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这两位是?”
觉远立着单掌鞠身介绍道:“他们是贫僧师侄,今日来也是与他们二人有莫大的关系。”
两小赶紧行礼道:“小僧一凡,在下小九,见过大人。”
王汝训若有所思的冲着两小点头道:“好,好,此间既无外人,大师有事但请直说无防。”
觉远沉吟着思索着该从哪里开始,跟着佛号道:“敢问王施主那日是如何知道居山村会有大劫?”
老和尚一问是单刀直入,事关百几十条人命他也不再客气。两小听着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一起看向王汝训。
王汝训也紧张了,虽心里有所准备,却依旧没了到对方会如此直接。心中微动一迟疑道:“当日发信求助,是因知道大师宝刹正好在那,事急从权倒也是失礼了。”
王汝训在官场里打滚几十年,什么话说不说得他是心有尺度。这番回话满是歉意,可对大师的问题却是只字不提。
觉远却不绕弯子接道:“阿弥陀佛,可惜施主一番救人之心却全然落空,居山村三十二户人家,共计一百三十人全部殉难。”大师说到这话头赫然而止,微着眼睛紧盯着王汝训的表情。
王汝训越听越惊,现在连嘴都张着不能闭上。大师话音刚落,他便一把握住觉远的手,神情激烈的问道:“大师说什么?那里的人都死了?!怎么会这样?还有没找清楚的?怎么可能是个整数?一定会有人活着!一定会有,你们到底找清楚了吗?”
急切之情令觉远不禁一声佛号,两小也是为之心肃。
“阿弥陀佛,施主稍安勿躁。”觉远说着轻轻鞠身:“那些贼人虽恶却也没能斩草除根,确实有人躲过那场灾祸活了下来。”
闻言王汝训却是更急,连忙问道:“是谁?现在人在哪里?”
“阿弥陀佛,王施主稍安勿躁。”觉远大师又是佛号,下边却没了回答。
真个是和尚说话慢悠悠,随便就能急死人。大师不说话,王汝训却端起茶碗一口喝干,跟着无力的坐回到椅子上。他的样子让大师等三人有些意外,如果是简单的救人之心,恐怕也不至于要这般吧。
“难道另有隐情?”大师心想着,却依旧不动声色。
王汝训坐了会倒也平静下来,宛然歉意道:“刚才失礼请大师莫怪啊。”
觉远微笑了笑道:“施主多虑了,那活下来的两人后来就在我禅林寺修行,现在就在施主眼前。”
王汝训明白了,看着站在那的小九与通宝两人道:“就是他们?再没其他人了吗?”
觉远摇头:“等我们赶去,那里已是一片火海,其形惨烈不忍褚睹。真不知是何人因何要做下此等滔天罪孽?所以此番前来,还请施主可以明示,我等定将感激不尽。”
觉远说到这,旁边两小扑通就跪倒在地上,齐声道:“请大人明示,得报大仇,小人等当为犬马以报。”
王汝训看着两小却呆在那里,目光迷乱良久嘴里囔囔道:“你们,你们是来报仇的?”
这个王汝训的反应真的很不正常,自己这些人千里迢迢迩来,当然是为要报仇,难不成还是寒冬腊月的来旅游吗。
两小互看一眼,一挺身抱拳道:“是!”王汝训身子抖了一下,目光不停的闪动起,在三人脸上扫来扫去。
跟着又象恢复了冷静,一摆手道:“不行,这件事情我会替你们处理,你们千万不能乱来。”这回包括觉远大师都楞住了,这个王汝训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样的恶人还不该杀?
“为什么?”小九闻言噌的就站起来问道。
通宝也是诧异,见他站起来也跟着起身,皱眉望着王汝训。面对三人疑惑的目光,王汝训显得有些犹豫不决。觉远大师看着他,轻声佛号却将眼睛闭上了,手里念珠滚动象是在念起经来。看这架势今天要是自己不给出个理由来,他们是不会肯罢休的。王汝训身子向后靠在椅杯上,他闭上眼睛下巴上的胡须微微的颤抖,眉头也早已皱得紧紧。两个大人都不说话了,两小也安静下来,书房里一时变得得分外压抑。
“如果我当时不犹豫,一早便将信送出去就好了。”良久王汝训自责道。三人没有回答他,冷静下来他们都觉得这个官应该不是坏人,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王汝训叹了口才悠悠接道:“其实我并不知道整个山村都会遭遇毒手,没想到他们居然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简直是不择手段!”
