师先出江陵,汴京城中赵匡胤设宴为诸位践行。杯酒饮完,赵匡胤远眺四合,晚秋将过,林叶萧索,纵使如今士气恢弘呼声响彻四野他竟也不觉得心下宽畅。最好的光景早就过去了。

    三月枝头梨花始展蕊,画梁绘珠帘垂的江南,此军一去,从此再无逆转,赵匡胤暗中取出御剑交与曹彬,:“此次伐唐,切不可滥加杀戮,也不可大肆掳掠,有不听军令者,潘美以下皆可杀之!”

    他那么在乎人命。甚至是一朵花。

    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娑婆诃。

    李煜静静听完各地折子,“长老辛苦。”小长老真当感谢他的重瞳,如此让自己一切了然于胸,他如今这副样子也不敢再随意信托他人。

    “水陆并举,目的都是江宁府。”李煜声音平缓,“江陵之内曾于伐辽之时便已经造好千艘战船。如今于他当真是派上了用场。”

    小长老细细探他的神色,却丝毫都看不出什么端倪,“国主意欲如何?”

    “如今唯靠水军。江南之争无非便是水军之争。”忽地想起,“命林仁肇即刻去往池州。”

    小长老微微闭上眼,“国主不知,半月前林仁肇便以于府中畏罪自尽而亡了。”

    李煜如此倒是真的一惊,“此事为何无人提及?”

    小长老安静坐于一旁行起佛礼,“阿弥陀佛,郑国公想必北上极其不顺,险些被上主扣留汴京,归返之后借林仁肇之事泄发心中不满,暗中行事,群臣顾及国主手足之情,何曾有人胆敢多言?此事实是寺外宫中流传已久,贫僧不愿多涉实非也为国主病体着想,故此一直并未言明。”

    李煜听得此语气血上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伏在榻上声音低哑,“如此江南战无可用之将,从善他实在是……”

    “阿弥陀佛,国主,事已至此,林将军不可死而复生,此事必要另想他法。”

    他说得多么轻巧,“长老可知现下情势,这事情何不早些告知于我。”

    小长老倒是丝毫不见慌乱,反倒是更加安然,“国主若要怪罪贫僧亦无法,本是出家之人,佛语有云,五蕴皆空,此等俗事贫僧自不当过心,国主若有罪责,便请直言。”

    李煜无法,他的确没有办法,一介僧人懂得什么,这广凉寺中只道是外边明争暗斗死了个将军,说是不说人都已经无可挽回,他幽幽看着,昏暗的佛寺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金线袈裟晃动,竟是坐于蒲团之上超度起了亡魂。

    幽幽佛音,李煜跪拜。“从善……你可知你此举会带来什么后果……”说完长叹,他又怎么能怪从善,北上此行想来是受了委屈的,当日他让从善去便有所想,却没想到从善如此冲动。

    “传我旨意,命郑国公即日归返属地不得再入金陵。”

    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再无他法,杨收孙震领军进驻采石矶。且看天意吧。”

    天色微明之时,狂风肆虐,北方天际滚滚层云翻转,阿水呆睡在那菊园之外,不觉睁眼已是清晨,他拍拍布衣长袍起身只觉得今日天色甚为可怖,正想着,这方狂风迎面而来,他转身便要避入庐中,阿水忽地停了脚步。

    菊花落了。

    他死死地握紧那明黄色的剑穗。该是要启程的日子了。

    第二百章 相见时难(上)

    明黄剑穗呈上,果然一路无阻。

    赵匡胤再见阿水,一纸渡江妙计清清楚楚记录下来,“你叫什么?”

