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在一起,他领受到的是全然不同的感觉。她身上有某种冷酷的——大胆的——强有力的东西。她高高的个子,黑色的头发,可能大约三十五岁的年纪。无疑,她长得很漂亮。而且她显然依仗这一事实。
“您得原谅我这次不合常规的拜访,萨特思韦特先生。”
她说道。她的声音洪亮、圆润而且有诱惑力。
“我不想说长久以来我一直想认识您,但我很高兴有这么个借口。关于今晚我的来访”——她大声笑了——“当我想要一件东西的时候,我简直不能等,当我想要一件东西的时候,我只是一定要得到它。”
“不管是什么借口,把如此迷人的一位女士带到我这儿来做客,我都肯定欢迎。”萨特思韦特先生以一种旧式的骑士风度说道。
“您真是太好了。”阿斯帕西姬·格伦说道。
“我亲爱的小姐,”萨特思韦特先生说,“请允许我在这儿谢谢您,以及您经常带给我的愉快——在我剧院包厢的座位上。”
她高兴地朝他微微笑了。
“我就开门见山切人正题了。我今天在哈切斯特美术馆。我看见了一幅面,没有它我简直不能活。我想买下来却不能,因为您已经买了它。所以”——她停顿了一下——“我实在很想要它,”她继续道。“亲爱的萨特思韦特先生,我简直一定要拥有它。我带来了支票簿。”她满怀希望地看着他,“每个人都告诉我您是多么多么地富于同情心。人们对我都很友好,您知道的。这样会宠坏我的——但情况确实如此。”
这些就是阿斯帕西娅·格伦的手段。萨特思韦特先生的内心对这种极端的女子气和这种被宠坏了的孩子似的装腔作势非常清楚、冷静。他想,这本应该打动他的,但实际上没有。阿斯帕西娅·格伦犯了一个错误。她把他看成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艺术爱好者,一个漂亮女人能容易地讨好他。
但萨特思韦特先生骑士风度的背后有着精明、有判断力的内心。他对人们的本来面目看得很准,而不是人们想展示给他的东西。他看清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迷人的女士在恳求得到她一时心血来潮想要的东西,而是一个冷酷无情、自私自利的人为了某个他不清楚的原因决心独行其事。而且他很肯定阿斯帕西姬不会胜利的。他不打算放弃那幅“死去的小丑”,他脑子里很快有了一个最好的办法:既能智胜她,又不显得公然的无礼。
“我确信,”他说,“每个人都尽他们所能地经常使您随心所欲,而且对此感到再荣幸不过了。”
“那么您真的打算把那幅画让给我了?”
萨特思韦特先生慢慢地、抱歉地摇了摇头。
“恐怕不可能。你要知道”——他停顿了一下——“我是为一位夫人买的这幅画。它是件礼物。”
“哦:但无疑——”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低声说了句抱歉的话,萨特思韦特先生拿起了听筒。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话,一个微弱、冷冰冰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遥远。
“请找萨特思韦特先生接电话好吗?”
“我就是萨特思韦特。”
“我是查恩利夫人,阿利克斯·查因利。我敢说你不记得我了,萨特思韦特先生。自从我们见面之后已经过去许多年了。”
“亲爱的阿利克斯。当然,我记得你。”
“我想问你件事。我今天在哈切斯特美术馆看画展。有一幅叫做“死去的小丑”的画,可能你认出来了——那是查恩利那问带露台的房间。我——我想要那幅画。而你买了它。”她停顿了一下,“萨特思韦特先生,由于我自己的原因,我想要那幅面。你能转售给我吗?”
萨特思韦特先生说:“这可真是奇事。”当他对着话筒讲话时,他庆幸阿斯帕西姬·格伦只能听见他这边的话。“假如您愿意接受我的礼物,亲爱的夫人,我将非常高兴。”他听见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他赶快继续道:“我是为你买的。真的。但是听着,亲爱的阿利克斯,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如果你愿意。”
“当然。萨特思韦特先生。我非常荣幸。”
他继续说下去:“我想让你现在到我的住所来,马上。”
稍微的停顿。然后她沉静地回答说:
“我马上就来。”
萨特思韦特先生放下听筒,转向格伦小姐。
她迅速而生气地说:
“你们谈的是那幅画吗?”
