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顾瑾出来，她忙站了起来奔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顾瑾，顾瑾，南瑜怎么样了？你怎么出来了？小鱼她……”

    “阿姨，”顾瑾挣开了她的手，嗓音透着深深的疲惫，“能静会吗？里面正在抢救。”

    艾梅想努力扯下嘴角，可难度太大……

    后退一步，看着顾瑾带着秃废气息，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去，他双手撑着膝盖，沉默着。

    艾梅抑制着哭泣，一遍遍告诉着自己会救活的，她不能哭……她要等着，等着小鱼出来。

    顾建柏看着悲痛的艾梅，再看看异常沉默的顾瑾，他转开了身站在走廊中间，心里一遍遍的问着自己，怎么会突然这样呢？

    来的路上，顾建柏一次次问自己，当见到艾梅。听到顾云凡说的那番话，他再次想：怎么会这样？

    那个孩子……

    嘴里发苦，却无法言声的去说什么。

    等待是最漫长考验人耐心的，顾瑾想起当时下了飞机，听到的时的反应。

    他听到顾凯在电话里那番话后，顾瑾直觉就是想自己是幻听，是他们集体开的玩笑，——南瑜怎么可能出事？她……还说了，会等他回来，要那枚戒指戴在手上。

    然而，等顾凯说出赫玉的时候，他闭上了眼，无法原谅在他的范围，没有好好保护那个人……

    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顾瑾到车窗前冷吟对司机说：“师傅可以换我开吗？我去的地方很急，给加钱的。”

    出租车司机起先不愿意，但听到加钱二字犹豫了下，终是下车换到副驾驶座上，直到顾瑾开着出租车一路狂奔连闯好几个红灯后，出租车司机要哭了。

    所幸到了医院门口，一沓钱扔在了面前，司机才算稳定下了心，看着那人大步走进医院，心里想着他可能是有重要的人出事了。不然也不会那么急。

    出租车司机表示理解。

    ……

    只是赶到医院，他却没办法……顾云凡说：“害怕坚持不到他回来……”那句话，在他看到躺在冰冷手术台上的她，才理解的多么透彻。

    赫玉分明就是存了想要她死的决心，顾云凡说……要不是最后关头不管是意外、还是她懂得保护自己最致命的地方，总之，让她躲过了当场，可能会……她才能坚持到现在……

    才能坚持……

    顾瑾突然抬起手撑住额头，有什么东西渗出了眼眶，别人都说他是最冷心绝情的人……

    他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在令自己陷入无助的境地，“绝望”这个词也根本就不会出现在他的字典里，然而，里面……的那个人，终是让他领教。

    ——绝望，无比的透彻……也，痛彻心扉！

    顾凯和二猫子赶回来的时候，手术还没停歇。

    二猫子看到顾瑾，忙奔了过去质问：“你不是最厉害的外科医生吗？南瑜还在里面生死未卜，你坐在这里干嘛？等结果吗？你的能力呢？你不去……”

    “二猫够了……”顾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顾瑾似乎不是很好，“这种时候不要添乱。”

    “添乱？”二猫子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这怎么是添乱，顾瑾不是还跟以前那所医院的专家较量过吗？他有能力，为什么不去救自己的妻子……”

    “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死在面前，你才会有所表示吗？”

    话音刚落，面前坐着一直未吭声的顾瑾突然站了起来，顾凯见状迅速拉开二猫子，挡在她的身前，看着顾瑾，“顾瑾，你冷静一下。”

    顾瑾视线泛着凛冽的光，直直射向站在顾凯身后滞了声。脸色微白的二猫子，在缓慢的对上顾凯。

    那种眼神，沉寂的漆黑，犹如要把人魂魄摄进去一样，冷漠的空洞，使人不寒而栗。

    他终究什么也没说，推开了顾凯，抬步走到手术室门前边上，双手环胸靠在了墙上等候。

    顾凯转头看了眼那边同样绷着等候的艾梅阿姨，以及顾叔叔……他伸手拉着二猫子，远离这边。

    走的远远的了，才停下步子回头看去，她的小脸苍白一片，可能是被顾瑾吓到了，手心冰凉甚至还起了鸡皮疙瘩。

    顾凯心疼的把她楼进怀里，“没事了啊，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你。放心，南瑜不会出事的，顾瑾之所以等在外面，可能……是因为他无法对南瑜动刀子……”

    二猫子在他怀里动了下，抬起头看他：“真的？”

    是真是假顾凯不清楚，但就顾瑾对于南瑜的那份爱意，在刚才，看到他的神色那刻。顾凯很确定。

    顾瑾的爱很深沉，深沉的骗过了所有人……

    他们，一直都以为他是不懂情的人！

    顾凯对她点头，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走廊那边传来奔跑着焦急的脚步声，他和二猫子同时转头看去，当看到一个妇人为首，后面跟着的两个男人时，顾凯下意识太阳穴跳动不止。

