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莎.克里斯蒂作品集_分节阅读 6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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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好像戴了一个面具似的。

    萨特思韦特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下这出悲剧的主要情节。之后他停下来,屏住气等待着奎恩先生的明断。

    但是奎恩先生只是摇了摇头。

    “一个悲惨的故事,”他说道,“一个非常悲惨又令人震惊的悲剧。动机的缺乏使它更加引人入胜。”

    昂克顿盯着他。

    “你不了解,”他说道,“有人听见斯塔弗顿太太威胁理查德。她嫉妒极了他的妻子。嫉妒——”

    “我同意,”奎恩先生说,“嫉妒或是疯狂的占有欲,全是一回事。但是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指杀死斯科特太太的凶手,而是在说杀死艾伦森上尉的凶手。”

    “对呀,”波特大叫,一跃而起,“这儿有一个漏洞。假如艾里斯意欲射死斯科特太太,她会把她单独带到什么地方。不对,我们走错路了。我想我找到了另一种思路。只有他们三个人进了花园。这点是大家达成共识的。我不准备提出异议。但是我以不同的方式重新描述这场悲剧。假设吉米·艾伦森先射中了斯科特太太,然后又射死自己。这是可能的,不是吗?他倒下的时候扔掉了手枪——斯塔弗顿太太发现地上有枝枪,就拾了起来。正如她自己讲的那样。如何?”

    警督摇了摇头。

    “站不住脚,波特少校。假如艾伦森上尉是在靠近他身边的地方开的火,那么衣服上肯定会有烧焦的地方。”

    “他可能是在一臂之外开的火。”

    “他为什么要这样?这样没有任何意义。再说,也没有动机。”

    “可能他突然失去理智了,”波特喃喃地说,但一点也不坚定。他又沉默了,然后突然站起来挑衅地说:“哦,奎恩先生?”

    后者摇了摇头。

    “我不是魔术师。我甚至不是一个犯罪学家。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我相信印象的价值。在任何关键时刻,总有一个瞬间要比其它时刻更清晰地印在脑海中,总有一个画面依然留在那里,而其它的已经模糊。我认为,萨特思韦特可能是在场所有人中最没有偏见的一个旁观者。萨特思韦特,您是否能回忆一下,告诉我们印象最深刻的那个瞬间?是您听到枪声的那一瞬间?是您第一眼看到死者的那一霎?是您第一眼看到手枪在斯塔弗顿太太手里的那一刻?

    清除您脑子里所有事先构成的价值观念准则,然后告诉我们。”

    萨特思韦特注视着奎恩的脸,就像一个学童要背诵一篇自己不太有把握的课文。

    “不,”他慢慢地说,“都不是。我会一直记着的那一刻是当我独自站在尸体旁——后来——俯视斯科特太太的时候。她侧躺着。头发零乱,在她的耳垂上有一点血迹。”

    一说完,他马上意识到他说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

    “她耳朵上的血迹?是的,我记得。”昂克顿慢慢地说。

    “她的耳环肯定在她倒下的时候被扯掉了。”萨特思韦特解释道。

    但是听起来他说的有点不可能。

    “她侧躺着,”波特说,“我猜是左耳?”

    “不,”萨特思韦特很快说,“是她的右耳。”

    警督咳嗽了一下。

    “我在草丛中找到了这个东西。”他赞同地说,拿起一个金丝环。

    “但是,天哪,”波特喊道,“只是摔一下,不可能将耳环摔成碎片。更像是用子弹射飞的。”

    “是的,”萨特恩韦特大声喊道,“是粒子弹。肯定是。”

    “只有两声枪响,”警督说,“一发子弹不可能擦过她的耳朵,同时又射中她的后背。假如第一发子弹射掉了她的耳环,那么第二发子弹不可能射中她又同时射中文伦森上尉——除非他站在她面前很近的地方——非常近——尽可能近地面对着她。哦!不,即使这样也不可能,除非——”

    “除非她在他怀中,你想说,”奎恩先生带着一丝奇怪的微笑说,“好啊,为什么不能呢?”

