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句:“我不饿,你自己去吃吧。”
闻此,龙御夜敛了笑容,神态倒还算温和。“阿欠!”一个喷嚏让我驻步,捂住口鼻时,龙御夜已经上前扶住了我,关切地问道:“你哪里不知道,要不要传御医?”
“没事。”我不过迟疑了一下,说道:“到桂花开花的季节了,明天让人把那树砍了或者挪走吧。”
桂花树会出现在回春宫,想来是龙御夜喜欢那味儿了。
龙御夜也不过迟疑了一下,就应了。
“阿欠!”然而不过又走了一两步,又是一个喷嚏打出,紧接着止也止不住,打喷嚏打的我眉蹙的痛苦。龙御夜见不是假,脸色已经沉了下去:“立即让人把那树砍了!”
万忠道了声遵旨,已下去办事了去。
然而我知道,这回却不是闻着那香气过敏或者难受了,只觉得心里不明来由地抽搐了两下,全身也像散了架似的虚脱无力,手脚都冰冷起来,已隐隐感觉虚汗涔出。
今儿下午都没感觉哪里不舒服,却是病来如山倒,龙御夜见此也急了,口上叫着“御医”、“御医”,我却就此昏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三日后,意识倒是恢复了,身子却还是不舒服,连床也下不了。
更教人郁闷的是,御医也不晓得这是个什么状况。
这三日龙御夜倒是衣不解带在我床榻边守着我,因战事紧迫,他偶尔理政也只和臣子与我隔了层纱缦。如此,我倒是在头痛欲裂时略略听得见他们说起各地战事。好像慕容殇的燕军已经深入到了漳州前的那座城池。
至于龙煌灼,好像仍在雍城按兵不动。臣子们好像又将龙煌灼诋毁了几句,说燕军进攻赵国,龙煌灼袖手旁观还说的过去,这回进攻大周了,龙煌灼他是周国人,怎么也该帮着大周联合抗敌。
当日哦,燕军进攻赵国,龙煌灼袖手旁观。臣子们说他助纣为虐,与燕军是一丘之貉;现在哦,待得燕军进攻大周,龙煌灼再度袖手旁观时,臣子们说起他上次之于赵国人的态度,又说这说的过去了。
因为涉及‘雍城’二字,我勉力听了几句,又不舒服地没余力去听了。却被一声锐响震到,似听到龙御夜以手拍断琉璃桌一角的碎声:“非得仰仗他,朕才护的住家国吗?”
“皇上雄才伟略,定能化险为夷!”臣子们惊的跪了一地,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慕容殇,朕便要你这次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碎掉的一块琉璃已在他的手里被碾成齑粉:“传令下去,三日后,我大周军队节节败退,一个城池一个城池地轻易让慕容殇夺得。各处精锐保存实力以待后用!”
“遵旨!”
………..
周国国土战火如煌,我却莫名其妙地一病不起,近来总感觉心神不宁,时常在睡梦中因为周遭的一丁点响动就睁开眼睛来,明显的心悸神虚。
一被惊醒,就再难入梦。不安全的感觉,就不出来的不好的预感整日像尾巴一样地纠缠着我,半个月下来,因为紧张连带睡眠不好,容色都憔悴了许多。
夜晚睡着时蜷缩在龙御夜怀中的我,时常无故地推开他,兀自地坐起来,手攥着丝被整晚整晚地愣神。
龙御夜白日里关照我,连带理会战事,晚上又常被我扰醒,十数日下来,也憔悴了不少。
虽不待见他,但在我病中他如此爱护,国事又繁重,到底还是懂得体谅他,建议他晚上去别的地方睡觉。他也不理会,每每我晚上再睡不着,他也索性不睡了,静静地拥了我。
照理说,他如此待我,我该感动的。可是不知怎的,就是感动不起来。也不知是因为晓得了他所有的对我的欺瞒不待见他之故,还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加之我心绪不宁,也没那心情去在意他。
不宁的心绪啊,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让人慌乱惊惶的苗头蹿生?
