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色江户历_分节阅读 11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用,所以五郎兵卫在户外摊开那件夜着——那件拆下领口布、整个微微发白、隐约有股尘埃味的麻布夜着——硒在竹竿上时,不经意间望了一眼。

    他当下觉得这夜着跟新娘的外罩很像,按在竹竿上,乍看之下犹如洁白的新娘嫁衣……

    五郎兵卫顿时感到背脊一阵发凉。

    (庄助……)

    五郎兵卫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庄助知道阿由即将出嫁,也知道五郎兵卫和阿高都由衷地替女儿高兴,更知道阿由认为这门亲事会很幸福。可是——万—他暗中喜欢阿由的话,事情又会怎样呢?

    绝对不能说出来,抵死也不能说出来。庄助很清楚,要是说了出来,五郎兵卫和阿高夫妇一定很为难。他大概比任何人都清楚,说出来也会令阿由感到困扰。

    但是,不说出来又很痛苦。

    所以他受不了了,这才让自己失踪?而且,为了不让人知道他失踪的真正理由——无缘无故失踪的话,会让人觉得忘恩负义,说不定反而会被察觉真相——这才编造那些谎言吗?又为了让谎言成真,于是拆下领口布带走?

    犹如洁白新娘嫁衣的夜着,有着牵牛花花纹的领口布。

    (牵牛花花纹浴衣,我也有—件。)

    难道庄助想用这种方式默默地表达他的痛苦?

    不,—定是想太多了。五郎兵卫摇摇头,打消这个念头。庄助是个标准的木讷寡言人,那家伙不可能想得出情节这么复杂的故事。

    那一定是鬼。鬼真的出现了,至少对庄助来说是这样。否则,当初买回那件夜着时,庄助脸上为什么老是浮现那种幸福的笑容?假若庄助真的爱上阿由,他只要—想到阿由即将出嫁,应该就不会有那种欣喜的笑容。

    可是——

    (小姐也会过幸福的日子。我很高兴。因为我也很幸福。)

    庄助曾经这么说。

    答案到底是哪个?哪个才是真的?五郎兵卫呆立原地,看着阳光下的夜着,如此问道。喂,庄助,答案是哪一个?

    然而,哪一个都一样。庄助这样的选择其实是最正确的。假若庄助坦白说出他爱上小姐,五郎兵卫又能为他做什么?再怎么不忍心,也无法响应他那份感情。

    女鬼阿吉真的存在吗?庄助真的是去迎接阿吉吗?还是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五郎兵卫再也找不出答案了。大概也永远无法知道答案。

    他只明白—件事,那就是再也见不到庄助了——只有这件事是很明确的。

    注一:夜着,即被子。江户时期形状与现代棉被不同,类似衣服。

    蝉羽 水无月

    走失孩子的路标

    一

    本所四目的盂兰盆节市集第二天,有人带着那孩子来到市兵卫的住处。抱孩子来的是市兵卫担任管理人的海边大工町大杂院里一个叫阿艳的妇人。

    “是我家那口子发现这孩子的。”阿艳说完,皱了—下眉头。

    “走失的?”市兵卫问道,然后望着趴在阿艳粗壮的肩膀上、微微张着口熟睡的大约两岁男孩的脸。不知是不是阿艳买糖给小孩吃了,那孩子的呼气中传来—阵甜味。

    “真的是走失?”市兵卫目不转睛地盯着阿艳问。

    阿艳的丈夫藤吉是个手艺高明的木匠,三十过后学会赌博和玩女人,正如俗话说的,迟来的病不好治,这两年来。好几次都让阿艳伤心落泪。市兵卫每回都当和事佬,一边安慰阿艳一边斥责藤吉,让事情圆满解决。最近,不知藤吉是不是悔过自新,稍微沉稳了下来,夫妻俩的感情似乎也逐渐恢复,令市兵卫松了一口气。

    可是,绝不能就此粗心大意起来。所谓男人的游兴不会就此轻易收手,市兵卫深知这点。也因此,市兵卫看着阿艳怀里抱的孩子,立即联想到藤吉那家伙竟然偷偷在外面生了孩子。

    阿艳就像玩鬼脸游戏的孩子那般,也目不转睛地回望市兵卫。

    “果然你也这么想?”

    “对不起,我就是这么想。”

    结果,她扑哧笑了出来,“根本没必要道歉。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刚刚才故意皱起眉头。因为她觉得市兵卫大概也会这么认为吧。

    “藤吉是在什么情况下带回这孩子的?”

    阿艳抱着孩子,浅浅地坐在办事处的地板沿,一副伤脑筋的样子。

    “昨晚,我跟我家那口子去逛盂兰盆节市集。”

    阿艳说是去买盂兰盆节灯笼。

    “既然你们会一起逛市集,表示最近感情还好吧?”

