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还没到,就张罗着给我煮粥了。”
青姨说道:“那自然是长大了。”
老太太歪在榻上:“长大也不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必是有什么事情。前几天院子里几个婆子得罪了安姐儿,我听奶妈说她们酒醉乱说话,就怕说了些不该说的,叫安姐儿听见了!”
老太太朝青姨摆摆手,青姨便坐在了边上,说道:“您是说……”
老太太憋着一口气道:“这些个杂七杂八的闲话,又岂是拦得住呢!我最不愿意听见人嚼这事儿,你帮我留意些,但凡有人说,哼!”老太太眯着眼睛,不再说话。
因为裁缝一会儿要来量身,除了大了的兮芝,一群孩子便聚在暖房里玩儿,便宜裁缝过来。三个姐妹自然是凑在一起的,一时间有说有笑,安芝却老是走神。
自从隐隐知道了生母的事情,安芝便夜夜不能安睡。想到自己往日仗着老太太宠爱,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以前还觉得自己是正经主子,不必应酬那些蠢人,如今却觉得,这些蠢人最不能得罪。哪日背后再说这样的话,她的名声可怎么得了!在那之后,看见三太太,也只是觉得她的宠爱虚假了些,眼里的笑意始终只浮在表面。
幼小的安芝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重要的,但隐隐觉得,为今之计,只有抱紧老太太这棵大树。老太太在一日,便会保护她一日,所以才想尽了办法讨老太太的欢心。
正想着,便有师傅量了她的身形,幼芝说道:“啧啧,六姐姐,你今年都没怎么长个儿呢!”
安芝说道:“难道像你,长个傻大个儿!”
幼芝不服气:“谁傻大个儿了!一年长一岁,个子自然也要长了!”
幼芝虽然比安芝小半岁,可是个子却比安芝还高一些,这让她近来很是得意。
安芝吐吐舌头,说道:“才高多一点啊?用不了多久就超过你!”
她们这边说得热闹,师傅早已经量完了,明芝鹤生和棠生性子谦和,落在了后面,小学徒手里的册子早已经用完。三太太身边的得力丫头,原名叫秋喜,现今叫海棠的,忙找了白纸给师傅。等这一群孩子量完,师傅便告辞了。
幼芝说道:“今年师傅给我做了衣服我也不穿。”
明芝问道:“这是为什么?”
幼芝笑道:“我父亲去天津给我买了洋装,还有一件小皮风衣,过年我穿那个。”
明芝眼睛里有些羡慕的神色:“你瞧你多好。”
幼芝才意识到明芝早年丧父,这点小幸福明芝是再也体会不到了,忙说道:“我的不就是五姐的嘛!要不然送给五姐穿!”
明芝勉强笑了笑:“不了,我穿不惯洋人的衣服。”说着,嘴角翘得更高了,可是眼睛里的无奈也更深了。
安芝看着明芝,突然想起,她又何尝比自己容易呢?不由得鼻子就酸了,为她,也为自己。
制冬衣妯娌生嫌隙
等到明芝回了二院,听说二太太正不自在,明芝忙去了正屋看望。二太太一见明芝进来,鼻子里便哼了一声,说道:“姑娘好心性儿,不急不缓。”
明芝一怔,笑问道:“怎么了?”
“前几天我就告诉你好好儿做这腊八粥,你要是但凡花些心思,那六丫头七丫头能越过你去吗?咱们这一房没个老爷,你还不想尽了办法去讨老太太的欢心,畏首畏尾的,哪里像是我的女儿?”
明芝皱了皱眉,自父亲去后,二太太一年比一年说话刻薄,凡事总害怕别人占了二房的便宜,总觉得谁都要算计他们孤儿寡母。明芝虽不喜欢,也能理解母亲,得闲也要劝解一番,信生则每每听不过去他母亲唠叨,总是很不以为然。
明芝笑道:“大姐就快不是这个家的人了,自然是要给她长脸面的;小妹妹闹了一场,老太太虽高兴,也没说她做得好;安芝妹妹确实比我们都有心,何况又是跟老太太长大的,感情非比一般。要我说,不过是姊妹们聚到一起玩玩儿,也不必事事掐尖儿要强,倒失了原意了。”
二太太冷笑一声:“你才多大年纪,懂得什么?还劝起我来了!今儿摆明了是给兮芝安芝长脸的!”