雾里梦里都被那原由困扰,却就是找不到突破口。
一日几个不知所云的道士突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手中挥舞着符咒在我的床前作法,见着万忠在一旁擦着汗看着,我已知是他建议江湖道士来给我看看。
抓起手边茶盏就向那几个招摇撞骗的道士掷去,也不顾一个道士的额头被砸的鲜血直流,硬是将一伙道士全赶了出去。
龙御夜闻声而来,近我床前柔声安抚我,我只顾抱住一个抱枕向他一下下砸打,也不顾打压的是他脑袋还是身体的哪个地方,抱枕落到地上,还想去拣另一个打他时,手已经被他拽住,我愤恨地抽出手,扯搡着他胸前的衣服,恨怒道:“以为我中邪发疯了,就别来管我,把我丢到宫外去,请几个道士来做什么?你真以为我疯了吗?我没疯,我没疯………”
我真的没疯,只是心里不安,烦乱而已。
“我没疯,你以后别来管我,不要来管我……….”连日来的惊惶终于让我失声痛哭出来,伏在了他的怀里。
“好了好了,没疯,没疯……….”龙御夜抱住我温柔安抚:“就算真的疯了又怎样,我还是要你。我怎么会把你丢出宫不管你,这一辈子,我管定了。谁也……..”
最后几字,不知是对病魔说的,还是深含了其他的意思:“从我的手里抢不走你!”
不日才知道,原来慕容殇已经兵至漳州,他的前锋部队,更是离的大周京城只有两百里。
来使送来一封慕容殇的亲笔信函,是给龙御夜的。说的却是让龙御夜交出龙煌灼的女人,而不是龙御夜的女人。大放厥词,如此可暂时大周帝王苟延残喘的时间,如若不然,兵至城下,攻城在即。
燕军前锋十万,慕容殇统领五十万,各地垫后的,亦是几十万人马。燕军之数,竟达百万人。
怪不得,怪不得,即使是有百战不败之名的龙煌灼,目前亦只有按兵不动。
而更久以后才知道的是,大周京城的将军府里,此刻,龙煌灼正在久未踏足,却因齐宕接管而一层不染的家中陪占连城喝酒。
占连城,那个魁伟高大的鲜卑族男子,几乎已经被世人淡忘,甚至也就快被龙御夜忘记了,龙煌灼却一直没有忘记。
君子之交谈如水,他犹记得当年桃源结义。称一声‘大哥’,不是亲兄弟情谊胜兄弟。
慕容殇为灭掉大周,燕军从燕国国土著人倾巢出动的时候,雍城看似按兵不动,实则,龙煌灼却悠然地去了空空如也的燕国地宫,将那个被囚禁了三年的大哥救出。
慕容殇对占连城并无如龙煌灼一样的嫉恨,是而,虽被囚了三年,占连城除了没见得光明,倒没吃半点苦楚。不甘心一世受困,狱中日不懈怠地解气习武,韬光养晦,非但没因被囚三年而锐气尽丧,反倒,锋锐更胜当年。
得此人者,如得千军万马。
这道理,龙煌灼清楚。
龙御夜虽不敌龙煌灼的谋略,却最是了解龙煌灼不过。龙煌灼的行迹一出现在燕国,龙御夜就晓得龙煌灼做什么去了。也记起了他们的那位结义大哥。
燕国已空,待得燕军兵围大周城下时,龙煌灼围燕救周不在话下。
龙御夜故意送给慕容殇一座又一座城池,让慕容殇轻易入得周国深处,可是在诱敌深入,暗渡陈仓,再以逸待劳?
不管是仅此龙御夜一方,抑或仅仅龙煌灼出力,要守护住大周,想来不难,护住大周再令燕军仓皇北顾,也不难。然而里外夹击,无疑是最省事的方略。
龙御夜与龙煌灼历来心意相通,可已疏离隔膜至今的两人,届时会依相通的策谋而行事么?
燕军异族人个个骁勇善战,此番已近在周国京城附近,战事迫在眉睫,那百万雄师,又是那么容易驱逐的么?
何况,那北方,还有一个跃跃欲试,蠢蠢/欲/动的齐帝高崇。
狼烟已起,就连龙御夜,那日‘御驾亲征’也说出还想拥有的更多的话,何况是向来恃能傲物的高崇?
