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将她面上丝毫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了然颔首，垂首理着柔顺的流苏温声说着：“天色已不早，我便先回府了。你若有事再让玉枝或是紫梢寻我来。”

    锦云颔首，起身去送他。华容也不拒，温柔笑着与她一同出了房间。半晌后，锦云才重新回到青珏的屋子里，从华容来到华容走一直默不作声的青珏终于开口冷冷问道：“刚才那个白衣裳的人是谁？”

    “他叫华容，是太医院的，同样是我这边的人。”锦云如实相告。

    青珏视线在锦云身上游走一遭，沉着脸又问：“他与你关系很好吗？”

    “我们是共患难的人。”锦云淡淡一笑，“他给了我生命。”

    “这样说来，你与这人比你与我七姐关系还要好？我看你们很是亲昵。”青珏不知心里想着什么，一个劲追问些奇怪的话题。

    锦云一愣，真不知如何回答。亲昵……？为何她从未感觉到。锦云思忖一阵，尴尬说道：“这个……怎么说呢，你七姐与华容……不能这么比的。我与华容是兄弟之情，而与你七姐……你懂的。”

    “哦。”青珏淡淡应着，而后垂眸不再言语，不知道又在兀自盘算什么。锦云望着他微颤的睫毛在没有喜怒的面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心中暗叹一声。她转身将方才华容留下的药方看着。

    这时青珏又冷不丁问了：“凌寒南选妃了？”

    锦云依旧盯着手中的药方，闷声颔首。想来青珏还不知道青璃的事，现在还是不要告诉他为好。

    青珏冷嘲笑出声来，兀自摇头而后闭目养神不再说话。锦云想起什么看向他说道：“过几日便到重阳了。到时候……我陪你去祭拜一下吧。”

    青珏仍闭着眼没有说话，只是喉结上下滑动几回，睫毛轻颤，出卖了内心的不平静。锦云微不可闻叹息着离开了，待门关上之后，青珏蓦地睁开了眼，眸彩深浓不可窥测。

    九月九。重阳节。

    晴朗的秋夜，寒风萧瑟。城西无人的城楼上，一身墨色的锦云扶栏远望，视线越过华灯初上的帝都望向皇宫，那白日里庄严肃穆笼罩在金碧辉煌到了夜里却愈显阴森诡谲的皇宫。她面无表情地默然望着，不知喜悲，

    那墨袍在风中上下翻飞猎猎作响，身上寒气渐渐散出来。

    此时恕己已推着专门为青珏特制的轮椅登上来，额上沁出一层薄汗。锦云转身从恕己手中接过青珏，推着他临近城墙。

    原来每到重阳，东青都会有一场热闹的宫宴，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聚在一起饮酒谈天，插上茱萸赏菊。那时青瑾还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总是带着小九满场嬉笑地乱跑。也借机会偷偷喝了呈给三哥那些已经成年的兄姐的菊花酒，几杯下肚就晕乎乎的，抱着三哥直撒酒疯。小九也醉了，不过明显比她乖巧多，只是一头倒在桌上呼呼大睡，第二天醒来发现额上肿起的大包便哭着赖给撒酒疯的青瑾。

    “今日是登高的日子，现在不比以前……就暂且这样祭拜一下你的家人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锦云微哽着声音缓缓说道。如今她与小九只能以这样的身份遥遥望着从前的时光。

    青珏默不作声地望着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皇宫，吸了吸鼻子，问道：“七姐呢。”

    “她……”锦云顿了顿，“我向你保证，你会见到的。但不是现在。”

    她想着青珏会生气抑或是又是对她质疑一番，而出乎意料的青珏只是沉默。他如今沉默的时间越来越多，锦云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

    “你七姐让我给你带句话。”锦云抬眸复又望向深色苍穹下的皇宫，一字一顿说道，“小九，我们要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让父王母后以及兄弟姐妹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那一瞬间，青珏好像听见他的七姐在耳边呢喃。他能感觉到，七姐就在他的身边，自始至终从未离开。

    他僵着身子，缓缓回眸看向立在身后的墨锦云，眼中瞬间盈满了什么。夜色很暗，将他的神色湮没。

    夜风愈大，锦云有些站不住身子，她将自己的墨色风氅解下盖在青珏身上然后转身走向别处。青珏垂下头来，愣愣盯着那尚且存留着她温度的大氅，看见上面绣着的曼陀罗，伸手抚上渐渐用力将那曼陀罗死死拽在手里。

    一滴泪打在手背上，滚烫滚烫的。

    “七姐……”那声音消散在风中，锦云终究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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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重阳登高去 少年为何人（下）

    更新时间2011-10-18 19:20:28  字数：2450

    重阳节后有几日的假期，锦云一直呆在府中埋头于书房。她将那些暗阁中零零碎碎的资料整理归类，将一段往事翻找了出来。越往后越心寒……原来还是东青的时候凌寒南就与邻国西廖有私下的军火交易，那时间早于凌寒南与青瑾相识之前……

