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去请御医诊治,我也会日日诵经,保佑她早日痊愈。”
谢凌辉眼眶微红,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道:“让娘亲费心了!”
大夫人并不搭腔,喝了口茶,伸手理了理鬓角道:“昨儿老爷宣布让我暂时当谢府的家,我这些年一直在佛堂念经,原本早就不管这些事情了,但是既然老爷临危受命,我也只好出来坐镇。我不及你姨娘有手段有见识,这颗心还提着呢,生怕给人家落了口实。”
谢凌辉潋滟的凤目盯着杜向萍的脸,缓缓说:“娘亲这是哪儿的话,原先姨娘当家的时候少不了您出谋划策从旁指点,姨娘还常常夸您是个精干人。”
大夫人轻轻一笑,缓了半刻道:“辉儿,我昨晚查了一晚的账,发现你这檀雾园花销过大了些,除了每月的月银还有额外的书本钱纸张钱和特供钱,更不用说其他吃的穿的玩的用的了。”说到这里杜向萍朝谢凌辉看了一眼,捧起杯子喝了一口热茶道:“我说句话你莫要在意,你这个檀雾园的花销足够养煊儿两个半桃斋了。”
谢凌辉墨眉微微挑起,但是脸上不露声色,道:“娘亲的意思是......”
初彤瞥了大夫人一眼,心说:这大夫人跟妓院里老鸨子一样的嘴脸,当年林妈妈逼我娘接客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副神气,说我花销大啦,淘气惹事啦,妓院养不起啦。我娘拿了一个恩客给的玛瑙簪子才堵住她的嘴。
大夫人道:“你这檀雾园里上上下下也没多少人,我想,每月的月银还是照给,其他的杂项就免了吧。今后你若用钱,直接到账上支钱便是。我们谢府虽比平常百姓富裕些,但也不能忘了勤俭持家。”
谢凌辉点头,俊脸上一派恭顺道:“娘亲说的是,就按照您的意思办吧。”
初彤心中奇道:这个二公子不像是个软柿子啊,怎么大夫人要扣他的钱,他却连屁都不放一个!
大夫人把茶杯放在旁边的小几子上,留神看了绿翘几眼,然后笑道:“前些天我一个远房表亲来京城看我,给我带了一张古画,说是什么顾恺之的真迹,你哥哥知道你喜欢这个,所以特地让我带过来。”说罢招手命丫鬟递过一轴画卷。
初彤眨了眨圆眸,心中暗暗道:俗话说黄鼠狼给鸡拜年,这大夫人送来古画,定是想求二爷办事!此时初彤早已把大夫人看做是妓院的鸨母一般,内心深处隐隐生出一种厌恶之情。
谢凌辉则凤目一亮,双手将古画接过,打开一瞧,只见画上画了一个拿扇子的美人,容貌清羸,神态飘然。谢凌辉举在手中赞叹不止。
大夫人轻咳一声道:“辉儿,你哥哥想用古画跟你做个交换。”说罢一指绿翘:“你兄弟想用画上的那个美人儿换你身边的那个美人儿。”
话音刚落,绿翘勃然色变。谢凌辉凤目闪烁,看了看绿翘又把目光投向大夫人。
初彤精神一振,抻长了脖子等着看戏:“哎呀呀,老鸨子果然开价了!绿翘怕是攀不上二爷这根高枝儿了!”但是转念想到自己意欲跟谢凌辉搞上一腿,那貌美的绿翘必然是个强劲的“情敌”,如果能趁此铲除一个障碍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所以心里免不了幸灾乐祸起来。
大夫人接着道:“你兄弟身边就缺一个聪慧伶俐的丫头,谁知怎么这么巧,他就中意了绿翘。他知道绿翘是你贴身的大丫鬟怕你舍不得割爱,所以花重金巴巴的求了一张古画来换。辉儿,你便成全他吧。”
初彤一边看着绿翘发青的面孔,一边在心中猛点头:“是啊是啊,你便成全他吧!”
谢凌辉略一沉吟,举着画望着屋顶出神。良久,他好似下定了决心,波光潋滟的凤目看了绿翘一眼,然后开口说道:“娘亲,我……”
正在此时,绿翘突然尖叫了一声:“大夫人!”而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绿翘原先跟着二夫人,是二夫人最疼宠的丫鬟,二夫人信得过我,才让我跟了二爷,让我细心体贴二爷。如今二夫人这一病,绿翘自然应该留着二爷身边,尽丫鬟的本分,好好伺候二爷,也不枉二夫人疼我一场!还请大夫人成全。”绿翘一边说着,眼泪一边顺着粉面滚了下来,“绿翘还没还完二夫人的恩情,如今若逼我走,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
大夫人脸色登时一沉,而后又勉强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有孝心。”说罢又把目光投在谢凌辉身上。
谢凌辉眉头微皱,神色颇为为难,看看跪在地上抽泣不止的绿翘,又看看脸色阴沉的大夫人,一时之间举棋不定。
气氛顿时僵了下来,大夫人冷笑一声道:“你驭下有方,丫鬟们都忠心的很呐。我听说前两天你还从外面带回来个来历不明的丫头,辉儿,谢府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还是早点打发出去,别让我为难!”