明芝不由觉得好笑,说道:“母亲既然知道是老太太特意给大姐六妹长脸,我掐尖儿要强算是什么?反倒惹老太太讨厌了……”
二太太有些不耐烦,说道:“好了好了,我说一句你顶好几句,总有话等着我,姑娘家嘴皮子这么厉害做什么?”
明芝还没说完就被二太太抢断,心里自然难受,又见二太太这个样子,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只咬着下唇。突然就听见里间信生说道:“你们要说什么,且到别的屋说去,白耽误我看书!”
明芝一口气上不来,刚吸了口气要与信生争论,就听见二太太陪着笑,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哟,我忙着说她呢,忘了信哥儿了!”说着二太太便进了里屋,明芝坐在外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便站起了身。
“累不累呀?”二太太的话里都带着笑意。
“头有点疼。”
“疼也不能落下功课,你是咱们这一房的指望了,将来还靠你顶门立户,你妹妹不争气,全靠你了!”
“我知道了,一天说几遍才好!”
“你可别嫌我烦,人年纪大了就容易唠叨。”
“不行,我头疼,夜里都睡不好!”
“那怎么办?叫厨房给你炖碗燕窝吧?”
“燕窝能治头疼吗?您别瞎出主意了!”
明芝听到这里,忙走到里屋,说道:“头疼怎么不早说呢,前几天六妹妹在院子里受了惊,也日日头疼睡不着,老太太给了她一包刺五加茶,喝了两天,已经好了,我想她那还有,我去要点去。二哥这是太累了,刺五加治这个,比人参还管用。”
二太太叹口气:“有什么好东西也想不到咱们,一包茶而已,连好东西也不算,大孙子累成这样,倒上赶着给小孙女。你父亲要在,咱们也不止于此。”
信生越加不耐烦,说道:“您一天要提几次啊!”
二太太忙说道:“好好好,我不说了!”又对明芝说道:“那你快去颐年堂拿去吧。”
明芝见二太太和信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连句“受累”也不提,心里有些不受用,但还是勉强笑笑,走了出去。
一出屋,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脸有些疼,眼睛就有些干涩。
明芝进屋的时候,安芝已换了一件宝蓝缎袄,正描着花样子,见明芝进来,笑道:“这点儿不早不晚的,找我做什么呢?”
明芝坐到她对面,说道:“二哥哥看书看多了,头疼睡不着。我想着你前一段时间不是也这样,老太太还给了一包刺五加茶吗?我来问问还有没有。”
安芝笑道:“那个东西哪是一两天就吃得完的?自然还有。叫人来拿就行了,何必自己跑过来!”
明芝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妈妈们,免得你讨厌。”
安芝笑说道:“我哪里是讨厌,平日里不愿意麻烦妈妈们罢了。”一边把奶妈叫来,说道:“妈妈受累去青姨那里,拿一瓶八珍丸,一瓶补中益气丸来给五姐姐,顺便就带回二院去。”
奶妈笑道:“姑娘又不是大夫,又没有号脉,哪里知道该吃什么药丸呢?况且五姑娘也没说不自在。”
安芝说道:“没有病,补一补也好。补气养血的东西,吃了也不会错。”
奶妈答应着出去了,安芝下了床,打开厨子拿出一包茶来,说道:“这是前儿剩的茶,叫二哥哥别嫌弃。我看五姐姐脸色有些黄,吃的也少,怕是气血两虚,这个八珍丸最对证,补中益气丸也好,老太太整日里就是喜欢看些医术,学中医养生之道,这丸药是最不少的,您也一并带去吧。”
她这样不急不缓,娓娓道来,实在叫明芝觉出异样。安芝被老太太宠着,已经有些跋扈,平时支使婆子丫鬟就算不刻薄,也称不上和善。如今对奶妈说话倒是客客气气,陪着笑脸,实在与平时不同。而且她平日里是不屑解释什么的,如今倒特特地说明是二房要的,倒像是怕人家说她找麻烦一般,不由暗暗皱了皱眉。
“这药也不是混吃的,不过你既然惦记着我们,那我就先收着。”
安芝点点头,又拿出花样子说道:“前儿白芷姐姐给老太太做了个抹额,就差绣花儿了,我描了这几个花样子,你看哪个好?”