    “樊若水。”

    “好,樊若水,你此举立下大功,江南攻下之时就是你接受封赏之日。”

    赵匡胤细细查看了阿水所测江宽几何,各方深浅,确认此计可行。他立即决意亲自带此法赶往江陵,赵普再三阻拦不得,竟是跪地谏言,“陛下此举万万不可,暗中离开汴京太过冒险,渡江之法臣愿代陛下亲往传达。”

    赵匡胤头也不抬大步向后殿转去命人更衣,竟是一刻也耽搁不得,这方丞相分明是无法,忽地大声说起皇后病情,“皇后高热不退时至今日已经拖延数日。”

    赵匡胤一愣,“云阶……皇后风寒未好?王继恩!”

    王继恩颤颤巍巍跑上前去一同跪着,“是,臣闻皇后终日郁郁病情反复,本是小症却不见好,拖得久了许是……”

    赵匡胤立时呵斥,“胡说什么!”

    王继恩惊得不敢多言,赵匡胤这才想起大军行后他也多日不曾顾及紫宸宫,这么多日子皇后竟也一直安然无声,两个人都不曾派来,自己早当她风寒已退。

    他前思思量不知她到底如何,“去紫宸宫。”

    进了紫宸宫才见得地上秋叶堆砌,懒散的宫人靠在一方的廊下闲言指着那边的桓芳宫说着什么,突然见了圣上皱眉急迫赶来全部慌了手脚,赵匡胤环顾四下清冷气氛终究按捺不住大声怒斥众人,四下无声。

    凌儿跪在门口不抬头。

    “凌儿!皇后病情反复为何不报!”他心中诸事忧急,正要降罪屋内女子之声低缓响起,鼻腔之间带着分明的滞涩,“圣上息怒,是臣妾不许她们乱说的。”

    赵匡胤静下心神,推门进去,云阶躺于榻上面色淡淡绯红竟是一直有低热不散,他探手试试,“云阶……”话说一半又不知该问什么好,他所见便是她如今的境况,云阶反倒是摇摇头,“圣上如今满身肃杀,想来国中必有要事,臣妾之事无需挂怀。不让凌儿她们去说,也是觉得无需为了这等事讨扰圣上。”口气听不出什么波折,只是说完了便微微合上眼。

    窗外抱过午时,赵匡胤看她许久,“今日情非得已朕必要出宫赶往江陵,云阶……你切勿记得养好身子,一切之事待朕此仗得胜归来……”

    云阶睁开眼目,“你要出宫去?”

    “是。”他竟是一刻等不得,云阶蹙眉,她虽然不懂战事可如今山河惊变后宫之中也早有所闻,他此刻竟要暗中出宫去岂不是放着汴京空城不顾,自己又是以身犯险,决计不可,“我听闻此仗各方部署周全,你此时出宫去实非必要。”她到底与他多年相识如今急起来也顾不了礼数,“你为何一定要去?”

    赵匡胤替她盖好锦被,“云阶,你仍在病中不用多想,等我回来,有些事情……”

    云阶神色一黯,“陛下若想说仅仅是为了因为我爹临死之托之事,那便不必了,臣妾一切清楚,今时今日自认也不曾缠扰陛下。”

    “云阶!”

    “陛下要出宫之事还需三思。”

    赵匡胤望望天色,潘美一行想来必是日夜兼程不得停歇,如今必要快些赶上才可,他霍然起身放下垂纱,“无论如何,你如今身体不要再多虑琐事,等我回来,云阶,把病养好。”他加重了语气。

    一直便是这样,从她认识他第一天开始,他的话里总有不容置疑的语气,如今他分明派出了各军大将安排妥当,突然这时候又要亲自赶去江边,此举太过于奇怪,“丞相是否赞同你出宫去?”