初彤心中一怒:“呀呀呸的!老鸨子分明没达到目的就生事找茬,好好的又扯到老子头上!”想到如果就此被顺水推舟的赶出谢府固然不错,但是又想到今后不能享受到谢府的荣华富贵,内心中又隐隐有些惋惜。此时她一转头,又看到谢凌辉长身而立站在窗边,神明爽俊,秀色夺人,心中又想:“若是被赶出去,今后也见不到这俊秀伟岸的小公子啦!”
想到这里,初彤鬼使神差一般站出来道:“大奶奶容我说两句。二夫人如今有病,这样让绿翘离开也确实让她为难。不如这样,就先让绿翘在二爷身边再服侍两三年,尽了孝心,她自己也没遗憾了,然后再定夺也不迟。”
众人听到这番话愣了愣,都惊奇的顺着声音望去。大夫人只见一个极有姿容的小丫鬟立在墙角,口齿伶俐,声音清脆,一双大眼睛里透着十二万分的机灵,不由疑惑道:“你……”
谢凌辉赶紧上前一步说道:“娘亲,这就是孩儿带回来的那个小丫头。这小姑娘颇为伶俐,也是我的恩人。孩儿见她父母双亡身世可怜便把她带了回来。娘亲信佛,自然仁善宽厚,她这么可怜,我们便收留她吧。”
大夫人脸色稍缓,刚刚绿翘的一番话让她平白丢了脸面,她自然心中又急又怒,初彤等若给她打了个圆场,让她的脸上略微好看了些,道:“好吧。”而后她又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满脸泪痕的绿翘,缓缓道:“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再过两三年再说吧。”说完起身站了起来。
谢凌辉赶忙跟着大夫人身后道:“这画是稀有之物,娘亲请收好。大哥那里我一定亲自去赔罪!”
大夫人脸色仍然阴沉沉的,挥手命丫鬟接过古画,门口的小丫鬟掀起毡帘,大夫人带着随行丫鬟快步走了出去。谢凌辉站在门口殷勤道:“娘亲慢走!”
待大夫人走远了,谢凌辉原本挂着笑意的俊脸瞬间阴沉下来,望着大夫人的背影眯了眯眼睛,转身走进了寝室。
这时紫鸢咬牙轻声道:“呸!老巫婆!”见初彤神色疑惑,便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们谢府的事情你还有所不知。老爷原先有一元配夫人,是名门之女,生了娘娘之后不久便病死了。老爷老家有一姓杜的小吏,听说老爷死了夫人便把自己的女儿送来嫁给老爷为妾,一年后老爷得了个儿子,于是把小吏的女儿扶了正做了大夫人,就是刚刚走的那位。大夫人有几分伶俐,一心想在谢府里争出头,可惜时运不济,几年后谢府里来了咱们二夫人,莫说相貌,大夫人的手段怎及二夫人十分之一?所以不久便在二夫人的挤兑下败下阵来,再加上大爷镇日游手好闲,大夫人索性大小事情一律不管,关起门来镇日吃斋念佛。”
说到这里紫鸢咬了咬牙道:“如今可好,这小人一朝得势就加倍欺负过来了,昨儿才走马上任,今天就来檀雾园又削钱又要人,真让人恨得牙根儿痒!”
初彤点头附和道:“没错!她就是个老巫婆!”心中暗道:“二夫人是个老妖婆,她俩一巫一妖也倒匹配。”
初彤轻手轻脚晃到谢凌辉的寝室,探头望去,只见谢凌辉坐在桌前发呆,桌上的茶已经吃了半盏,初彤自幼在青楼早练就得眉眼通挑,何况又存了和谢凌辉“搞上一腿”的雄心壮志,于是赶忙拿起珐琅茶壶,在谢凌辉用的黑漆嵌螺钿云盖碗里斟满一盏,然后垂首立在一旁。
但初彤这一倒茶却让谢凌辉从神游中醒了过来,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刚刚初彤在厅前一番机灵的表现已经让他刮目相看,而现在这小丫头斟茶的姿势竟是茶艺中标准的“凤凰三点头”。这个年代懂得茶艺的女子无外乎是大家闺秀、青楼名妓,或者茶楼的茶博士了。谢凌辉不动声色问道:“初彤,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茶?”