    也就是说，也许他与青瑾的意外相遇可能也是蓄谋已久的事情。

    而今凌寒南如愿坐上了皇帝，却要戒备着他手下的杜存风私运军火。历史好像重演一般，冷眼看着一切轮回。锦云收集的资料并不完整，想来是凌寒南可以销毁过一部分。线索断断续续的亦不甚清晰，不过锦云已然心凉了半截，脑袋昏沉。如今先为凌寒南找出杜存风军火交易的证据才是最重要的。凌寒南的旧账，以后一并算了也不迟。

    她看了看时日，已近未时，快到青珏喝药的时间了，索性搁笔将它们暂且放置一边往青珏卧房走去。正巧玉枝端着药碗准备喂他服药，见锦云来了便微微福身行礼。

    青珏顺着玉枝的目光看向翩然走近的墨袍少年，表情一僵，眸中光彩一转接着又恢复如常。

    锦云浅笑着在他床边站定，柔声问道：“今日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青珏垂眸不看她，闷闷应了声：“还好，不疼了。”他低眉顺眼的模样实在难得，锦云轻笑出声带着几分打趣：“今儿倒挺乖的。”

    青珏瞥了眼她，依旧没有说话，似乎满腹心事的模样。锦云见玉枝手里端着药碗，心中微动使了个颜色，而后玉枝起身将药碗递给了锦云。

    她笑着接过，敛袍在床沿坐下，似乎打算亲自喂药。

    青珏脸色有些白，身子也僵了一瞬。那漆黑的眸子直愣愣盯着锦云，想要将她看穿一般。锦云熟视无睹，舀了一勺药汁小心递到青珏嘴边，而青珏只是死死盯着她上下打量，没有张口的意思。

    锦云无奈笑道：“墨锦云亲自喂药，你该觉得荣幸才是。”

    她知道青珏听了这话可能会炸毛。就算如今青珏面上一副已然妥协的模样，然而她亦知道其实青珏的骨子里对墨锦云是不屑并且厌恶的。出乎意料的是他竟听话张开了嘴，让锦云顺势将药汁喂了进去。

    这一态度的转变，锦云心里却并非全是欣喜。

    “你今日可有些奇怪了。”锦云似笑非笑说着，瞥了眼玉枝。玉枝识趣退出房间。

    青珏嘴巴微张，复又闭上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锦云只装没看见他犹疑的样子，继续喂他。门外廊下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模糊的言语声，并且渐渐近了。

    依稀能听出那些混乱声音中似有人在唤着“安公子”之类，锦云蹙眉，还未来得及分辨那“安公子”是何人，房门就被推开了。屋外的阳光瞬间洒进有些昏暗的房间，锦云一时无法适应微眯起双眼望过去。门槛处站着一个人，由于逆光的原因只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面容看不真切。

    不过锦云已经想起来这个“安公子”是谁了。

    她神色瞬间变得凌厉，面色不善地盯着来人沉声道：“玉川兄，光临寒舍有什么急事吗？”而后她的目光移到身侧恕己与紫梢身上，难得出现明显的责备阴狠。

    安玉川连着好几次跑到捧玉阁都见不到墨锦云，问了拂珠才知道她这几日一直呆在府中忙着什么。这些日子锦云神神秘秘的样子落在安玉川眼里十分可疑，遂用了自己的人脉调查几番呈上来些显得不平常的事情。就好像藏了个人在府里一样……奈何再往下怎样查都查不到了，就好像被人刻意抹掉了一样。

    安玉川还从未去过墨锦云的府邸，心底又生出一股好奇，很想亲自去看一看。心里起了念头，脚就迈起来了。他递了名刺，紫梢却说要他在大厅等着。

    他摸透了紫梢的性子，旁敲侧击一番得知锦云并不在书房也不在卧房而是在一件客房，趁着紫梢去倒茶的功夫偷偷往府邸深处行去。虽然很快被发现，并且很快招来了锦云的面瘫刀疤侍卫恕己，幸得他学了些功夫脚下生风快了几步，过关斩将一路前行。很快找到了一间门口有玉枝守着的屋子，二话不说直接推开房门。

    墨锦云的确在屋内，她穿着平常的墨袍坐在窗沿，手里还端着药碗。而榻上则半靠着一个十六七岁模样容貌英秀的少年。此刻这两人都蹙眉惊讶地看着自己，神情好生相似。

    安玉川看出锦云着实恼火了，讪讪一笑：“这不是许久没有见到锦云了，心里着实想念得紧，这就赶快来了。”

    话一出口，青珏脸色就沉下来了，愤愤瞪着安玉川猛瞧，眼神跟看情敌一样。

    锦云知道安玉川的性子，如今他已撞见已成定局，欲盖弥彰反倒更惹他怀疑，索性平淡处之。她的目光淡淡在安玉川身后一干人等身上扫过，待他们都四下散了后才将视线落回他身上，嘲笑道：“承玉川兄如此挂念，锦云可有些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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