麽善男信女,若是仍然拘泥于道德规范,那就只有去买棺材的份了。你现在想通这个道理,并不算太晚啊……”
说著,杨四昂首前行而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笑道:“更正你一句话。你是不是混蛋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不是混蛋。”
鹰刀眯著眼楮看著杨四在风雪中前行,只见其矮胖的身形稳定墩实,步履丝毫不乱,雪地上的脚印画出一条笔直的直线。
这样的人啊,只要认准了前行的方向,就一定可以一直走下去。
鹰刀心内一热,叫道:“杨四,你去哪里?”
杨四头也不回,扬手告别道:“去睡觉!如我所料不差,这件事并不算完,一定还有下文,所以我要去好好补充精力……”
声音越去越远,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之中。
鹰刀摇头一笑,正待追上杨四一同出府,却想起淡月还留在温婉儿的“听涛小阁”内,便转过身子辨明方向,往听涛小阁而去。
杨四慢慢踱出温府大门,雪花飘落在他的衣袂上,须臾间便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这样的天气,该是花溪剑派奇袭襄阳的最佳天气吧!与自己主动拱手让出长江水运控制权不同,若是被花溪剑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袭襄阳,那麽温家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所遭受到的将是致命打击,再也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他略一回头,望了一眼屹立在风雪之中的温府大院,心中低声叹息不已:“然而,依然陷于内乱的温家又将依靠什麽去应付即将到来的风暴呢?唯一的指望,只能是希望温师仲看清当前恶劣形势,当机立断,以最快的速度,雷厉风行的手段,强行压下家族中的内部矛盾。否则……”
说起来,这次铁甲蝙蝠杀人事件虽然看上去离奇复杂,但实际上却只是温玄、温恒二人矛盾激化的序章。姑且不去管荀途惊洛u|卷入其中而无端丧命,便是荀途惊在襄阳温家内丧身这件事,也必然会导致齐鲁荀家对温家不满,可以想象的是,相继而来两家的纠纷必将难解难分。荀家派人过来调查此事肯定是难免的,温师仲如果聪明的话,道个歉,赔偿一点银子或许能将这件事暂且按下;如果一定要和荀家的人硬顶,那无疑又竖立了一个强敌……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如何还能再树外敌?
温恒啊温恒,为了与你弟弟争宠,你玩个苦肉计,派人假扮铁甲蝙蝠刺杀自己,那也没什麽关系,可你为什麽要把荀途惊干掉?那不是惹火烧身吗?既然如此,你还不如索性将温玄也一起干掉来得痛快……
唉!猪就是猪,好不容易想玩个阴谋,却不能做到天衣无缝,反而留下不少难以解决的手尾,还真是让你老爹为难啊!你老爹说的的确不错,这一代的温家果真没什麽人才。
杨四苦笑不已。其实,早在温恒的惜月楼内,他便知道温恒被刺事件事有蹊跷了。其一,铁甲蝙蝠杀人无声无息,连杀十数位在外布防的温家战士能不惊动任何人,可洛u饫劓黎@个毫无武功的侍女歌姬之类的人物却能高声告警?除非是铁甲蝙蝠故意要她泄漏出去。其二,以鹰刀的说法,铁甲蝙蝠武功已达一流高手境界,如果当真要杀温恒,温恒又焉能侥幸逃命?就算温恒武功高过铁甲蝙蝠,逃过了刺杀,又怎麽会被吓得精神失常?其三,铁甲蝙蝠固然只有荀家的人可以设计得出来,但是那种将生铁打制成薄如蝉翼却又韧性十足的工艺,当今世间只有关中温家的锻造高手可以做到。这一点,自己异常清楚,因洛u灾v曾数次秘密进入关中收购过温家铁器,对他们制造铁器的能力自然颇为了解。
正因如此,鹰刀要到迎宾楼内去查荀途惊时,自己没有跟著上去。因为,自己早就知道荀途惊根本不是铁甲蝙蝠,去了也是白去,还不如继续留在温府,得到的线索或许会更多。然而,令自己没有想到的是荀途惊居然会死。
最令自己奇怪的是,温恒究竟是从什麽途径弄到铁甲蝙蝠的设计图,并据此打造出蝠甲战衣?莫非,这就是荀途惊被杀的原因?还有,温恒手中握有蝠甲战衣的事,温师仲和温玄二人是否知道?
