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坐在马上竟也一点都不觉得颠簸。
或者那颠簸比不上心里的一下下跳动呢。
我与他同坐一骑,我就坐在马鞍前,甚至因为电光般的速度,他的一只手驾马,另一只手一直圈在我腰上,将我紧箍在他怀里呢。身子就靠在他的胸膛上,这样地,与他肌肤相贴。
明知与他曾经沧海难为水,但有些习惯形成了就再也改不了啊。
心跳,啊,他问过的,在龙御夜的身边,我有没有与他在一起时那样激烈的心跳;四叔叔呢,现在在四叔叔身边呢。我和四叔叔的事,他还不知情呢。
“无衣?”耳边似乎萦绕着他温润的声音,我愣了好大一阵才啊了一声,看样子,他唤了我不止一声了。见我回过了神,他低笑一句:“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
他也不再问,只道:“前方有瘴气,屏住呼吸,知道吗?”
“没事,我不怕瘴气。”难怪他放慢了马速,骏马不是在急驰,是在踱步。可是因为与四叔叔夫妻一体,不说瘴气,连那些巫蛊都伤不了我呢。
也许是想到了四叔叔一向待我还算友善,我不怕瘴气也不足为奇,他只轻哦了一声。
想起他是周人,遂问道:“你呢?”
他笑道:“这点瘴气,还伤不了我。”
是哦,那次蒙家兄弟用蛊虫对付他,那些蛊虫都被他身上的护体罡气弹开了,这些瘴气又如何近的了他的身?
骏马继续驰骋,但显然,没有一开始离开雍城时,那样风驰电掣的速度了。
我知道是他放慢了马速,心忧四叔叔,想让他加快速度,可一抬眼,见他也像我先前一样,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知他分了心走着神,也不好叫他要求他什么。
如此行了两三里,座下骏马大约也觉出主人的心思不在驾马上,驰骋到奔跑,后来奔跑起来也越来越慢,再后来,索性悠闲地踱起步来。
他终于回过了神,忍俊不禁地无语着他的马。
“你在想什么呢?”这次却是我问他了。
他微微一谔,言道:“一些往事。”
往事不堪回首,我是不敢去想,此刻也不会去问的。
然他却有意提及,我靠在他胸膛上的身体,感受的到他有力的心跳,连他的呼吸都有些紊乱,似乎积蓄了半刻,才沉静地问我,“你还爱着我吗?”
我的心跳登时漏跳了一拍,不知是在他面前一贯的把持不住,还是猛地听到他这句话后的错愕至脑海空白不能反应。
在我的身体僵如石化的时刻,他的呼吸拂在我耳后,然后是他极力克制,才显得平静的声音:“夜面临失去家国的时候,你会离开他,我便知道,你大约知道了他一时想不开,落下了我们的孩子的事。在那之前,他面对你对我的误会,知而不言的一切,你大约也早就知道了。你会离开他,定然与他恩断义绝,与他的一切,都结束了。那么,我呢?既然真相大白,你知道我一直被你误会,我还是你心中的子郁吗?子郁是无衣的子郁。无衣,也还是我的无衣,是……..是不是?”
从知道他的名字的第一刻,他就说,字子郁,无衣的子郁。
此去三年,今昔,他还是那个风流自若的男子。
我爱着的,深爱着的男子啊。心在一刹那,像是被音质蓦地拔高的弦割的一样的疼。
“一直,你都忘了我另外一个名字。”树林里有飞鸟盘旋,我抬头看着飞鸟,便被午时强烈的阳光射的睁不开眼,借机低首用袖子揉着眼,揉着眼,袖口便被揉湿了,回头,对他灿烂地笑着,“煌灼,我还有一个名字。你叫我无衣,龙御夜和四叔叔叫我茼茼。子郁的无衣,四叔叔的……..茼茼。”
该解释的很清楚了吧。
茼茼自从做回茼茼,不做无衣后,她曾经的龙御夜,现在的四叔叔?
依煌灼的聪慧,他不会……..听不明白的。
就算还不肯去相信、去接受这个事实,他该是听的出端倪的。
不然,他唤我这一声名的颤栗是为何?