还记得漳州祭‘父’那次,龙天羽身边的高崇,结实高健的身躯挺拔有力,一张俊脸剑眉飞扬鼻梁傲挺,薄唇坚毅,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若虎豹般凌厉,浑身上下散发出不可一世的狂妄和霸道,森严冷漠的气息更是澎湃惊人。
战事的成败的后话,就连他们此刻各自的揣谋,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话题。
此刻,我只是被龙御夜紧紧抱在怀里,心神紊乱,睁着一双空洞无神的大眼,愣愣地看着他的后方。
万忠哦,万忠哦,在那里站了很久,却欲言又止,不知该进是该退,踯躅不前。
就是往日我和龙御夜有着更亲密的举动,万忠也不如此刻这般地不好来打搅。
显然的,不是因龙御夜拥着我的这场景,万忠不知该不该进来,而是他即将要禀报的话,让他犹豫汗湿。
突然间,我心里翻腾起来,好像半个月来‘病况’与不安找到了突破口,即将,即将就要晓得我的‘病’为何故一样。
可为什么,为什么我心里越发越疼痛与惊惶呢。
“万公公。”我小声地叫了一声。
龙御夜听我失神地叫万忠,回转身来,亦是看着他,瞧见万忠神色,怔了一怔,随即道:“何事禀来?”
“公主——”万忠拖长声音跪地,悲泣地叫的却不是他的皇上,而是我:“公主,八王爷不见了。”
我的脑子里有半天的空白和模糊,万忠也不敢再哭,龙御夜更是小心地拥住我,一殿的鸦雀无声,唯听到我的笑声:“万公公,你说什么?”还能笑呢,可是眼眶里突然就湿润和水雾弥漫看不清东西了。
“八王爷……..不见了。”
“茼茼——”
半个月来虚脱无力连床也下不了的我,却忽然一把推开了龙御夜,他拉也拉不住我,我只疯了似地往回春宫外冲去。
“茼茼——”
“公主——”万忠和连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也听到了龙御夜的声音,后来又听到龙御夜下令一路的侍卫拦住我,可我一把抽了侍卫手里的剑,怕我伤到自己,再没有人敢拦我。
从回春宫到皇宫城墙,那么远路程,不到半个时辰我就跑到了,宫外,通往睿清王府的官道上,行人也看到了一个只着了寝衣,赤着足,散着发的女子跑着。
女子的脸上没有泪水,泪水一路才滚下,又瞬间被风吹跑了。
风吹起水白色的寝衣,衣袂飘飞若仙。可那张美丽的容颜,只剩了苍白,甚至因恐惧什么,呈现着瓷器般的透明。
一切都太不真实,好像只是人的幻觉,她一碰就会化作空气似的。
因此,甫和占连城从将军府一角出来的煌灼,仅觉得眼前白影恍惚而过,盛夏的香气才拂过鼻端,就消洱无踪了。而他身后的李制,清楚地瞥到女子的容颜,一张脸瞬间变的煞白。那是那个总是让他们的公子做出一些颓唐荒废的事情来的女子呵。此番,可不能让她误了大事啊。
“公子,您让带走的那盆合欢花,属下在您的书房没找着。”李制瞥了眼李鹤,两人心领神会。
煌灼失神一笑:“那么大盆花就在书房的窗台上,你怎么就看不见。算了,我亲自去取。”说罢,看了看占连城,一众人又返回了府中。
而在煌灼才刚踏入将军府,夜与一干人等已经从他们原先站着的地方往适才从那端跑过的女子那里追去。
行人无不侧目,觉得他们和那个赤足奔跑的女子一样,都疯了。
看他们和那个女子一样,都是显贵之人,还策不起马代足么?
人奔跑的再快,也不如矫健的骏马啊。又不用累着自己,且更有速度和效率。
所以,他们定是都疯了。
我没有疯,只是再没有心力去想,是马跑的快,还是我快,只是本能地,要去睿清王府看我的弟弟,他是不是真的不见了。
………
齐宕的卧室,他平常习惯去往的地方,一切都还是那么地熟悉。
可他的那两个侍卫给我请罪,说三天前他们的八王爷还在闭门读书,不让任何人靠近。等到今早破门而入时,屋里哪还有什么小王爷?看样子,他们的小王爷八成三天前就溜出去了。
龙御夜见我神情,自是一派焦色;那处亭子里的四叔叔,仍自倚在栏杆上,不进丢几粒食料下去喂他的鱼,随意地把玩着他的埙,时而吹几声。
完全地置身事外,完全地像是不知道有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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