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辰连忙从唐铭钧怀里退出来，拉开帐篷，脸颊仍莫名躁红着。

    “文先生，出什么事情了？”

    文子山满脸焦虑，“唉，刚才若菲跟周晓又吵起来了，夏尧多说了若菲几句，若菲就跑出去了。本以为，她消消气就能回来，没想到，到现在还没动静。”

    “若菲她出去多久了？”

    文子山看了下表，“现在都是10点25分了，她走了有一个小时了。”

    “不行！我得去找她！她一个人，万一碰上野兽怎么办？”

    唐铭钧走过来，拉住她，“我跟你一块去。子山，你去告诉那两个人一起出来找，叫那个夏尧少来艺术家的怪脾气！”

    听见唐铭钧说夏尧耍脾气，洛辰不禁苦笑。

    夏尧，周晓，文子山一队，唐铭钧和洛辰一队，分两个方向寻找。

    为了安全起见，事先约好，一个小时之内，不论是否能找到，都必须返回营地。

    唐铭钧举着强光手电筒，拉着洛辰在山林间行走，脚底不住踩到枯树枝叶，接续传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在静谧阴郁的四周里，显得格外悚然。

    洛辰喊着高若菲，嗓子喊到沙哑，可还是没见到丝毫高若菲的影子。

    唐铭钧看了眼手表，“我们回去吧，再找下去，不但找不到她，我们也可能有危险。等天亮些，我们下山，打求救电话，搜救犬搜人会更快些。”

    “可是！还有几个小时，天才亮，这期间，如果若菲遇见什么危险，没人能帮到她啊！”

    “你着急也没用，我们只这几个人，要搜遍整座山是不可能的，而且，我们也会迷路。再说，也有可能，这会，夏尧他们已经找到高若菲了，也说不定。”

    洛辰默默点头，也觉得唐铭钧说的有道理，只希望，夏尧他们三人已经找到了高若菲。

    两人正往回走着，洛辰耳边突然嗖的一股寒风。

    唐铭钧哎呦一声，她发现，那根本不是风，而是一柄不知从何处飞射而来的箭。

    左臂伤口的血，透过衣袖不断渗透出来。

    洛辰惊慌着，朝四周望去，看不见什么人。

    这时，忽然又飞来一柄短箭。

    唐铭钧咬牙拔下短箭，抓住洛辰，“跑！快！”

    洛辰惊慌失措地被唐铭钧，拉起来跑，她一边跑，一边看见，唐铭钧左臂逐渐被扯开的伤口，血流得更快了。

    洛辰觉得奇怪，怎么会突然有人，埋伏在山林里。

    “这山上有野人？”

    “笑话！你见过野人用不锈钢的箭头？”

    “那他为什么杀我们？”

    “我也想知道。别说话，快跑！”

    洛辰心脏越跳越快，越跳越无力。

    “我！我不行了！你自己跑吧！”

    唐铭钧连忙弯腰，抱起她。

    “唐铭钧，你放下我！你这样会跑不快！”

    “别乱动！”

    刚说完话，唐铭钧脚下陡然一滑，不知踩到了什么，身子一歪，跌坠下去。

    洛辰惊叫着，被唐铭钧死死搂紧怀里，用胸口护住她的头。

    洛辰感觉鼻息间都是他温热的体温，还有淡淡的薄荷烟草，混淆着男性特质的汗味，充斥而来。湮灭了眼前，接踵而来的绝境威胁。

    那一刻，心跳猝然停滞，却仿佛出世瞬间的静溺窒息，濒临肆意啼哭的迸发之际。

    或许，这么死了，也不会有什么痛苦。

    她暗暗在想。

    直至，她昏然苏醒的那一刻，发觉距离眼前最近的是唐铭钧那张略显苍白的脸，笼在颓寂的月光里。

    他靛蓝色的瞳孔，仿佛波澜不惊的深湖。静静地望着她，静静地。

    许久。

    她感觉，世界在宁静中，焕然一新。

    “唐铭钧，我们在哪？”

    “一个永远爬不出去的地方。”

    洛辰叹息。

    “唐铭钧，你知道，是谁要杀我们吗？”

    “那个人要杀的是我，不是你。”

    “你的仇人很多？”

    “很多。”

    “很多？到底有多少？”

    唐铭钧笑，“呵呵！我数不过来。”

    “唉，跟你在一起还真危险。”

    “你后悔了？”

    “后悔又怎样，已经来不及了。”

    “呵！”

    “唐铭钧，我们会死吗？”

    唐铭钧笑，“会！”

    洛辰看见唐铭钧在笑，恼怒道，“都快死了，你还这么高兴？”

    “能跟你死在一起，我为什么不高兴？”

    “可是，我还不想这么早死，我还有许多事情没做。”

    “那不如，在临死前，我们满足彼此一点小愿望吧。”

    洛辰神情暗淡，“可我的愿望你满足不了。唐铭钧，你的伤没事吧？”

    唐铭钧笑，“都快死了，还在乎那点伤？”

    “对了，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还想听？不害怕？”

    “你哪次讲的故事不吓人？”

    “呵！可你每次都很好奇地听完。”

    “是，我承认我好奇。现在更没什么事可做，听听故事，倒也不错。”

    “那这算是你的愿望？”