明芝接过来仔细看看:“要我说,个个都好。老太太不是一般人,还是别致明快一些。”
“我也这么想呢!”安芝指着一张说道:“你看这个怎么样?”
“我觉得不错!”明芝说道:“又新鲜,又庄重。只等你和白芷姐姐商量着配颜色吧。”
安芝便放下纸,和明芝闲聊了一会儿,就见奶妈过来,交给明芝,明芝嘴里谢着就走了。
一到腊八,离年也不远了,日子过得也快。到了二十八,裁缝铺子来送新衣,老太太从不穿外面做的衣服,只她除外,剩下的太太老爷小姐少爷各有一件新衣。偏偏今年出了问题,少了五小姐明芝的衣服。伙计脸上直冒汗,跑回去叫来师傅,细细一查,才隐约觉得可能是记着五小姐尺寸的白纸弄丢了。周府里人口多,做好了以后竟没有细查!
如今掌管府里大小事务的是三太太韩氏,她跟前的海棠当时脸上就有些不高兴:“我们家也照顾你们好几年了,我们府上多少人,你竟还不清楚?明天就除夕了,人人都有新衣,偏五小姐没有,这算怎么回事?!”
裁缝师傅赔着笑脸说道:“这是新带的徒弟,也不清楚府上的情形;我年纪大了,一时也没注意。姑娘别着急,自然不敢亏了姐儿,我再去量尺寸,一晚上不吃不睡也给您赶出来!另外,我们铺子里还有一件上好的斗篷,给姐儿披着玩儿吧!”
海棠脸上和缓了些,心里思量着:三太太当家,出了这个事情,明理的人知道是裁缝的错,那起子搬弄是非的人,岂不是要说三太太欺负孀妻弱女呢?如今把人领到二院,这事儿二太太必然要知道了,她素来和三太太面和心不合,暗地里较劲儿,岂不是要闹起来?海棠抿了抿嘴,这事儿自然是不能这么办,最好悄悄的息事宁人,大事化小,那么又去哪里找一套衣服呢?
想着,海棠问道:“您年纪也大了,正赶上过年,何必这么劳累?贵宝店里有没有做好了的衣服?五小姐身量和七小姐差不多。”
那裁缝一听,便明白海棠的意思,忙说道:“我倒是给我大孙女做了一套,大小也合适,料子……虽不及府上几位小姐的,也差不多,不如拿过来给了五小姐?”
海棠一听,笑道:“既是给自己亲孙女做的,自然不差。不过给了五小姐,您孙女穿什么呢?”
师傅笑得褶子皱了起来:“便宜穿些什么吧,总有办法,只不能委屈了府上的姐儿!”
海棠说道:“横竖也是受了委屈了,如今只要全这个面子呢,你快去拿来吧!”
师傅赶忙回去,拿了套冬衣来,海棠一看,果然崭新,料子做工款式都不错,跟其他几个姐妹的衣服相差无几,便放下了心,把这事儿回了韩氏。
韩氏摸着衣服,说道:“我看也是差不多的,既没有别人知道,你又是一起分发到各处的,想来也不会有人多心,送去吧。”
海棠答应着,便把各房的衣服送到了各处,到二院的时候,明芝正拿着一本《了凡四训》读,见海棠进来,忙放下书,问道:“海棠姐姐也得空来我这里坐坐?”
海棠勉强笑笑,说道:“我这是给姑娘送新衣来了,姑娘可试试称身不称身?”
明芝说道:“不用试,年年在他那里做,何时错过呢?”
海棠点点头:“这家的师傅,手艺确实是好的,姑娘先忙,我还要给别的房里送呢!”
明芝将海棠送到屋门口,便回了屋子,看着新送来的冬衣,也不大在意,只放在一边,继续看书。
过了一会儿,二太太过来,见明芝没有动那衣服,说道:“新衣服怎么也不试一试?”
明芝抬起头:“年年都如此,也没什么意思了。”
二太太拿起衣服,说道:“你倒看看这颜色款式喜不喜欢呢?”说着,摩挲着手里的布料,顿时皱了皱眉头。明芝有所察觉,问道:“怎么了?”
二太太说道:“这是给你的,没有拿错?”
明芝一愣,说道:“这是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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