终于进入了正题,觉远大师等三人立刻聚精会神起来,可王汝训却停在那唉声叹气起来。
觉远大师睁开眼睛提示道:“那不知施主又何以会发出那封信?”
大师没有问得很深,只是稍微引导罢了。果然王汝训摇起头来,跟着问两小道:“你们是那个村子的,可否知道那村里住着一个老先生,应该是银发满头且很有学问的。”不用他说得这么仔细,全村可以称得上先生的只有一个,就是教小九读书识字的穷酸秀才。觉远并不清楚这些,两小却呆住了,怎么这事会扯到他身上去?
王汝训见两小不说话便跟道:“如果他没改名字的话,应该是姓于,双名夤缘。”
“于夤缘?那不是你的先生吗?”通宝终于惊讶道。
小九怔怔的看着王汝训,他怎么也想不出眼前这个朝廷二品怎么会认识一个乡村老汉。先生在他印象中,除了代人书信和老爸对他的另眼想看外,再就是自己背书背得昏头昏脑时,他的那种气愤的神情。
可看来王汝训的惊讶并不逊于他,细细打量着小九怔道:“你是于夤缘的学生?”
小九点点头。
“不错啊,很好,于兄一生文采飞扬也算是有个传人。”王汝训看着小九感慨道。小九听着立刻就觉得不好意思了,他哪有跟先生学过什么很多东西啊,就连现在那点都是硬逼着学的。
觉远大师似乎明白了什么,接过话头问道:“那于夤缘才是施主真正想救的人?也就是说,施主是为了救他慌称说那个村子会有危险,其实施主事先并不知道那些人的具体计划?”
王汝训微怔跟着点头应是道:“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要早知如此,那日我必定不会犹豫。”
“到底是为什么,你倒是快说啊!难道我们那么多亲人还有那多乡亲死去,就连个原因都不能告诉吗?”小九也是急了,再也不顾礼数直言道。
王汝训皱起眉头,跟着一咬牙:“好吧,那我就从头告诉你们整件事情,可是听完后,你们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否则我就不说。”三人见他如此坚决,也就答应了。
王汝训这才慢慢讲述起来:“那好,我就从首辅张大人去世后说起吧。自大人去世后不久,朝中就有很多人提出了反对的意见。时间压得太久了,朝中人很多人是怀怨已久,这个时候终于是全都爆发出来。”他说着深有体会的摇了摇头,一脸不堪的颜色。
“皇上与他的先生生前关系还是蛮好的,可谓信任至无以复加的地步,没想到死后却是如此对待。居然也会帮着那些人,下旨革去大人所有官衔,然后是抄家斩首。”王汝训大有感慨的滔滔不绝。
小九听着又急了,他们那些官场上的事情,那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
张居正听老师说过,每每提起还总是非常激动,可那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立刻打断了王汝训的话道:“大人我也知道张首辅作了蛮多好事,死后也受了很多委屈,可这些跟村子被屠能有什么关系呢?您就简单的告诉我们为什么就可以了。”
说实话他现在是真没心情听故事,只想知道个原因,甚至就知道个仇人的姓名就成。他立马就可以去将那禽兽不如的家伙撕成碎片,其他的都可以不管也不想知道。
王汝训看着他叹了口气,也就是他涵养还不错吧,一个大官给个小子如此说话也是不得已。
他又摇了下头:“事有因果,究其根源这首辅大人的去世就是原因。”
王汝训稍顿道:“于夤缘本是首辅大人家的管事,我与他有多年的交谊。自大人家几乎被灭门之后,于兄不得已逃去山林躲避。后来他告知就是在居山村,也就是你的先生啊!”他说得有些痛心了,显然是对刚才小九的态度有些感慨。
小九也确实惊讶了,从没想过自己的先生还有这么大来头,居然会跟那红极一时权倾朝野的张居正扯上关系。他这会也无言以对了,王汝训接下来是滔滔不绝,一口气将事情的始末全都说了出来。
用他的话说叫“天威难测”,张居正一家就饿死的就有好几十人。大儿子死了,二公子逼得要自杀,可一连两次都没成。于夤缘这个管事要不是逃得快,这会肯定是属于饿死的人之列。可他跑是跑了,什么不好带,偏偏要带着老张家帐本一起。
王汝训说到这,不单是小九,就连觉远大师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带那东西。王汝训又是一阵官场啊,朝廷的感慨后,这才接着说:“皇上抄家实际是因一罪而起,就是听说首辅家富可敌国。可是抄家的结果与事先估计的相差太远,于是就有人猜测是不是有些东西被事前就藏了起来。后来他们要查找原帐,却发现重要的部分不翼而非,你们说这帐本能不能拿?”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不用他说已经很清楚了。你拿走了帐本就是真没事,那也成了有事。重要证据不见了,人家能饶过你吗?