“心茼――”
不是像龙御夜,不像四叔叔,不像龙景帝,不像母亲,不像那些皇兄们唤我茼茼,我姓岳,岳心茼,他便唤我心茼。
他看着我,强撑着尔雅的笑容,故作着恬然的声音:“心茼。不想做子郁的无衣的话,就做煌灼的心茼吧。”
性质有差别么?他不是听不明白我的话,是故意不去明白啊。
他俯下身来,不是吻我,而是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不让我有一丝的逃避,强硬的姿态,却偏偏有棉花糖一样哄我的声音:“无衣爱着子郁,心茼也爱着煌灼,对不对?既然也还爱着我,为什么,不回到我的身边呢?”
柔柔地,他唤我一声:“无衣?”
心口,喉咙,甚至是微张的嘴,窒息的鼻端,好久好久才得以呼吸,声音几成破碎,巍颤的低沉,我听到我静静地,轻轻地说:“叫我茼茼。”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压抑而低沉,“这是你对我的拒绝吗?”
随后,随后他在那窒息之后忽地笑了,眼底,面容上尽是星星点点的笑,他抿着薄削的唇,微微道:“没事没事,我不用………如此心急,总是…….总是能守得本该属于我的幸福的。我不该…….不该逼你,应该多給你些时间…….以前,你会离开我,总是我的过错……..不然,你也不会离开……..是我做的不够好…….我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这样风雅的男子,什么时候也临危错乱的语无伦次?
“煌灼……..”
“驾!”他勒了下缰绳,一夹马腹,对我微笑道:“我们该赶路了。”
“煌灼。”
他终是看着我。
“生甘草煎的药,你不要不喝。”
“好。”
然后他又重策马,一路风驰电掣。
煌灼,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多么想这条路永远就这么走下去,不要到尽头。
…….
梅庄。
不过一天一夜,第二日晨,就到了梅庄。而我已经梳理好了感情,知道对谁的感情该收敛,对谁的感情该展露。
梅庄的境内到处有打斗的迹象,我和煌灼一对视,已然知道还是来迟了一步。这里几日前怕是就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惨斗。煌灼以为我立马会不顾一切进庄内去看四叔叔。可我没有。
在他眯眼不解下,我在市集到处找卖成衣的商铺。
去雍城时,我倒是穿有一套我的衣服,可是我自己不会洗衣,再说,在到处都是男人的军营里洗女人的衣服多少不便,更不可能让哪个男人帮我洗衣服了。是而,那一套湿衣直接丢了。这一路,穿的还是煌灼的衣袍。
当我从商铺老板那里用我的一副镯子交换衣服时,煌灼拉住我,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却是直接进了商铺的内室,将新买的女人衣服换上。我将换下的他的衣服叠好,让商铺老板娘給我包好,才歉意地看着他,“等我洗了,干了,再还給你好吗?”
他那么聪明,应该想到了为什么吧,深深地,深深地看着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才抬眼对上他的眸子,说:“我不想穿着你的衣服,带着你身上的味道,出现在四叔叔的面前。”
他还是故作对某些事实的不信任,牵强一笑,“一路风尘仆仆,换身衣服…….是应该的。”
我感激地看着他,他却背转身,看着商铺外的路口,梗塞地道:“进梅庄吧,看他要紧。”
对他道一句感谢,以我、四叔叔之于他的立场,太虚伪了。我只跑出商铺,往梅庄内跑去。
我一心担忧四叔叔的处境,却想不到借助轻功赶路,一味地蛮跑着,相比之下,他与四叔叔没什么交情,何况如今的…….立场?他镇静非常,有轻功仗身,信步闲庭地走着,便能一直与我保持三丈的距离。
是的,没再如先前那么近的挨着,他有意,与我拉远了距离。
三丈。
远远地走在我的后面,目光深邃幽远地看着一心只挂念着四叔叔的我。
而一心只挂念着四叔叔的我,看不到他神情的茫昧,用淡泊,用沉默伪装出来的安静,安静。
安静的,让我忘记了他的……..存在。
“四叔叔!”我一心只念着,只想着这个人。
他还昏迷着吗,他从昏睡中醒过来了吗,那几拨南疆人咄咄逼人的攻势,昏迷中的他,醒来也身体颓败的他,应付的了吗?这一番回来,梅庄外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定是那些南疆人来过了,四叔叔他还在梅庄吗,他还好好地活在梅庄吗?
