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重新获得力量。然而,只要他在意大利拿起画笔,心里就十分难过。令他难过的不是别的,是惦念着法国巴黎的蒙马特尔。
当他决定放弃学业,全身心地投入绘画时,无任何人阻止他。1902年,他注册到佛罗伦萨自由裸体画学校及他后来注册威尼斯美术学院时,全家都支持他。1906年,得到父母的同意后,他带着母亲积蓄下来的一小笔钱来到巴黎。他多次回到里窝纳。莫迪利阿尼从来没有违背家里人的意志从事绘画或雕塑。
苏丁小的时候生活在明斯克附近的一个犹太人区。父亲很穷,靠为他人缝补旧衣服度日。苏丁是他的第十个孩子。父亲发现他学习绘画时,动手打了儿子。他的哥哥们也持与父亲相同的意见,一致反对他绘画。父亲的心愿是希望塞姆当鞋匠。16岁时,他竟然违反“法律”为村里的犹太人教士画了一幅肖像。惩罚立即降临到他的头上:被狠狠地打了一顿之后,关进村里肉店的冷库。为了避免出现悲剧,肉店老板给了苏丁25卢布。苏丁正是用这笔钱去了明斯克。在那里,他边在照相馆当底片修理工,边上绘画学校听课。年轻的塞姆正是在维尔诺美术学校遇见了基科因和克里迈尼。多亏了维尔诺市一位医生的慷慨资助,他才得以来到巴黎。当时,他基本还未读任何东西,而莫迪利阿尼已经读过著名作家马拉美和洛特雷阿蒙lautréamont(1846—1870),法国作家,被视为超现实主义的先驱。的作品,并且已经在他家的书柜里发现了德国哲学家尼采,意大利作家丹农齐奥,法国哲学家柏格森和俄罗斯革命家、地理学家克鲁泡特金以及其他作家的著作。他的哥哥是一位社会党斗士,在当选为议员之前曾经被捕入狱。而苏丁家却无人从事政治。
ii 从蒙巴那斯出发去参战(一)第69节 苏丁和莫迪利阿尼(3)
直至1922年巴恩斯到之前,苏丁一直处于生活的贫困、思想的苦恼之中。而莫迪利阿尼在家庭的大力支持下,思想已经受到了多方面的启发。
莫迪利阿尼1906年首次来到巴黎时,直接下榻在玛德莱娜大教堂附近的高档宾馆,接着开始在科拉罗西学校学习绘画。一天,他从住处出来快速经过“洗衣船”走廊去另外一个房间时,在勒比克街口发现一个简陋的仓库,于是将它租下做了画室。1909年,母亲给他的钱花光了,而他在蒙马特尔未能取得成功,他失败了。然而,他并不后悔。最重要的是他在此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能够全身心地投身于自己喜爱的艺术。
莫迪利阿尼很勇敢。大战爆发时,他曾经想过要参军,是军事当局拒绝了他的要求。在一段时间内,他极度灰心与失望。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表达强烈的反军国主义思想,他还为在蒙马特尔街头辱骂塞尔维亚士兵而挨了一顿打。
苏丁呢,他什么都怕,甚至害怕管理部门雇员同他讲立陶宛公务员的反军国主义情绪。他的胆小竟然到了在去官方柜台办事时也必须有一个人陪同的地步,理由是预防临时发生一些事,而他无力应付。
他的朋友很少。他和基科因在同一座城市出生,二人均在明斯克学过绘画,他们一起从维尔诺来到巴黎,他们住在同一个外国艺术家居住的居民区,但他们却相互不说话,老死不相往来。塞姆生他的同胞基科因和克里迈尼的气,后者自称与他是死对头。
大家都认识莫迪利阿尼。1907年,即他定居巴黎一年之后,他认识了大夫保尔•亚历山大。此人是他的首位资助人,也是首批供应他印度大麻的人之一。亚历山大大夫在德尔塔街购买了一座房子,贫困的艺术家们常去他那里,其中有:格莱兹、勒•福柯尼埃、雕塑家德鲁阿德和布朗库西。莫迪利阿尼的绘画作品都放在他那里。保尔•亚历山大为他当模特儿,购买他的大量作品,并且说服他参加1908年的独立派画展。
阿波利奈尔曾经帮助他出售作品。他的另外一个朋友马克斯•雅各布同保尔•纪尧姆认识。于是马克斯把纪尧姆介绍给了莫迪利阿尼。纪尧姆后来成为他的第一位画商。莫迪利阿尼同马克斯谈论宗教信仰和犹太教,并且将他亲笔题词“赠给我亲爱的兄弟”的肖像送给马克斯。