    大家彼此瞪着眼睛。这个念头对他们来说太离奇了——艾伦森和斯科特太太——昂克顿先生说出了大家共同的疑问。

    “但是他们几乎不认识对方。”他说。

    “我不知道,”萨特思韦特若有所思地说,“他们可能要比我们预想的更了解对方。辛西亚夫人说艾伦森去年冬天曾在埃及救过她,当时她正处于消极厌世的状态,还有你”——他转向波特——“你告诉我理查德·斯科特去年冬天在开罗遇见他的妻子。艾伦森和斯科特太太实际在那儿时就很熟了……”

    “他们看起来不常在一起。”昂克顿说。

    “对——他们确实有点回避对方。这几乎不正常,现在我开始认为——”

    他们都看着奎恩先生,好像对他如此意外地得出的结论有点吃惊。

    奎恩先生站了起来。

    “你们看,”他说,“萨特思韦特先生的印象帮了我们的忙。”他转向昂克顿说:“现在该你了。”

    “哦?我不明白。”

    “我走进房间的时候,你一副忧虑重重的样子。我想确切地知道是什么顾虑使你心神不宁。不用担心它是否与这场悲剧无关,不用担心看起来是否有点——迷信——”昂克顿先生微微一惊。“告诉我们。”

    “我并不介意告诉你们,”昂克顿说,“尽管它与这个案子无关。而且你们可能会嘲笑我。我在希望我妻子没多事,没有换掉闹鬼的那扇窗户的玻璃。

    我觉得好像这样做可能会给我们带来诅咒。”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坐在他对面的两个男人这样盯着他。

    “但是她还没换那块玻璃。”萨特思韦特最终说。

    “不,她换掉了。仆人今天早上做的第一件事。”

    “天哪!”波特说道,“我开始明白了。那个房间是用镶板镶起来的,我猜,不是用墙纸来糊的?”

    “是的,但是这——”

    但是波特已经冲出了房间。其他人跟着他。他上楼直接去斯科特的卧室。

    房间很迷人,四周的镶板是奶油色,两扇窗户朝南。波特用手摸着西面那堵墙上的镶板。

    “在某个地方有个弹簧——肯定是的。啊哈!”一声喀嚓声,一块镶板卷了起来。那扇闹鬼的窗户,污迹斑斑的玻璃尽在眼前。一块玻璃崭新明亮,波特很快弯下腰,捡起点什么。把它摊在手掌上是一片鸵鸟羽毛。然后他看了看奎恩先生。奎恩先生点了点头。

    他走向卧室的帽橱。那儿有许多帽子——那个死去的女人的帽子。他拿出一顶阔边帽,上边有卷曲的羽毛——是一顶做工精致的蝉形阔领带帽子。

    奎恩先生以温和、沉吟的嗓音开始讲话。

    “让我们假设,”奎思先生说,“一个男人生性嫉妒心强烈。他昔日曾在这儿住过,并且知道镶板上弹簧的秘密。为了消遣,一天他打开了镶板,向外朝花园望去。他看见了他的妻子和另一个男人,尽管他们两人认为在那儿不会有被人看到的危险。对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他只有一种看法。他愤怒得要发疯。他会怎么做?他有了一个念头。天色已暗了下来,他想起了玻璃上的污迹的故事。任何一个朝上看那扇窗户的人都会认为他们看到的是守望着的保皇党人。这样他安全地看着他们,在他们拥抱在一起的那一瞬间,他扣动了板机。

    他是一个好射手——棒极了的射手。他们倒下时,他又开了一枪——这一枪射掉了耳环。他把手枪从窗户里扔到花园里,冲下楼,穿过台球室跑了出去。”

    波特朝前向他走了一步。

    “但是他使她被控告!”他大喊道,“他站在一边,让她承担罪名,为什么?为什么?”

    “我想我明白为什么”,奎恩先生说,“我猜一下——我只是猜测而已,注意——那位理查德曾经疯狂地爱着艾里斯——如此疯狂以致几年后遇见她时还会唤起他嫉妒的余烬。我想艾里斯一度认为她可能爱他,所以她和他还有另一个人一起去打猎旅行——但回来后她爱上了更好的那个男人。”

    “更好的那个男人?”波特喃喃地说,茫然不知所措,“你意思是——”

    “是的,”奎恩先生说,微微笑了笑。“我的意思是那个人是你。”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假如我是你——我现在就去找她。”

    “我会的。”波特说。

    他转过身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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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旅店夜谈

    萨特思韦特很生气。总而言之,这一天是够倒霉的。他们出发得晚,而且车胎上扎了两个洞。最后,他们拐错了弯,迷失在索尔兹伯里平原的荒野中。

    现在已经快八点了。而他们离目的地马斯威克庄园还有大约四十英里。第三个扎破的洞带来的后果是使问题更加烦人。

    萨特思韦特看上去像只因受惊竖起羽毛的小鸟,在村汽车修理厂前面走来走去。他的司机正在用沙哑的声音与本地的行家小声交谈。

    “至少得半小时。”他肯定地说。

    “那是幸运的啦,”司机马斯特斯补充说,“要问我呀,差不多得三刻钟。”

