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顺势问着。
“我也不太懂得这个。大概就是句古诗。”林香远笑了笑,又说,“之前在这遇到过一个师太,她说这两句是深切禅理的句子,大致是:云散之后月亮自然明亮,但这明亮却是月亮的本来,不是云散之功。就像天空本来澄清,只是大多时候却为云彩所覆盖一样。”
“有些意思。”赵维平点点头。
“怪不得,参禅的讲究‘明心见性’呢!”徐迟转头对着林香远笑着说。
“你也参过禅?”秦力拜完了佛主出来刚好赶上这句,就接着问了一句。
“不过偶尔看了几页书,当时也没看出什么味道来。回去还得多看看,这里面大有学问。”说着他有看看那副对子,“我们的古文学的精神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由这些禅趣丰润起来的。‘庐山烟雨浙江潮,未至千般恨不消,于今归来无一事,庐山烟雨浙江潮。’‘回首向来萧索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阿香,咱们走吧,再一会儿我就头疼了。”秦力皱起眉头开着徐迟的玩笑。赵维平笑着推了徐迟一把,“得了,我的老先生。我们可都做不了你的知音,你省省力气吧。”
“他这是明心见性了。”林香远也笑着说。徐迟听了,转过头来看了看她,笑了一下说,“还差得远!”
由药师殿出来,山路更陡了,加之走到这里人也都觉得累了,所以香客和游人的脚步也都放慢了。
“阿香,前面是什么地方?”徐迟走在前面,回身问着林香远。林香远站住拢了拢头发,又拭拭额头和两腮的汗,这才喘了口气说,“上面就是观音殿,供奉的是杨柳观音。”
赵维平和秦力也有些累了,都停下来喘气。
“这段山路可真难走。”赵维平轻轻地抱怨,“要不是怕心不诚,我真想坐滑杆上去。”
“别抱怨了,前面有个亭子,我们过去歇歇。”徐迟安慰她。
“还不越歇越累!”赵维平很矛盾地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的一座亭子。
“要是实在挺不住我们就下山吧。”徐迟无所谓地建议着。
“还是走吧,到时候再说。”赵维平抬腿爬山。几个人又开始往上走。
走了一会就到亭子的跟前了,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这个亭子建在山腰的一个小平台上,平台不大,周围有铁栏杆围着。这里的山势较高,视野开阔,放眼望去,有种凌空之感,觉得自己离天又近了一步,再一努力或许真的就能触碰到总是高高在上的青天。而再往下看,觉得众山皆小,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轻松。
“从善亭。”赵维平念着亭上的匾额。
“知道是什么意思么?”徐迟笑着问赵维平。
“什么意思?”赵维平看着徐迟那一脸别有深意的笑容。
“是从善如登的意思。”秦力还不等徐迟说完就抢着说,说完又看了看林香远,在她耳边轻声说,“也让他们直到一下我秦某人肚子里的墨水!”
“从善如登?干嘛要弄这么个立意?”
“你看看那柱子上的对联就明白了,用心良苦啊!”
赵维平仔细地看了那副对子,写的是:
退心如此,自谓所在最是圣地
来意非常,应知别处更有洞天
“哦,想来佛主菩萨们这是在激励我呢。从善如登——我要是就这么停下来了,不就半途而废了么?”看完,赵维平一脸坚定地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就是,菩萨的苦心孤诣,我们可不能辜负了。”徐迟笑着为她鼓劲。
四个人稍做休息之后,便一口气走到了观音殿,拜过了杨柳观音出来,前面就是九回肠——上院婆婆洞前的扭曲着的山路。这段山路盘山而上,但又有高低起伏,不知转了多少转之后才看到上院的入口。
上院的入口建在山崖上,窄窄的牌楼式的建筑,拱形朱门。过了上院的拱门就是在山崖上开出的山道,右边的一半是直通婆婆洞,左边的一半是由婆婆洞出来的,中间有铁网隔开。路的两旁密密层层地堆满了敬献菩萨的花。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