总体来看如今形势,温家内部,温恒、温玄二子的权力之争已然浮出海面,甚至到了动刀子的地步;而澜涛雅轩、纵意山城两阀却在此时与关中温家达成大批铁器交易合约,动向可疑;齐鲁荀家更在襄阳不明不白的死了个嫡系子弟,两家交恶在所难免……十二个字就可以贴切的形容出襄阳温家的处境:强敌环伺、内部不稳、外无盟友。
一个个都像个孩子一样争抢著手中的糖果,全然不顾外敌已兵临城下,依靠这样的温家真的可以遏制住花溪剑派北上的野心吗?还真是让人万分头痛啊!
杨四摇头长叹一声,用手揉了揉已被风雪侵袭地有些僵冷的面颊,心中第一次怀疑起自己选择襄阳温家来对抗花溪剑派的决定。
不知不觉间,他已走至长林巷尾的迎宾楼下,正要举步跨入楼内,眼皮突然一跳,心中警兆忽现。
在街道的对面,一个身材曼妙的动人少女正凝望过来。眼神清澈如水,脸上巧笑嫣然,一袭绛红色的锦裘在风雪中倍感鲜艳夺目。手中撑著一柄精致的小雨伞,飘浮而过的雪花在她身旁翩翩起舞,构成一幅令人惊叹的美丽风景。
“杨四?智者杨四?”
那少女香唇微启开口询问,音调出奇的温柔动听,宛如在耳边喃喃低语。
杨四心中一震。他倒不是震惊于那少女一口道破自己的身份来历,而是震惊于那少女异乎寻常的武功。他与那少女隔著一条宽达五六丈的街道,兼且现在风雪交加,但是那少女送过来的语音又低又温柔,却偏偏无比清晰,全然不受相互间的距离影响,由此可以判断此女的武功已晋入绝顶高手境界,足以与武林各大派的顶尖人物相抗衡。然则,从她的身形外貌上看去,此女年龄绝不会超过二十岁,正当妙龄。
杨四的大脑迅速地开始转动,搜索记忆中的少女高手。可是无论他如何搜肠刮肚,还是想不出哪个武林门派中有这麽一号人物。
如这等绝顶高手决不会凭空冒起,除非是某个名门大派为了某种需要而故意雪藏起来的秘密武器。但是,如果这个推断成为现实的话,这个门派在这个敏感时刻将这个一直被雪藏的少女高手派遣到襄阳来,其背後的动机就非常值得推敲了。
杨四在心中隐隐有一个预感,因为这个少女的出现,原本就已陷入风暴中心的襄阳将变得更加复杂。这个少女,是一个令人无法忽视的变数,整个局势将因洛uo而改变……
那麽,她究竟是谁呢?
杨四怀著一种忐忑的心情,向著那少女微一点头,道:“我正是杨四。请恕杨某眼拙,敢问姑娘出自何人门下?”
那少女微微一笑,并不回答杨四,反而轻笑道:“久闻先生智计天下无双,今日得见高颜,甚慰平生。只不知贱妾能否有那个荣幸可以请先生一同饮茶赏雪呢?”说毕,向杨四招一招手,也不管杨四答不答应便率先转身离去。
如果是鹰刀这个贱人碰到有美少女邀约他共同赏雪这种美妙至极的好事,一定会毫无廉耻地问一声“饮茶赏雪?不饮茶,饮酒行不行?酒後再顺便唱一唱小曲,乱一乱性……”,然後就流著口水,屁颠屁颠地跟在美女的屁股後走了,天塌下来也不会去理。
杨四当然与鹰刀这个色中恶鬼不同,他决不会白痴到随意跟著一个素未蒙面、不知对方底细的人到处乱走。天下间要取他性命而後快的人实在太多,如果那样做的话,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用。
然而,就在杨四踌躇难决之时,那少女的一句话彻底打动了他的心:“先生是否知道,蒙彩衣八百战士潜伏在襄阳左近,意图对襄阳温家不轨呢?”
那少女回过头来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恰好有一朵雪花飘落在杨四的鼻端,寒意彻骨,使得杨四不由自主地心中一紧。
那少女接著笑道:“我的名字叫南宫渐雪,淮阴南宫的南宫。”
她笑起来时,黛眉如柳,眼如弯月。一刹那间,连天地也因了她的轻轻一笑而失去颜色。
第五卷 雪满弓刀 第十八章
在寒冷的冬天饮上一杯热茶,坐看窗外雪花飞舞,美景如画,无疑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茶已上。对面的南宫渐雪美人如玉,笑颜如花。
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杯是景德镇官窑出产的蓝釉白瓷。碧绿的茶叶一片片地在水中缓缓舒展、浮沉,馥郁清新的茶香扑鼻而来,沁人肺腑。
饮茶的处所是襄阳咱u@处名唤“庐隐”的茶肆。这间庐隐茶肆看来似乎极为简陋,只是一间结构简单、占地不广、二进二出的草堂,但是草堂前却有一座范围颇大的梅园。杨四在刚跨进庐隐时,心中便是一动:“在这咱ux市中,居然花巨资构建一座毫无经济价值的梅园,这庐隐茶肆的主人其情趣固然高雅,卓然不凡,但是他果真只是一个简单的茶肆主人吗?如果纯粹卖茶来维持生计,五十年也收不回本钱罢?”