他与弗朗克•哈维朗也有联系,后者还将自己的房子供给他绘画用。
正是莫迪利阿尼帮助安娜•阿赫玛托娃了解了巴黎。他也常常与她一起背诵诗词。
他处处保护蒙马特尔山的朋友郁特里罗,他觉得同郁特里罗的关系比同毕加索的关系更加密切。
苏丁也是他的朋友。莫迪利阿尼时常将这位朋友置于他的羽翼下,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他。正是他教会苏丁:闭上嘴巴咀嚼食物、不吃他人碟子里的东西、在餐馆睡觉不要打呼噜。对于苏丁来说,莫迪利阿尼是他的兄弟。苏丁对他感激不尽。
这两个人是如此的不同,但是又有一些坚实的、不可动摇的因素将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莫迪利阿尼与苏丁一样经常毁坏自己的作品,无论是绘画作品还是雕塑作品。在里窝纳时,莫迪利阿尼动辄把许多块卡拉纳大理石扔进市内的运河。
他们二人一直有着获得独立的共同意愿。他们不参加任何派别,既不抱“洗衣船”的粗腿,也不投靠意大利未来主义者(莫迪利阿尼拒绝为他们提供担保);他们既不属于野兽派,也不属于立体派;他们既未上马蒂斯的绘画学校,也很少去位于弗莱律斯街的斯坦兄妹家。他们要自由,于是他们远离所有的派别。
他们二人同毁坏其身体的共同敌人作斗争。阿姆多•莫迪利阿尼在童年就患上了肺病,由于后来不停地饮酒与吸毒,天长日久,肺病转为结核。而塞姆•苏丁有绦虫和胃疼,由于营养不良,最后转为胃溃疡。意大利人(莫迪利阿尼)常常一阵一阵地剧烈咳嗽,喘不过气来;而俄罗斯人(苏丁)不断地服用大剂量的铋剂,也只能稍微缓解一点儿疼痛。最后,二人都各自遭受着自己悲惨命运的折磨。大家都知道苏丁的悲剧源于他童年时的悲剧。只须看着他在街上走路的样子:弯腰驼背,双手插在破旧的大衣口袋里,就足以知道他的历史给他造成的负担有多么沉重。
阿姆多•莫迪利阿尼时刻用他的富有和精神抖擞的外表掩盖着他的悲剧。其实他是靠酒精与毒品来麻醉自己。然而,无论金鸡纳酒、葡萄烧酒、度数最高的黑啤酒,还是柠檬橘子酒,无论印度大麻还是可卡因都不能欺骗苏丁。他清楚阿姆多•莫迪利阿尼要战胜的是什么痛苦,他清楚阿姆多无论在女人的怀抱还是在吧台,他往肚子里咽的是什么样的泪水。他之所以对此十分清楚,是因为在世纪初,他们二人同住在法尔吉埃街居民区。那时的莫迪利阿尼在同病魔作斗争的同时,也同自己作斗争,只是为了实现心中挥之不去的惟一梦想:不从事绘画,而从事雕塑,只从事雕塑。
ii 从蒙巴那斯出发去参战(一)第70节 玫瑰别墅(1)
叙尔瓦日:“你为什么给我的肖像只画一只眼睛?”
莫迪利阿尼:“因为你总是用一只眼看世界,用另外一只看自己。”
在法尔吉埃街居民区的院子里,藤田、布朗库西、苏丁及立陶宛雕塑家利普西茨正在看莫迪利阿尼雕刻他的石头。意大利人手拿锤子和雕刻刀在长长的石块上敲敲打打,他正在雕刻的是一些头和女像柱。这些是将用于装饰“美神庙”的“温情柱”。他的周围,既无酒瓶,也无酒杯,因为来到巴黎三年之后,阿姆多很少喝酒了。当时他还未发现印度大麻的“好处”,不幸的是他后来发现了。吸了大麻后,他就能够设计出色彩特别的成套作品。因为雕塑才是他的真正喜好,绘画并非他的最终目的。
意大利人看看太阳,接着又敲打起来。石头散发出的灰尘钻进他的喉咙,下到他的肺部,他咳嗽起来。他敲打一会儿,就咳嗽一阵,如此周而复始,他只好停下,灌满喷壶,喷湿正在雕凿的石料。接着又敲打,又咳嗽。只好扔掉工具,蹲下身子,用手捂住嘴巴,最后被迫放弃工作。