    市兵卫微微笑了起来,阿艳耸耸肩说:“普通而已。”

    “我也去逛盂兰盆节市集。昨晚有月亮,亮得刚刚好,但是人多得要命。”

    “我们也看到你了。喊你,你好像没听到。”

    阿艳在人潮中挑选盂兰盆节灯笼时,藤吉说要去小解,一个人绕到后巷。没想到,等了半天都不见他回来。

    “我那时还以为大概又被耍了。”

    原来阿艳以为藤吉甩掉自己,跑去赌场。可是,地又不好意思当场生气,再说也太没面子了。阿艳只好提着灯笼,忍着怒气走入人群。

    结果,藤吉回来了,阿艳本想臭骂他一顿,但是看他一脸困惑的样子,怒气全消了。

    “他带着这个孩子,说好像是走失了。”

    藤吉想要小解绕进昏暗的后巷时,被小孩的哭声吓了一跳,探头看了—下,发现这孩子蹲在地上哭。藤吉带着孩子回来时,孩子的双颊还挂着泪痕,瘦弱的脖颈,还在抽噎。

    “问他名字和家住哪里,他也不回答,只是哭。我跟我那口子都很伤脑筋。应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吧,这孩子,看来顶多只有两岁。”

    市兵卫点着头。最近的孩子——而且,在这江户生长的孩子,有些很早就会口齿伶俐地说话,早熟得教人吃惊。但是现在阿艳手中抱的孩子,脱离尿布顶多半年——大概只比婴儿大一点而已。更何况,幼儿时期,男孩通常比较晚熟,看起来总还像个婴儿。

    “既然认为是走失的,为什么当时没有送到附近的办事处?”

    阿艳过意不去地缩缩脖子,“本来想送去,可是……”

    不巧那附近的办事处聚集了几个高大的男人,大概是打架的,彼此激动地粗声争辩。

    “我家那口子说,看样子很快就会赶到,他不想进去。”

    市兵卫不禁苦笑。藤吉以前曾因酒醉打伤人,之后,他老是说公役比阎罗王还可怕。想必那回大概经历了什么刻骨铭心的事吧。

    即使不是这样,藤吉老是因为酒醉和赌博一再闹事,从市兵卫到町干部,那些教训他已经听多了。对他来说,不管是哪里的办事处,门槛都很高,可能比补修屋顶的瓦匠兜挡布还高。

    “我说,那我带孩子过去。他又说,万一卷入麻烦事什么的……明明只是个走失的孩子嘛。所以我开始起疑,我说难道这孩子是你在外面偷生的?说是走失的,根本是在骗我,是不是?”

    藤吉很紧张地说别开玩笑。

    “结果就这么走着走着,孩子就像现在一样睡着了。看他睡着的模样,觉得带他到处跑也很可怜。”

    况且,伸手探了—下孩子的脖子,上面挂着以防走失的牌子。

    “你看,就是这个。”

    大概是阿艳从孩子的脖子上取了下来,带在自己身上。她自怀中摸出—块有着细绳的小牌子,递给市兵卫。

    “长次,马喰町,右兵卫大杂院,松吉,阿妙。”

    意思是,这孩子叫长次,家住马喰町右兵卫大杂院,双亲是松吉和阿妙。

    “既然这样,我想,明天再带这孩子去马喰町就可以了。”

    今天早上,当孩子醒来时,问他名字,他的确是说“长长”。这就更不会错了。

    “听他这么说,我真是松了一口气。”

    市兵卫也总算放心了。既然如此,事情便好办。“这样的话,现茌马上过去看看。孩子的父母大概从昨晚起就心急如焚。”

    “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当然。”

    阿艳嫣然一笑。她挺了挺肩上呼呼大睡的孩子,站起身来。

    “这孩子很能睡,也不怕生。只不过一晚,我便觉得很好玩。”

    阿艳和藤吉膝下无子,这事也令她哭过几回。她老是说,要是有孩子,只要有孩子,可以不理那个花天酒地的丈夫,也根本不会寂寞。

    市兵卫突然想到,阿艳昨晚没立即带孩子去找他的父母,也许是想照顾—下这孩子。反正已经知道孩子父母的住处,过一晚再带他回去也没关系。她或许认为,让她照顾一晚也不会有事。

    阿艳摇着趴在肩上的长次,走在市兵卫前面,口中轻声哼着歌。她哼的是《摇篮曲》。

    江户街上有许多走失的小孩。

    狭窄的御府,人口稠密。若是遇到祭典或市集,人往往多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在这样的人潮中,常有年幼的小孩走失,一旦走失了很可能就再也找不着,小孩马上会陷入与父母生离的境地。而且,一旦要寻找走失的小孩,江户城却变得大到近乎残酷的地步。