初彤看看茶色,侧着头微微想了想说:“闻这个味道,可能是碧螺春。”
谢凌辉点点头说:“是了。” 说罢给初彤也倒上一碗,对她招手道,“你来,坐这边。”
初彤在谢凌辉身边坐下,双手举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只觉得沁人心脾,平生没喝过这么好的茶叶,不禁赞道:“好茶!”
谢凌辉眼中颇有意味,单手托腮问道:“哦?好在何处?”双目潋滟,直把初彤看得耳根都微微发烫起来。
初彤定定神说道:“喝茶,饮茶,吃茶,重在一个‘品’字。古人曾评论,吃茶时‘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惟觉两腋习习风生’。”初彤说着说着愈发精神起来,双目闪着熠熠神采,灵动非常:“古诗云‘两腋清风起,我欲上蓬莱’。茶的最高境界而非解渴之水,更非饥饿之源。这茶喝起来只觉得五内通达,精神爽朗,自然是难得的好茶。”这一篇道理是初彤偷看母亲姚青莲陪人喝茶时候记下的。当时初彤只觉的母亲倒茶时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皆淡雅生辉,不由大为倾倒,把姚青莲的话也记了个清清楚楚。
谢凌辉听完初彤的话更加惊诧,问道:“你怎会知道这些?”
初彤有些得意道:“我娘说的。”但后来又意识过来急忙补充说:“我娘原先是个书香门第的小姐,家门败落之后嫁给我爹爹啦。”
谢凌辉点了点头说:“想来你母亲也是个爱茶之人。有诗云‘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说的就是这好茶沏好之后的样子。”接着又问道:“你懂茶艺?”
初彤乖觉道:“懂得一些。”
谢凌辉向外面喊道:“把那套紫砂祥云鸳鸯纹的茶具找出来。”
不久,绿翘托着一只大木盘走了进来,她重新洗脸梳妆,眼睛仍然有点红肿,走进来将盘子放在桌上,里面琳琅满目的摆放着各式茶具。谢凌辉望着初彤微微一笑:“你就将你会的表演给我瞧瞧。”
初彤摇头说:“茶艺因茶叶的种类不同,泡制方法也不同。我只会铁观音的,不会碧螺春。”
绿翘说道:“茶盒子里剩了点铁观音。”说罢拿了过来交给初彤。
初彤说道:“铁观音的茶艺分十二道。第一道,焚香除妄念;第二道,冰心去凡尘;第三道,玉壶养太和;第四道,清宫迎佳人;第五道,甘露润莲心;第六道,凤凰三点头;第七道,碧玉沉清江;第八道,观音捧玉瓶;第九道,春波展旗枪;第十道,慧心悟茶香;第十一道,淡中品致味;第十二道,自斟乐无穷。”说罢演示起来。当时姚青莲教授过她茶艺,但她一心只想出门玩耍只学了个半吊子。此时却心中暗恨当时没有认真一点,否则此时便可以在谢凌辉面前卖弄一番了。
绿翘道:“不过是吃个茶罢了,还搞得这么麻烦,又焚香又烫杯的,真真儿的磨人。”
谢凌辉摇头道:“好茶在品,如此繁复的过程才不至于辱没了它,否则就成了牛饮了。”说罢举起茶杯细细的品了一口。
绿翘原本就委屈,想到刚刚在厅堂上谢凌辉可能就将自己拿去换了古画,于是冷笑道:“是,二爷。我们丫头下人是粗人,不识字,不明白这么文诌诌的理儿。我们喝茶,自然就是牛饮了。”
谢凌辉皱眉道:“不过是说笑,你多什么心。”然后甩手道:“你先出去吧。”
绿翘脸色又变,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转,但看到谢凌辉面色阴沉也不好再发作,只得忍下来抱着盘子退了出去。
初彤见谢凌辉面色不悦,眼珠转了转,拿起白玉提梁壶给谢凌辉添了半盏茶,讨好道:“二爷心情不好?。”
谢凌辉轻挑墨眉,凤目盯着她的小脸。初彤道:“二爷您有火气就发出来,千万别控制。”说罢挺起胸膛道:“您就对我发脾气吧,狠狠骂我一顿,气就自然消了。”
谢凌辉微微一笑,喝了口茶,仍然不语。
初彤知道自己马屁拍对了地方,于是继续道:“二爷,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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