“是的,”萨特思韦特先生说,“那位夫人,我要送礼物给她的那位,几分钟之后就来这儿。”
突然,阿斯帕西姬·格伦的脸上又进发出了微笑:“你会给我一个机会说服她把那幅面转售给我?”
“我给你一个说服她的机会。”
他内心奇怪地激动。他正处于一出戏的中间。这出戏正朝着预先注定的结果发展。他,这个旁观者,扮演着主角。
他转向格伦小姐。
“请和我到另一个房间好吗?我想让你见见我的几个朋友。”
他为她打开门,穿过大厅,推开了吸烟室的门。
“格伦小姐,”他说,“请允许我把我的一位老朋友介绍给你,他是蒙克顿上校。这位是布里斯托先生,你非常祟拜的那幅画的作者。”然后,当第三个人从他放在他自己椅子旁的那张空椅子上站起身来时,他吃了一惊。
“我想今晚你期待我的到来,”奎恩先生说,“你不在期间,我向你的朋友们介绍了我自己。我很高兴我能顺路来访。”
“我亲爱的朋友,”萨特思韦特先生说,“我——我一直尽我所能让事情顺利进展,但——”在奎恩先生那稍有点嘲笑的注视下,他打住了话头。“让我来介绍一下。哈利·奎恩先生,阿斯帕西娅·格伦小姐。”
是错觉——还是真的她稍微有点畏缩,一丝奇怪的表情掠过她的脸庞。突然,布里斯托兴高采烈地插了一句。
“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是什么令我困惑了。有相像之处,有明显的相像。”他好奇地盯着奎恩先生。“你看出来了吗?”——他转向萨特思韦特先生——“难道你没看出来他和我画中的小丑有着明显的相似——那个透过窗户向里看的小丑?”
这一次不是幻觉。他清楚地听见格伦小姐突然吸了口气,而且甚至看见她向后退了一步。
“我告诉过你们,我在等着某个人,”萨特思韦特先生洋洋得意地讲着,“我必须告诉你们,我的朋友,奎恩先生,是最非凡的人。他能拨开迷雾。他能让你们看清事情。”
“你是个巫师吗,先生?”蒙克顿上校问道,怀疑地看着奎思先生。
后者微微笑了,慢慢地摇了摇头。
“萨特思韦特先生过奖了,”他平静地说,“有一两次我和他在一起时,他完成了几件很精彩的侦探工作。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把功劳记到了我头上。我想是因为他的谦虚吧。”
“不,不,”萨特思韦特先生激动地说,“不是的。你使我看清楚情势——我本应该看清楚的局势’——我实际上看见了——但却不知道我已经看见了。”
“听起来太复杂了。”上校说道。
“不一定,”奎恩先生说,“麻烦是我们不只是满足于看清情势——我们往往对我们看见的情势进行错误的诠释。”
阿斯帕西姬转向弗兰克·布里斯托。
“我想知道,”她紧张地说,“是什么使你产生作那幅画的灵感的?”
布里斯托耸了耸肩。“我不太清楚,”他坦白地说,“某件关于那所房子的事——关于查恩利的事,我的意思是,占据了我的想象力。空无一人很大的房间。外面的露台,关于鬼怪的念头和幻觉,我想是这些东西。我刚听说了新近死去的查恩利老爷的故事,他开枪打死了自己。设想你死了,而你的灵魂依然活着?你们知道的,这肯定很奇怪。你可能会站在外面露台上,透过窗户向里看你自己的尸体,而且你会看到一切。”
“你的意思是什么?”阿斯帕西姬·格伦说,“看到一切?”
“哦,你会看到发生过的事情。你会看到——”
门开了,管家通报说查恩利夫人到了。
萨特思韦特先生去迎接她。他将近十三年没见她了。他记得的仍是她曾经的样子:一个热情、容光焕发的姑娘。而现在她看到的是——一个毫无表情的女郎。非常美丽,非常苍白,给人一种飘着而不是在走着的感觉,就像一片被寒冷的清风随意吹来的雪花。她身上有种不真实的东西。如此冷淡。如此遥远。
“你来了真是太好了。”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他带她朝前走去。她对格伦小姐做了个认识的表示。然后,当后者对此毫无反应时,她停顿了一下。
“对不起,”她低声说,“但我肯定在某个地方见过你,不是吗?”