    这下热闹了……如果猜得没错，这几人，应该是南瑜的姑姑吧？！

    他们从他两人面前擦肩而过，其中还听到那妇人指着前面说：“手术室就在前边吧……”

    顾凯仰起头无力叹了口气，此时已是傍晚时刻，姑母一家能从西安赶过来，一点也不稀奇，因为从艾梅打电话问顾瑾下落起，就已经被那边知道了这里的情况。

    只是顾凯很担忧，在这种时候千万不要起内讧的去迁怒，不然真是雪上加霜的找事呢！

    他们要不要过去做和事佬？

    顾凯心里较量了一番，还是果断的拉起二猫子的手，带她出去买吃的。

    从上午到现在了，人不是铁打的，多少买点是心意，也好找事情做转移开注意力。

    ……

    突然过来的这些人不是别人，就是顾凯猜测的那样，是南瑜的姑姑和姑父表哥三口。

    在听到艾梅电话里透露出的消息，和哭泣的声音，南素梅当场就撂下手里事情，拉着卫国海、卫景鹏风风火火订机票赶过来。

    她不相信好端端的人出车祸会是怎样，然而“出车祸了”四个字就已震慑的她慌了神，她中间再给艾梅打电话询问情况，可里面的她只知道哭……艰涩地告诉她情况并不好。

    给顾瑾打电话，他并不接听，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法接听。

    南素梅止住自己胡思乱想，可有些事由不得她，新闻里时常报道哪里哪里又发生了追尾翻车事件，导致几死几伤……

    那些只是轻飘飘的一纸内容，新闻新闻，就当做新闻来看……可若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南素梅无论如何也无法消化得了。

    即便是一路上卫景鹏一直安慰着他们两个……

    错过时光岁月里 第【324】南瑜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远远地的看到等候在外面的三人，南素梅一眼看到了静静坐在凳子上面无表情，像失了魂一样的艾梅。

    她松开卫国海的手奔了过去，在艾梅面前站定，气息微喘：“……小鱼咋样了？”

    艾梅动了下眼珠子，视线缓缓上移对上了她，还未说话，眼泪已经率先似断了线的珠子掉落下来。

    南素梅的心沉了沉：“问你话呢？小鱼怎么样了？”

    艾梅泣不成声的说不出一句话，她手掌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滑落出去，她不敢去深想，都已经整整六个小时了，里面还没有一点的消息……

    虽然顾建柏一直劝慰自己，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她也那样相信……都这么久了，小鱼还有救的！

    可还是无法化开心底那凄怆的痛楚。心疼那个人……她正在里面和死神做着生死搏斗，心疼她……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要遭那么多得罪！

    得不得到回答，南素梅扭头看向那亮着红灯的手术室三个字，先前多少自我安慰的抱着的侥幸在这一刻突然的瓦解。

    她红了眼质问她：“艾梅，小鱼她在里面是不是？”

    卫国海走过来扶住了南素梅的肩膀，“你冷静一下……”

    “这要怎么冷静？”南素梅嗓音不受控制提高八成，“小鱼她在里面我们从西安到北京……这么长时间，还没出来……”

    边上，那个一直被他们忽略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

    卫国海认识，五年前他去医院找艾梅的时候，艾梅的身边就陪着这个男人。

    当时……他们的动作亲密，卫国海多通世俗的人，他的妹夫还躺在火葬场上尸骨未寒，他们就已经恩爱如初……很生气，生起气来，语气自然也不好。

    一转眼，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猛然间才知道，小鱼在北京已经见着她妈妈了！

    不然，他们也不会守在这里！

    男人身躯高大，睿智眸子透着沉着的冷静，顾建柏对他们解释道：“我理解你们的心情，遇到这样的事是谁也不愿看到的……但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里面有最权威的外科专家助阵，相信，南瑜……那孩子一定会渡过难关。”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卫国海比较沉稳，这个时候压下一切成见，只担心里面侄女儿的情况。

    顾建柏垂眸思索了下，还没开口，坐在椅子上的艾梅忽地崩溃：“是赫玉，是赫玉开车撞了小鱼……为什么不让我去代替小鱼？该死的人是我啊……枉我还把赫玉当作女儿看待，她。她怎么能做下这样残忍的事情……”

    南素梅好不容易缓和下脾气，经艾梅一开口，她立刻就炸的推开卫国海，上前一把拽住艾梅胳膊，把她拽了起来，面孔狰狞的冲她吼：“是你……又是你，艾梅，南瑜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要害她到哪种地步才肯罢休啊？”