    “不管怎样,这个地方叫什么名?”萨特思韦特焦急地问道。他是一位小个子绅士。他很体贴地替别人的感情着想,用“地方”这个词取代了先溜到他嘴边的“鬼地方”。

    “柯特灵顿·马利特。”

    萨特思韦特不是非常清楚,但他对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他轻蔑地向四周看了看。柯特灵顿·马利特似乎由一条弯弯曲曲的街道组成。一边是汽车修理厂和邮局,街道另一边与之对称的是三个若隐若现的商店。沿着这条道再往里走,萨特思韦特觉得风中传来什么东西旋转的嘎吱声。他的情绪稍微提高了些。

    “这儿有一个旅店。我明白了。”他说道。

    “贝尔斯—莫特利。”(原文为“bells and motley”,意为铃档和小丑穿的五颜六色的衣服,此处为音译。——译注。)汽车修理厂的那个人说,“那边就是。”

    “先生,我是否可以提个建议,”马斯特斯说,“为什么不去试试呢?他们能给你提供一顿饭之类的东西,无疑——当然,不是您所习惯了的。”他抱歉地停顿了一下,因为萨特思韦特习惯了大陆上厨师最拿手的菜,他自己就雇了一名cordonbleu(法语:手艺高明的女厨师。——译注。),他付给她一笔丰厚的薪水。

    “三刻钟之内我们没法上路,先生。我确信这一点。而现在已经过八点了。您可以从旅店打电话给乔治·福斯特爵士,先生。告诉他我们耽搁的原因。”

    “你似乎认为你能够安排一切,马斯特斯。”萨特思韦特没好气地说。

    马斯特斯确实这样认为,但恭敬地保持沉默。

    萨特思韦特尽管热切地希望拒绝别人可能向他提出的任何建议——他正心情不好——但他还是朝道路深处那个吱吱嘎嘎的招牌看了看心里暗暗同意了。

    他的胃口只有小鸟那么大,是个讲究饮食的人,但是即使是这样的人也会饿。

    “‘贝尔斯—莫特利’,”他若有所思地说,“对一个旅店来说,这个名字很奇怪。我从来没听说过。”

    “无论如何,总是有些怪人来这儿。”那个当地人说。他正弯腰凑近车轮,他的声音好像被捂住了,模糊不清。

    “奇怪的人们?”萨特思韦特询问道,“这是什么意思?”而另一个人似乎不太明白他自己的意思。

    “人们来来去去。就是这样。”他含糊地说。

    萨特思韦特意识到来旅店的人们几乎都是“来了又走”的人。这个定义对于萨特思韦特似乎欠精确。但他的好奇心还是被激了起来。不管怎样他得停留三刻钟的时间。贝尔斯—莫特利旅店会和其它任何地方一样好。

    迈着他惯常的碎步,他扭扭捏捏地沿着马路走去。远远地传来轰隆隆的雷声。那个机械工抬头看了看,对马斯特斯说道:

    “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我能感觉得到。”

    “嗳哟,”马斯特斯说,“我们还有四十英里路要走。”

    “嗨!”另一个说,“没必要那么着急,你们不会不等暴风雨过去就上路的。你们那位小个子老板看起来不喜欢在电闪雷鸣的时候呆在外面。”

    “希望他们能招待好他,”司机喃喃地说,“我现在要去那儿吃点东西。”

    “比利·琼斯很可靠,”汽车修理厂的那个人说,“他总是用丰盛的美味食品招待客人。”

    威廉·琼斯先生五十岁左右,高大健壮,是“贝尔斯—莫特利”的老板。

    这时他正满脸微笑地讨好着小个子的萨特思韦特。

    “能提供给您棒极了的牛排,先生——和炸土豆,还有任何一位绅士能想到的最好的奶酪。这边请,先生,咖啡屋。现在我们还未客满。钓鱼的那些先生们的最后一位刚走。稍后来打猎的客人们又会住满客房。目前只有一位先生,叫奎恩——”

    萨特思韦特呆住了。

    “奎恩?”他激动地说,“你是说奎恩。”

    “是这个名字,先生。可能是您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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