    要找小孩,一切都得靠人手。有钱人家,只要家产没花光,或许可以一直雇人去找。但是,穷人能做的可就有限了。父亲和母亲疯了似的到处找,最后找到筋疲力尽,只好放弃,但是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这种悲惨的例子非常多。为了邂免这样的悲剧,在小孩的脖子上挂着像长次身上那般的“走失牌”,也是一种出自生活智能的习惯。

    发现走失的小孩,通常先带到该地的办事处,在找到小孩的双亲,或双亲来找之前,由轮值的町干部负责照顾。可是,由于走失的小孩太多,也有一直无法回到双亲身边而在町干部的保护下长大的,这种例子也很常见。

    但是这对町干部来说是很大的负担。小孩走失了,不管是对小孩的双亲,或是发现小孩、保护小孩的这方来说,都不是轻松事。

    大约四十年前,深受当地地主们信赖的父亲过世后,市兵卫继父亲之后成为管理人。市兵卫的工作态度比父亲更严谨,虽然有时房客或租地人对他敬而远之,但是他的人缘非常好。他也有过几次照顾走失小孩的经验。所幸,这些走失的小孩最后都顺利地回到父母身边,而且是市丘卫认真寻找的结果。

    市兵卫只有一个女儿,已经出嫁,生了两个小孩。前几年老伴儿过世后,最近他总算习惯了独居生活的寂寞,不过,也还没到了无生气,甚至无法想象与孩子生离的双亲悲痛的地步。他跟阿艳一起前往马喰町,一路上总是想着早点把长次送回家,好让他父母安心。

    可是,找到马喰町右兵卫大杂院时,结果竟出人意表。

    二

    “没有……这话怎么说?”

    马喰町房东右兵卫比市兵卫小十岁左右,在面对大街的地方开了一家零食铺,铺子大概是交由妻子负责。市兵卫和阿艳两个人坐在铺子里边狭窄的榻榻米房与他谈话。

    “怎么说都一样。我只能这样说啊。”

    右兵卫的气色很好,此刻他皱着脸,轮流望着市兵卫、阿艳、长次三个人,手上则是拿着市兵卫递给他的走失牌。他拿着走失牌的手显得很不稳,像是年轻女子被逼着握住蛇似的。

    “我们是按照走失牌上面所写的,才带长次过来。这孩子昨天刚走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父母的怎么可能就丢下孩子不顾?”

    市兵卫边说边望着右兵卫那有如见鬼一般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他为什么会有那种眼神?

    再说,这股不安,是有前兆的。

    到这里之前,长次刚从午睡中醒来,不知是不是阿艳抱在怀里的关系,他看到市兵卫并没有哭,听到市兵卫说要带你回阿爸、阿妈身边时,尽管只是个孩子却也安心地笑着。

    根据市兵卫的经啦,即使不过是两岁的小孩,即使说不出父母的名字和住在那里,但是只要回到住家附近,应该都会有感觉才对。再不然,离住家半条街时,也会遇到帮忙寻找小孩的左邻右舍。

    “哎呀,是长长,长长回来了!”应该像这样才对。

    可是,长次的情况完全不是这样。进入马喰町,来到右兵卫大杂院跗近,长次并没有露出那种“啊,是我家”的表情,而且也不见邻居飞奔出来。

    难道那块走失牌上写的是假的?和右兵卫面对面坐下的那个瞬间,市兵卫就这么担心了。

    (是假装走失的弃儿……)

    他也曾这样想。

    可是,即使是这样,右兵卫的神情也太奇怪了。与其说他是困惑不堪,倒不如说他似乎是非常恐惧要来得恰当些。

    市兵卫向同样感到莫名其妙的阿艳使了个眼色。阿艳也是聪明的女人,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长长,我买东西给你吃。给这孩子,嗯,就用竹签插块蒟蒻好了。”

    阿艳说完,接过右兵卫零食铺小下女手中的蒟蒻串,让长次拿着蒟蒻走到街上。

    当房里只剩两个人时,右兵卫果然马上开口说:“唉,对不起。刚刚实在太惊讶了。”

    “好像有什么问题,是吧?”

    右兵卫抹去额上的汗珠,似乎不是晚夏气温和炖锅的热气令他额头冒着太汗。

    “我掌管的大杂院的确住过松吉和阿妙这对夫妻,没错,孩子也叫长次。”

    “住过?”

    “是的。那是三年前的事。”

    “他们现在住在哪里?”

    右兵卫压低声音说道:“阴间。”然后再度

本文链接:http://m.picdg.com/49_49063/7094058.html
加入书签我的书架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