    “五年前在西安就是，都说了不要再出现她面前，小鱼受不了刺激的……五年之后你又出现……你看看你，到底还要害她到什么时候去你才能甘心？”她痛吼似诅咒的说：“你非得要害死她……绝了我老南家的种，你是不是才能畅快？”

    艾梅一张脸瞬间苍白一片，她悲痛欲绝的哭着，摇着头，任由南素梅的手狠狠抓着自己的胳膊，仿佛感觉不到痛楚。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南瑜也是我身上掉下去的一块肉啊！”

    卫国海连忙上前拉住南素梅，“素梅，你冷静一点……”

    顾建柏也从南素梅手里救出了艾梅，拉开了距离，一张威严肃穆的脸上更显沉冷。

    ……

    顾瑾对那边发生的混乱无动于衷，他静静的靠在墙上，双手环胸低垂着头，细碎的发遮挡住眸子，让人窥探不得他此时的想法。

    冷峻的气息自身上蔓延开来，生人勿近的冷酷，紧抿的薄唇，流露出抹萧索。

    他仿似摒弃了外界的一切，整个人只剩下一副躯壳，沉静的等待，思绪已不知飘向了哪里。

    卫景鹏看了一眼那边碰到一起就起冲突的长辈，头痛的叹了口气，他转身到顾瑾面前站定。

    昨日才刚分开而已，他还对顾瑾的行为赞赏不已，认为这样他们夫妻就能好好的在一起。解开矛盾，剩下的就是过日子。

    不想第二日就听到母亲惊慌失措的话语，——南瑜出车祸了，生死不明，艾梅打电话说联系不到顾瑾……

    他爸听到后二话不说就让他订机票。卫景鹏当时还跟着诺米正在吃饭呢！

    回想急匆匆从西安赶去阎良再到上飞机，这一路上的心，真的是七上八下的，偏偏这边的电话一个都联系不上。

    好不容易联系上了，艾梅抽泣的解释不清原委，却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卫景鹏看着顾瑾，尽量平缓着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顾瑾轻动了下，不过是眨了下眼。再无任何表示。

    卫景鹏问他：“怎么会出车祸？赫玉又是谁？”知道这种时候可能什么也问不出来，他转缓了语气，“顾瑾，我们是南瑜的亲人，你在怎么……”

    话还没有说完，头顶突然一声闷响，卫景鹏楞楞抬头看去，那本来是红灯的三个字忽然就灭了……

    顾瑾直起了身，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那边骂骂咧咧的众人都禁了声，在无声焦盼中，终于手术室的大门终于被从里面给打开。

    护士清理出了一条道，一众主刀医生们才陆续的走出来，一行人脸上都带着疲惫，这是在里面精神高度紧张的后遗症。

    外面等候着的人全都围了上去，走在最后面的顾云凡摘掉了口罩，看到一下子多出来的众人，猜测着他们可能是南瑜的姑姑一家。

    轻吁了口气，在他们提问之前给公布结果：“手术还算顺利，只是还没脱离危险期。”

    艾梅松了口气，双手捧在胸前，热泪盈眶的自语：“老天保佑，菩萨保佑啊……”

    顾云凡视线转到顾瑾身上，低低说了句：“你过来下。”

    然后留下卫景鹏等人围住老李等人去询问具体情况。

    顾瑾跟在顾云凡身后，两人直直走到了外面阳台上。

    此时夜幕笼罩，晚风习习，这座城市的霓虹灯璀璨格外明亮，犹如夜晚跳动的精灵一般。

    顾云凡回过身来看着顾瑾，发丝被微风吹的轻轻晃动，眼镜下的眸子闪过抹复杂，他沉声开口：“顾瑾，南瑜的伤势你看到了，情况并不好……手术虽然暂时稳定住，但能不能度过危险期，我们，——谁也无法保证。”

    顾瑾眼神瑟缩了下，这个问题早在方案提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料想到……静静等候在手术室外面，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的以为那样就是为她打气，使她能够坚强的度过这一步。

    之后呢……

    顾云凡艰涩的很难说下去，“你。要做好准备……”

    顾瑾眨下眼，他抿了抿唇，突然语气肯定的道：“不会的，我相信她。”

    更相信自己，怎么会同意那个人从眼前再次溜掉呢？！

    顾云凡看着他，明白顾瑾的感受，可这个时候，作为医者，只能提前打预防说这些……那种结果，他们谁也不想看到。

    顾瑾转过身靠在阳台上，手下意识移到口袋去摸烟，摸了个空才想起……抽烟这个习惯早已变得可有可无，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点燃一根排解一下……可，是什么时候彻底戒掉的？

    好像现在也只有烦躁的时候才会想起去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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