由于没有足够的钱购买需要的石料,他去正在修建新蒙巴那斯大厦的意大利石匠工棚寻找石灰岩料。如果他们不给他,他就叫几个哥儿们等到夜幕降临时,推着手推车到空无一人的工地偷。有时,工地正在施工,他们无法下手,这帮人就下到地铁内偷窃地铁轨枕,并且迅速运回玫瑰别墅院子里。晚上,莫迪利阿尼和布朗库西一起批评罗丹,谴责他花费过多的时间和精力制作模型,而且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泥土。他们认为选择人体模特儿更加自然,说罗丹学究气过重,而他们更喜欢自由,更喜欢黑非洲艺术的创造性。莫迪利阿尼的作品中长长的畸形脸盘反映出了黑非洲艺术对他创作的影响。(图45)人们从他的作品中看出他受到了托卡德罗人种博物馆展品的启发。在马蒂斯、毕加索、弗拉芒克和德朗的作品中,早已出现了这种艺术的痕迹。1914年成为莫迪利阿尼画商的保尔•纪尧姆在他位于米罗梅斯尼尔街的画廊中展出了一些作品,这是法尔吉埃街居民区的房客十分熟悉的一些原始作品。乔治•夏朗索尔介绍说:有一天,他在弗朗西斯•卡尔科的陪同下去他的店铺里,他看见保尔•纪尧姆拿起一个刚果的雕像,蹲在尘土里用力摩擦。卡尔科要求保尔•纪尧姆解释是何用意。
“这很简单,这样一来,看上去它的年代更加久远。”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在1909年至1914年期间,莫迪利阿尼从事石雕创作,罗马尼亚人布朗库西做他的助手。布朗库西于1904年从布加勒斯特徒步来到巴黎。他的父母是贫苦农民,他九岁离开家乡,离开父母,自己学会了念书识字,然后自己购买了工具,开了创作作坊。与藤田、扎德基恩或利普西茨一样,在乔治•夏朗索尔看来,阿姆多只是一个雕塑家。他们见过他用蓝铅笔画的许多素描画,但任何人未看见他拿过画笔。尽管贝阿特丽斯•哈斯丁1914年在《新世界》(the new age)上发表了有关她的情夫莫迪利阿尼的数篇文章,她在每篇文章中都暗示到他的绘画,但他们仍然认为他不是画家,是雕塑家。他的女儿让娜也确认了这一点:
爸爸的首要天赋是雕塑,他从孩童起就喜爱雕塑,可以说他天生就是搞艺术的。
[摘自让娜•莫迪利阿尼的《平凡的莫迪利阿尼》]
莫迪利阿尼的悲剧正来自这里:战前不久,他放弃了这一天赋,因为石料过贵,但作品售价不变。他如果不吃饭,或许能够允许他继续其创作。尤其是雕刻产生的灰尘直入肺部,他经常是边敲打,边咳嗽。有一次,一位朋友发现他躺在雕塑作品旁边失去了知觉。意大利的里窝纳或别处的充足阳光,对他也无济于事。正是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继续连做梦都想着的雕塑创作。
于是,他被迫放弃雕塑而从事绘画创作。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以及战后的作品中都带有他这一未了心愿的痕迹,它们似乎是画布上的雕塑作品:形态纯粹、面庞和身段修长、手臂与脖子细长,这一切都十分奇怪地令人回忆起他在1906年至1913年间雕刻出的头像。
那一年,莫迪利阿尼离开了法尔吉埃街,迁到拉斯帕伊大街。他在一个院子里觅到一处作画室:一座玻璃建筑,风雨与寒气都可以从四面八方的缝隙中穿堂而过。从那时起,他就一直在那里生活,在那里作画和朗读但丁的诗词作品。在屋子里被冻僵时,他就到那些他曾经为其画过像的富有艺术家们的家中避避风寒。这样他可以一举两得:既有一个栖身之地,又可以用这些艺术家的材料为他们画像。他为弗朗克•哈维朗、莱昂•安当博姆和雅克•利普西茨及他妻子画的那幅画,就是这样创作出来的。同往常一样,他只用了一次就完成了这最后一幅画。但利普西茨坚持说此画没有结束。阿姆多反驳说如果继续画下去,会将一切都毁掉。利普西茨毫不让步,然而他的目的并非强迫画家继续画,而是为了要多付给他钱。莫迪利阿尼在其匿名资助人的意志面前屈服了,让步了。利普西茨和他妻子的画像,是莫迪利阿尼少数几幅不是一次性画完的作品之一。
每次在工作期间休息时,他不停地喝酒,并且不停地吸毒,从吸印度大麻过渡到吸可卡因。有一天,他的朋友交给他点儿钱,让他去为大家买一些可卡因,而他回来时,“精神特别愉快,因为他独自把为大家买的全部吸光了”。他花起钱来毫无顾忌,但他人非常好。批评人丝毫不顾情面的弗拉芒克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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