婆婆洞是一个天然的山洞,像是一间穹顶的小厅,朝向东南方向,左右对称。洞内正中莲台之上立着一位手提竹篮的婆婆,一身粗布衣裙,布帕罩头,额前眼角堆着些皱纹,观之可亲;目光慈祥,嘴角微杨,含着一丝平和大气的笑。——看上去这菩萨更像是准备着给田间劳作的孩子们送饭的老婆婆。
传说,南海落潮时现一鱼篮观音像,请至小巫山上院供养。建造莲台时,一石匠的老母因山上送饭摔伤了脚。那个石匠便抱怨说:什么大慈大悲?果真慈悲的话,我们这么多疾苦,还不早愁得她老成我老娘那样了?众人没有理会,可收工时却见这尊菩萨像现出满面皱纹,原本的绫罗服饰也都变成了粗布衣服——就是现在的大慈大悲、可亲可近的模样。之后石匠母亲的腿伤很快痊愈,山中又常见一提篮老母在路边布药救人,从此提篮婆菩萨声名远扬。
几个人早就听说过这个传说,只是徐迟和赵维平从未亲身来拜过这位菩萨。这回山上本来也没想过怎么样虔诚礼拜的事,但一路走来,不知不觉间就虔诚起来,置身这庄严清净的佛国净土之中,也不由得心存敬畏。
这里是黄岩寺的主要道场,参拜的人摩肩擦踵。几个人分别焚了四柱香,然后挨班进入洞中跪在蒲团之上。一边有僧人击罄诵经。
林香远跪拜之后,觉得两腿有些酸了,正费力往起站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掺起来。她这时才发现,原来徐迟就跪在她的身边。徐迟的手很热,似乎一下就热到了她的心,她的心忽悠地晃一下。她刚刚轻声地说了声谢谢,徐迟已经转身扶赵维平和秦力去了。
几个人由洞中退出来,站在下去的台阶出看着洞口的对子——
似老母宏慈,泽比春晖,想篮中当是粥饭
实菩萨深悲,功如秋气,量田间自有禾秧
“我知道这对子是什么意思了。佛主、菩萨的慈悲就像春辉秋气一样,给众生温暖和收成,可众生所得却并非菩萨所给,而是心中自有。就像田间的秧苗,只要成熟了,自然就遇到秋风了,否则何谈秋气之功。这人若果真能了悟,也就自然有了菩萨,也自然遇到了菩萨。”
“这个人可真的觉悟了。”赵维平笑着调侃他。这时坐在一旁散经书、结善缘的一名老僧,笑着说:“难得施主说的明白。心中自有福田,田里自有禾秧。如此而已,简单得很,就如饭是米煮成一样简单。可众生就是不肯懂得。佛本来无所谓有,佛既是众生,佛也无所谓无,众生皆有佛性。试问世间人,有几个知道饭是米煮,请看座上佛,亦不过识得田由心生。”
几个人都定定地听完,赵维平笑着摇摇头,林香远静静地看着山色,秦力痴痴地凝神。徐迟笑着对着老僧说,“原来了悟竟是这么简单!看来是我自己想难了。”
“觉时即悟,就是这么简单;对境生迷,也是这样难。悟时有佛,迷时不遇。所以就常来拜拜佛,就好比念书时经常看看书本,提个醒而已。呵呵……老和尚又胡诌了。几位施主可愿结个善缘?”说着看了看书桌上的经书。
“我们家里没有佛堂,恐怕亵渎了。”赵维平连忙拦着说。
“哦,女施主心存敬佛之意,已然有了无量公德。诵不诵经已在其次了。这位女施主?”说着老僧看向林香远。
“多谢。”林香远淡淡地道着谢,随手接过经书,仔细地放在包里。
“谢什么?”老僧笑着问。
“卸去些羁绊,也好自在一些、安然一些。”林香远轻轻一笑,“老师傅,觉得还应该卸点什么?”
“没什么了,呵呵……”
“我还有不少,我可得多谢多谢……”
“还不打住,越谢越多!哈哈……到别处随喜去吧!”说罢,老僧递了一本经书给徐迟。秦力也接了一本。几个人这才下了石阶。
婆婆洞的下面是仙人堂,里面供奉的是胡三太爷、胡三太奶。即是北方民间的保家仙。仙人堂也是一个天然的山洞,洞前一副对子:
借问从来,应为苦尽功成处
试看所在,却是否极泰萌家
仙人堂的斜对过,是一个人工的石龛,里面有一个浑身是病的消瘦和尚。
“这个是什么神仙?怎么这样猥琐?”赵维平不解地问。
“这个可是一位最有人情味的神仙。”秦力笑着回答,“这就是‘十不全’菩萨。你身上生的,无论是什么病,只要你在他身上一摸,他就替你了,你的病就好了。——多慈悲啊!”