“可能是通过舞台上的灯光,”萨特思韦特先生说,“这位是阿斯帕西娅·格伦小姐,这位是查恩利夫人。”
“很高兴认识您,查恩利夫人。”阿斯帕西姬·格伦说道。
她的嗓音里突然稍微夹杂着大西洋彼岸的味道。萨特思韦特先生由此想起了她形形色色的舞台角色中的一个。
“蒙克顿上校,你认识的,”萨特思韦特先生继续道,“这是布里斯托先生。”
他看见她的脸颊上突然浮出一抹彩色。
“布里斯托先生和我也见过,”她说,并且微微笑了一下,“在火车上。”
“还有哈利·奎恩先生。”
他仔细地观察着她,但这次没有认识的迹象。他为她放了张椅子,然后,他自己在椅子上坐好,清了清嗓子,有点紧张地说。“我——这是一个很不平常的小聚会。它围绕着这幅画。我——我想假如我们愿意我们能够——弄清事情真相。”
“你不打算开一个降神会吧,萨特思韦特?”蒙克顿上校问道,“你今天晚上非常古怪。”
“不,”萨特思韦特先生说,“不完全是个降神会。但我的朋友奎恩先生相信,而且我也同意,回首过去,人们能够看清事情的本来面目,而不是看到它表面的样子。”
“过去?”查恩利夫人间道。
“我在谈你丈夫的自杀,阿利克斯。我知道这让你悲痛“不,”阿利克斯·查恩利说,“我不为此难过。现在没有任何事情能令我痛苦。”
萨特思韦特先生想起了弗兰克·布里斯托的话。“她不是很真实。朦胧而虚幻。好像从盖尔人的神话里的山上下来似的。”
“朦胧而虚幻。”他这样形容她,这个词形容她非常确切。一个影子,另外其它东西的反射。那么,那个真实的阿利克斯在哪里?他的内心深处马上回答道:“在过去。时间隔开我们十四年了。”
“亲爱的,”他说,“你吓着我了。你就像那个拎着银水耀的哭泣女郎。”
哗啦!桌上阿斯帕西姬肘边的咖啡杯掉到地板上摔成了碎片。萨特思韦特先生没有理睬她的道歉。他想:“我们正在逼近,每一分钟我们都越走越近——但我们走近了什么?”
“让我们的思绪回到十四年前的那个夜晚,”他说,‘‘查思利老爷打死了他自己。为什么?没有人知道。”
查恩利夫人在椅子里微微动了动。
“查恩利夫人知道。”弗兰克·布里斯托突然说道。
“胡说!”蒙克顿上校说。然后他不说话了,皱着眉头好奇地看着查恩利夫人。
她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那位艺术家身上。好像他把她的话引了出来。她讲话了,同时慢慢地点点头,她的声音就像一片雪花,冰冷而温柔。
“是的,你说得很对。我知道。这就是为什么只要我活着我就永远不再回查恩利。这就是为什么当我的儿子迪克想让我重开查恩利,再去那儿住时,我告诉他不行。”
“您能告诉我们原因吗,查恩利夫人?”奎恩先生问道。
她看着他。然后,好像进入了催眠状态,她像个孩子似的平静、自然地讲了起来。
“如果你们想听,我就告诉你们。现在看来,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我在他的文件中发现了一封信,我毁了它。”
“什么信?”奎恩先生问道。
“一个姑娘给他的信——那个可怜的孩子给他的信。她是梅里亚姆的保育员。他——他和她做爱了——是的,当时就在我们结婚之前,他和我已经订婚了。而且她——她也将要有一个孩子了。她写信告诉他这些,而且说她打算告诉我这件事。所以,你们明白,他开枪打死了自己。”
她神情疲倦恍榴地四下看着他们,就像一个孩子背诵完了一篇她再熟悉不过的课文。
蒙克顿上校抽了抽鼻子。
“我的上帝,”他说道,“原来事情是这样。这下彻底阐明了这件事。”
“是吗?”萨特思韦特先生说,“有一件事没有解释清楚,没解释布里斯托先生为什么要画那幅面。”
“你的意思是什么?”
萨特思韦特先生朝奎恩先生看去,好像在寻求鼓励,而且显然得到了鼓励,于是他继续道:
“是的,我知道,对你们所有人来说,我显得不大正常,但那幅面是整件事情的焦点。我们大家今晚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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