不管杨四在心中如何猜想,但在这大雪不歇之时,皑皑白雪覆盖在草堂瓦顶,堂前无数朵腊雪寒梅争奇夺艳,在风雪中挺拔勃发,的确颇有一番情趣,令人有飘然出世之感。坐在这等草堂中饮茶赏雪,实在无法去理会尘世中的烦嚣俗事,足可清心寡欲修身养性。
然则,这世间能懂得这一份真趣的人何其少也?偌大一个草堂中除了杨四和南宫渐雪外,竟无一人。红尘俗世,人人皆洛uw利二字熙来攘往营营碌碌,又有谁愿意在这风雪中听梅?
杨四胖胖的手指默默感受着茶水的温暖,口中低声叹道:“且不论这间庐隐的主人建此茶肆是何居心,但坐在此间,手握一杯热茶,远观窗外红尘十丈风云变幻,不由得尘心顿去啊……”
南宫渐雪微微一笑,道:“先生果然高明,一眼便瞧破此间庐隐不是一座简单的茶肆。实不相瞒,这间茶肆乃是我南宫家的产业。”
堂堂江北八阀之一,以贩运私盐获取暴利富可敌国的淮阴南宫世家居然会在襄阳设立一座无法盈利的茶肆,这种事若是传扬出去,一定无人肯相信。然而,杨四听了却没有露出半丝惊异之色,只是淡淡道:“茶肆乃贩夫走卒歇息时海阔天空的最佳处所,贵阀于襄阳咱u]立此间庐隐,想来是用来搜集情报所用。但是,这间庐隐的布置情趣高雅,一般走卒一见便会望而却步,又焉敢靠近庐隐半步?实在是有些失策啊!”
南宫渐雪笑道:“这倒不是失策,而是负责这间庐隐的坚叔素有洁癖,不喜与生人结交,故而宁愿多费资金另派人手去搜集情报,也不愿凡夫俗子叨扰他的清净。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们可以有这么一个清雅之地,可以不受他人打扰地好好聊上几句。”
杨四举杯喝了口茶,口中讥刺道:“既然庐隐主人是贵阀设立在襄阳的情报机构的主管,却只顾自己闲云野鹤逍遥自在,而不亲自参与情报搜集工作,这是否说明了南宫阀主在任人上的失误呢?”
早在南宫渐雪奉上蒙彩衣八百战士潜伏在襄阳附近这一宝贵情报时,杨四便知南宫世家有与自己这一方合作的意图,剩下的,就只是双方在利益分割上的谈判罢了。而谈判的要诀之一,便是在谈判正式展开之前全力打击对方的气焰,在战略上藐视对方。所以,杨四在庐隐的问题上借题发挥,言语中极尽挑逗之能事,只需引得对方心浮气躁,到时谈起条件来便会好办的多了。
谁知南宫渐雪竟然并不受激,依然浅笑自若毫不介怀:“先生之所以如此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襄阳温家的势力范围与我南宫家接壤,襄阳更是大江南北的交通枢纽。要在如此重要的战略要地搜集情报,我家阀主就算再愚鲁不明,也决计不会派一个不知深浅的人前来此地。坚叔之所以能当此大任,实是因为他是我南宫家最好的情报破译、分析高手,无论敌方隐藏地如何巧妙,他都能从蛛丝马迹和种种不被常人注意的细微末节中窥见敌人全貌。”说着,她略顿了顿,似乎漫不经心地瞟了杨四一眼,眼中充满了调笑的意味,接着道:“蒙彩衣八百战士潜伏在襄阳左近一事便是坚叔他一手调查出来的,不知先生对此有何感想?”
杨四一阵语塞。他虽然智计天下无双,却只是长于策划、组织和分析,一般都是隐藏在幕后,并不善于在口舌上与人争雄。若是鹰刀遇上这等场面,必然可以大耍无赖,毫不要脸地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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