于是,在看到梅庄内酒楼上站着的风华绝代的四叔叔,我便喊着他,跑向他。
四叔叔他就站在酒楼上,定然也是在期盼我回来的,站在那最显眼的位置,只要我一回来,就看的到他,他也能一眼看到我的地方。
他功力暂失,又身体虚空,不适宜再施展轻功了,所以他在我喊着他,在我跑向酒楼,跑向他的一路,也便消失在酒楼上,很快地,我在酒楼下的院子里再次看到了他。啊,是他下了楼来。
他脸上是一种失去宝物又复得的神情,眼底、面容上明明是笑容,却那么压抑,那么克制,连苍白的双唇也是闭着的,不停地颤抖着的。慌忙跑下楼的他,这一会功夫已经是头发凌乱,脸色也凄怆了几分。苍白的唇翕合着,瘦削却依然美好的面容上是慌乱不安,惧怕垂泪的神色,说不出的让人心酸。
他颤抖着声音低喊:“茼茼,你,回来了?”
说到这里,一股清泪顺着他的双眼流下。
胸腔被酸楚撑满,从心口酸到了喉咙,几要溢出来,话更浓重地哽住,我重重地点头。
他紧紧的抱着我,似乎想把我深深的摁入体内一样,轻轻地说道:“以后别在我睡着了的时候走掉,好吗?”他目光痴痴的看着我,声音中甚至带着一股哀求。
“四叔叔!四叔叔!”我便心慌心生生疼着,急着承诺与悔过,“我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四叔叔,我再也不离开了,再也不在你睡着了的时候离开了,四叔叔,我陪着你……..”
他释然地笑着,不管那声音早带着破碎的哽咽,只管在我耳边道:“我等了你三天,终于等到你了。茼茼,我等了你三天,一直站在这楼上等着。夜深了奶娘让我回屋里休息,我就想着,外面下着暴风雨,我的茼茼还不知在哪淋着雨呢,我怎么能睡?她的衣服也该早湿透了,穿着有多么难受?我怎么睡的下?奶娘給我送饭菜来,我也想着,那么大的暴风雨,我的茼茼…….在外面奔波,指不定几天什么都没吃……..就算带的有食物,也该被雨水淋湿了…….她身子娇弱,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外面粗劣的饭菜,她怎么吃的惯…….那么想着,我怎么吃的下饭菜……..”
“呜……..”分不清我脸上他的泪水多些,还是我的泪水多些,从来没有这般嚎啕大哭过,这一刻,在他的怀里,却哭的失声,哭的放声,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四叔叔,你不要说了……..我错了,我错了,四叔叔,我再也不偷偷趁你睡着了走开了…….四叔叔,我错了,我错了……..”
我放声的抽噎中,旁边的青龙等人,全都揉着眼,王嫂,年五,他们一个一个都无声的泪光闪动,就连一向大喇喇的连翘,都扁着嘴克制地流泪流泪。
四叔叔啊,我的四叔叔!
“茼茼,你别哭啊。”这般的嚎啕大哭,把四叔叔都吓住了,他慌乱地劝慰,六神无主的时候,又笨拙地去吻我脸上的泪水,浑然忘记了他自己就是满脸泪水,不过不像我哭出声而已。两个人的泪水都止也止不住,泛滥的本吻也吻不干,他便更紧地抱住我,一声声地在我耳边哽咽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受累,每天都过着逃难的日子……..自从跟了我起,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都是我不好,茼茼,都是我不好……..是四叔叔对不起你,是允泽对不起你……..”
“不!”怕他愧疚在心,再这么自责下去,我打断了他的话,也再不敢肆意哭将下去,强力止住哭声,只剩抽噎的一声声。那断续的抽噎却不是人为能止住的,一声一声。又笨拙地伸出手,去揩他一脸的泪水。
我的
本文链接:
http://m.picdg.com/21_21170/374284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