    “你说算就算吧！你快讲吧！”

    “嗯，我讲到哪了？”

    “讲到，那个女生独自守在帐篷里，听见有许多人走近的脚步声。”

    “女生听见许多人的脚步声，以为大家都会来了，就高兴地跑出帐篷。果然是驴友团的人，可她唯独没看见男友。驴友们告诉她，他们还没爬到雪山山顶的时候，突然发生了雪崩，她男友遇难死了。女生痛不欲生，驴友们劝说了一会儿，其中一个驴友突然大叫不好。”

    洛辰禁不住插嘴，“怎么了？”

    唐铭钧笑笑，“那个驴友看了眼手表，发现时间还差几分钟就到午夜12点整了。”

    “那又怎么样？”

    “那个驴友懂些风水迷信，他说，男生死得惨，肯定不愿意一个人孤零零地上路。到了午夜12点，天地间阴气最重的时候，就会回来带女生一块走。女生怕得要命，其他人问有什么办法。那个驴友说，让大家围成一个圆，把女生圈起来，这样大家的阳气就可以保护女生。大家快速地围成了一个圆圈，女生坐在正中心。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看着时间一秒秒过去了。这时，从不远处，传来噗哧噗哧地踩雪声，众人朝声音的方向望去，果然是男生回来了。”

    洛辰哆嗦着缩进唐铭钧的怀里，“然后呢？”

    唐铭钧继续说，“然后，男生发疯似地往圈子里钻，他拉住女生的手就拼命地跑。女生挣开他的手，要往回跑。男生告诉她不要回去，那些人已经死了！男生说，他们还没爬到山顶，就发生雪崩，其他人都遇难了，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女生突然想起，男生以前曾告诉她，如果遭遇雪崩，是根本没法幸存的。这时雪越下越大，男生要走过来给女生取暖，女生大喊着不要他靠近。就这样，一直僵持了几个小时，天亮时，搜救队发现了一男一女两具尸体，相隔只有几十米，是被活活冻死的。”

    “男生不是鬼？”

    唐铭钧冷笑，“当然不是，可惜的是，女生不肯相信男生，如果那时，两人抱在一起取暖，是完全有可能撑到搜救队营救的。可以说，是不信任，让他们断了性命。”

    洛辰淡淡道，“不信任只是因为爱得不够。深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心中会充满无畏，这足以抵挡所有恐惧。如果深爱，即便他是鬼，她也会愿意跟他走一条路。死，又有什么可怕？死在爱人的怀里，总比孤独地活在千里之外要好得多。”

    唐铭钧诡笑，“就像我们现在？”

    洛辰不禁脸红，“你又自作多情！”

    唐铭钧神色突然严肃，“洛辰，你相信我么？”

    “我愿意像你相信我那般相信你。”

    “呵！你说话好有哲理。”

    “这没什么，很多事情都是相互的，就像爱情，单方面的付出或者索取过多，感情很难长久。”

    “那我们算哪种？”

    “我们哪种都不算。”

    唐铭钧眼光忽然黯淡。“好了，我已经满足你的愿望了，这次该你满足我了。”

    “讲故事也算愿望？”

    “是你说过的，我说算就算，你忘记了？”

    洛辰叹息，“好吧，好吧。唐铭钧，你有什么愿望？”

    “我的愿望很简单，我问什么，你顺着我的心意回答就是了。”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可是临死撒谎，不会上不去天堂吧？”

    唐铭钧冷笑，“我是要下地狱的，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上天堂？我不会给你机会逃跑！”

    唐铭钧的话，令洛辰冷得抱肩，“你快问吧！”

    唐铭钧突然捧住她的脸，“我的问题，你要听清楚了！”

    洛辰突然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瞪着的双眼，微微酸涩。

    “洛辰，你爱我吗？”

    唐铭钧执着灼热的眼神，直射过来，洛辰感觉脸颊仿佛被烫到，呼吸困难，粗喘起来。

    唐铭钧见她不说，又急躁地追问，“告诉我！告诉我！你爱不爱我？！你心里有没有我？！”

    “我，我......”

    洛辰的胸口骤然发紧，心跳加速，仿佛快要蹦出来。

    “洛辰！洛辰！”

    唐铭钧慌忙从她脖颈上的项坠里取出一个胶囊，往洛辰嘴里塞，可是洛辰喘着气，根本无法下咽。他急得将胶囊放进自己嘴里，拖住洛辰的头，用唇舌喂给她。

    终于，洛辰将胶囊咽了下去。

    咳喘平息了，唐铭钧掏出口袋里的纸巾擦着她额角的细汗。

    “呵！叫你说句爱我，都这么要你的命。”

    洛辰看见，他眼底一抹浅淡的灰色。那灰，仿佛烟火燃尽的尘埃，令人心碎。

    “我爱你，唐铭钧，我爱你。”

    “你说什么？！”

    “我爱你，唐铭钧。这下可以了吧？”

    唐铭钧苦笑，“洛辰，你能不能不问后半句？不过，我只当听见你说的前半句。洛辰，你记住，不许反悔！”

    “好，我不反悔！终归要跟你死在一块的。”

    “若是死不了，你也要记得你的话。”

    洛辰叹着气苦笑，“唐铭钧，你这时做的梦，也不算白日梦，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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