“而且事情还不至于此,你们没在此中是不会明白这里头凶险的。”王汝训又道:“那些要报复的人,他们是不会在乎帐本里写的是什么的,他们要的只是一具尸体就已经足够。甚至他们可以连尸体都不要,只要于兄和同于兄有过亲密交往的人的命就可以。”
觉远等三人终于明白了,这样的灾祸就同于,子本无罪而怀壁其罪一样。村子里有个捏着要证的人物,即使周遍的人并不知道,那他们也是难逃一死。什么是草民?难道这就是他的解释?
“为什么先生一定要拿着帐本呢?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小九问着心中在哀叹,一场无边的灾祸居然是跟自己的老师有关。要是没那帐本,最少自己的家人和村里的那些人都不用去死。
王汝训轻叹:“你现在当然是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就在当时于兄一片为主忠心,想保留下那帐本为自家大人洗脱罪责,那又有谁能知道这事后会发生这样的悲剧呢?”
小九顿时哑了,确实不会有那样的人,恐怕真的会算命也不会有那么准。
广饶辽阔处 单骥走天涯 第三章 皇上今天不见客(之一)
事情的复杂使众人一时沉默,各自在心里整理着王汝训所说的话。良久觉远大师才鞠身佛号问道:“王施主,那后来的事情怎么样了?你又是怎么知道有人要去杀于夤缘的呢?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两小听师叔这么说一想也觉得是,王汝训转来转去是将事情原由交代清楚了,可关键的人物全都是一字未提。
“村里的人都是普通善良的山民,他们本身是没有罪的。不管是什么原因,也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能就这样夺去他们的生命!”小九想着眼睛里又开始冒火了。
那种冲动、杀那五个兵士时的冲动,现在似乎又在随着他的呼吸逐渐膨胀。心中隐藏着的复仇的怒火变得越来越灼热,几乎要变得无法抗拒。
王汝训并没有感觉到这些,他因为老友的死去,事情发展的意外而痛心疾首。他确实是个好官,事实上也做了他可以做的事情,甚至是冒了小九他们所不能理解的杀头的危险。可是悲剧依旧发生了,甚至比他原想的要糟糕得多。现在他必须决定该怎么办,应该怎样来劝服眼前的三人。
“一百多条人命的官司,他们怎么可能放弃啊?!”王汝训想着摇头叹气起来。
“你们还是没明白此事的厉害?”王汝训想着问道:“查抄首辅家是皇上的意思,下边的人都是奉命行事。是,是,皇上是为妖言所惑,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圣上也决没想到,肯定也是决不愿意发生的。”
他抬起头来看着小九,神情变得严肃:“即使是下边的人借着圣上的名义胡作非为,那也不是你们可以杀的!”
他语气坚决:“他们都是朝廷命官,可以参与查帮此案的无一不是位高权重,也决不是一两个那么简单。难道你们想将他们全都杀了?!你们有想过那将会变成什么吗?知道那将给你们,和与你们有一星半点关系的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王汝训说着他的理由,在场三人也确实为之怔住,一时间也回不上话来。王汝训语气缓和了些道:“如果你们真的那样去做,且不说会不会成功,那都是犯下造反的大罪。这样的罪行,历朝历代都只有一种判罚,诛九族缴亲信!实际上,还不止是这些,它将延伸至整个朝野的变动。株连、牵扯、冤狱、报复等等将无所不尽其极。到那时侯,毁去的又怎会是一两个大族?又怎会是区区一百三十条人命!那将是几百上千甚至是几千人的劫数!”
王汝训决非是危言耸听,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官场上尔予我诈,各派势力为了争权夺利无不是欲至对方死地而后快。在朝堂之上衣冠楚楚之间一张利嘴的威胁,远比江湖的刀光剑影要来得凶险。小九这回真的哑了,看看通宝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觉远大师已在那低头念念有词,他比两小更清楚这些都是事实,此时他也没了主意。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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