    赵匡胤顾不得许多,转身向外走去,最后在门边回过身来,“云阶,我和你之间总要说清楚,可是现在来不及,我必须要出宫一趟,等我回来。”

    她甚至都不及颔首应下,他明黄一闪,匆匆而出。

    圣上更衣即刻就要出宫去,赵普不住地劝说,“陛下,臣冒死谏言,当日宫变终究留下暗藏隐患,何况圣上旧日起于王饶府中,如今难保一直有愤愤不平之辈,陛下此刻突然离宫实属不妥。”

    他理都不理。

    袖中一方渡江之法,他必要去亲自看着宋军南渡入了江南。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真的已经太久了。

    第二百零一章 相见时难(中)

    “陛下!臣以为陛下从不会丧失理智做些于国无益之事。”赵普当真是豁出了命去,赵匡胤若是一句话他便会因为这句话株连九族。

    那换下了龙袍的人冷眼望他,半晌不曾说话,突然从他眼前直直地绕过,踏在赵普一侧衣襟之上不曾停下半步。

    “陛下!”

    他脚步一停,并不转身。“赵丞相可曾见过天水一色?”

    赵普一时来不及反应,愣在当场不知如何作答,半晌只能回了句,“不曾。”

    赵匡胤却突然缓了口气,唯剩叹息。“所以赵丞相不会宁舍天下换天水一色。”

    谁也留不住,就算是今日此举他会永世后悔,赵匡胤也决意走出去。眼前这一切都是他历尽千辛万苦得来的,如果要拿这些换……

    他策马绝尘。

    换。

    马蹄之下璀璨金菊已做尘香,熏风门内礼贤馆一楼高阁遥遥伫立,正午艳阳打在金顶之上,他想这是自己一手伪造的江南旧梦,春日暖,魂动满城飞花,冷月照,影摇古汀风柳的江南。如今,他终于可以让它名正言顺。

    疯了一样的念头,赵匡胤从来未曾有过的,即使是那一日逼宫,就要得到谋划已久的皇权之时他都不曾这样疯狂。

    我说,天下和你,我都要。

    迎风向南,晚秋时节遍野生花。

    长江。

    逝水如飞,天下纷争。秋末之时,长江两岸肃杀之气直卷滔天巨浪山水湮灭。

    宋军水陆并进,潘美率军陆路之上连夜赶路,抵达江边之速竟不必曹彬水师慢,曹彬首战告捷铜陵水师溃败,江畔唐国驻军见得宋军水师竟以为例行巡查丝毫未加阻拦,远比赵匡胤想得顺利。

    宋军于铜陵城中溃逃之后所余空屋放起火来,霎时之间尘烟滚滚四野皆惊,唐军不经战事,于江中此番遥望铜陵火光冲天立时更是慌了手脚,原本江中尚有百余水军对峙不放池州,这一下统统想着上南岸先行救城。

    铜陵城中埋伏的宋军一拥而出彻底歼灭唐军两万,即日池州失守。赵匡胤原本是令曹彬为统帅,潘美为都监,率水、步、骑兵在采石一线强行渡江,目的分明,以求此机围进金陵。

    可惜此时潘美于北岸遥望南方烽烟竟是一筹莫展,江水横绝自古便为天然屏障,宋军五万军事纵使如何也无法短日内全部渡过江去,再拖下去曹彬水路登岸之后岂非孤立无援日久生变。

    这日入夜僵持不下寻不得良法渡江,潘美独立江风之时,竟有人暗中赶来回禀,圣上亲临军营。

    江北宋军驻扎大营之中潘美跪迎。

    赵匡胤此行却极为隐秘,他扶起潘美,“如今战况如何?”

    潘美一一禀明,“如今独缺顺利渡江之法,否则五万大军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抵达对岸,曹将军首战上风之势恐将生变。”

    金陵城中,广凉寺,李煜听完战报放下手中茶杯,“死守长江。”他只说四个字。

    小长老垂立一侧,“国主何不主动出兵于江北,如今退守江南岂不是太过冒险?”他想李煜听完此番接连败北总要气极冒然行事,却不想他竟是干净利落只让退守长江便可,想来真是全无斗志。

    李煜微微摇头,“父皇已经做过抗争,结果分明,如若能有他法父皇何必俯首称臣,周朝之时敌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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