“这个善良可真是了不起。”徐迟赞叹着。几个人又细看上面的一副对子——
但愿众生皆得康健
何妨老僧独自衰枯
“现实生活中不能有的,人们又盼着能有的,就都成了佛主菩萨了。”赵维平笑了笑。
“神像应该大都是这么才有的。供人参拜尚在其次,更主要的是一种对慈悲善良的念向,就像刚才那个老师傅说的那样,是提个醒,劝人为善。”林香远自言自语道。
“照你这么说,佛主菩萨就没法保佑人了?”秦力有些不屑相信。
“佛主菩萨都现无数个法相,这些法相都随人心而现,只要你心里有这个念头,自然有救苦救难的佛主。”林香远认真地和秦力说着。说话时,三个人已经出了上院的门,在往上就是黄岩寺的山神土地庙。
走上去的时候,赵维平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大半的体重都落到了徐迟的胳臂上。
拜完了山神土地,秦力还要去上面的文殊院拜文殊菩萨。林香远看赵维平的样子,便笑着说,“秦力,要不我们俩上去吧。他们在这歇歇等着我们。”
“文殊菩萨是管什么的?怎么文殊院建得这么高?”赵维平看看上山的路似有不甘地问了一句。
“文殊菩萨是转管人中状元、考大学的。我侄儿今年升学,说什么我也得拜一拜。”秦力说着就要拉着林香远上去。
“我外甥今年考大学,徐迟,你替我上去拜拜吧!我实在走不动了。”赵维平笑着求徐迟,些许有些撒娇的意思。
“我也正想着去拜一拜呢。这个我懂,文殊菩萨是辩才得化身。我可是指着这个过日子呢。呵呵……你在这等我们吧!”徐迟说完,看了看林香远和秦力。
“要不,你们俩上去吧,我们俩在这做伴儿。”林香远对着赵维平笑了笑,“我也有些累了。心到佛知吧!”
就这样徐迟和秦力往上去了。赵维平和林香远在土地庙得原子里闲聊。
“你别说,这副对子还真有意思。”赵维平看了看对子,笑着念道,
“我这言尽于此
你那好自为之。——什么都没说,却又把该说的说得个明白。”
“听老年人说,原来有副老对子,也是土地庙上的,写的是‘望望世态摇摇手,看看人心点点头。’更是绝妙,摇摇手,似乎是惨不忍睹,点点头则似乎是人心犹可,希望还在。”林香远随便和赵维平拉着闲话。
“听你说话,我突然有种要发奋苦读一番的打算。你知道的可真多。”赵维平静静地看着林香远,有些感慨地说。
“我是个卖书的。”说完两人都笑了。
已经是正午了。太阳直照下来,眼前亮得有些令人目眩。起伏的绿色的群山平静安然地向远处延展开去,初春的绿渐渐地分出了浓淡,近处得绿的鲜亮,远处的就深沉得泛出墨色了。山风微微吹来,凉爽宜人,林香远解开脑后得发带,将头发散开让浓密的头发透一透风凉,随后又送送地扎起。
“你的头发真好,这么长一点叉都没有。”
“得自遗传。我姥姥家人的头发都好。你的也很密很黑。”
“本来也是留长发的,后来工作忙就剪了。我上大学的时候头发也不错的,只是没有你的好。”
“你现在的样子显得很精神,真有股子明察秋毫的劲儿!”
“你知道我是作甚么工作的?”
“听人说起过一点。”
“徐迟?”
“不是,是她的侄儿。”
“徐柏,我见过几次,特精明的一个小孩子,挺难缠的。”赵维平看着林香远笑了笑。“你和徐迟家里人很熟?”
“实际上,我和徐迟的侄儿徐柏更熟悉些。他常来我店里买东西。你知道,那个小伙子很健谈的,而且天生的一副热心肠。”
赵维平笑了笑没有说话,林香远也开始静静地看着山色,两个人就此沉默了。过了一会,徐迟和秦力由文殊院下来。
“虽然累了点,但也算不虚此行。即长了见识又看了山景不是?”徐迟走到赵维平身边和他们一起看了几眼风景,“你没有上到文殊院去,那的山势更高,更有气势。”
“我现在只想着一件事,这下山的路怎么走。”赵维平不很有精神地看了徐迟眼。
“我看徐大律师还有力气,可以把你背下去。”秦力站在林香远和赵维平中间笑着身边的一对。
“你看我像这么有福气的人么?”赵维平对着秦力一笑,“再退一步我即便有这个福气,我狠不下这个心不是?”说完她又看了看徐迟,嘴角隐着一丝微笑。
“那次你站在34层楼顶一狠心不也往下看了一眼么?”徐迟低声说“把那个勇气再拿出来就敢让我背你下去了。”说话时,他转过身低头朝着赵维平笑了笑。赵维平一面装着看山景,一面用手偷偷地捅了他一下。徐迟也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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