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胡軫犹豫不决，董卓的目光不觉透出阴沉。
他一声嘆息，顺势走到了胡軫的面前。
“怎么，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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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兄，我……”
胡軫抬头望向董卓，那样子显然是有些下不去手。
面对胡軫此时的妇人之仁，董卓何尝不能理解他此时心中的想法。然而面对大势所趋的定局，董卓却不得不对胡軫选择直言不讳的忠告。
“我知道，軫兄弟是重情义的人。曾经我之所以和你能够彻底拋开我们彼此间身份上的芥蒂，原因也正是因爲我欣赏軫兄弟你的义气。至於你如今的想法，我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眼看董卓如此，胡軫满眼都是感动。然而话锋一转，董卓接下来的话，无疑也让倍加感动胡軫再度有所动容。
“重情虽好，但我觉得却断然不可滥用。深情用之於人，必然受益匪浅；然而若与豺狼虎豹谈论感情，得到的结果也就只会遗患无穷啊。”
一番言辞，惊得胡軫神色一凛。
董卓则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手拾起地上的一把佩刀交到胡軫的手中。
佩刀虽然锋芒毕露，但看似却又何其普通。然而如今被董卓送到自己手中的那一刻，胡軫却感觉到了似如千斤般的重担。
他胳膊一软，竟是险些拿不动般的將刀又一次的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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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如此羸弱，董卓却一脸的坚定。眼看刀锋即將脱手，董卓竟直接用自己的手握住劲力锋快的刀锋，之后將它又一次送到了胡軫的手中。
胡軫汗顏，因爲自己的关係。此时以赤手拿住刀锋的董卓，他的手显然已经被刀锋所伤。
即便如此，董卓依旧没有动容。
他目光坚定的直视胡軫，直到胡軫心存不忍的將送上来的佩刀紧握，他这才长长松了口气。而原本凝视着胡軫那充满坚定的眼神，也这纔再度变得柔和了下来。
“我还是那句话，如今你是胡人部落的首领。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无条件选择支持。你我兄弟，不说二话。但我更希望，軫兄弟能够以大事爲先。夺回如今的首领之位实属不易，然而更难的是你如何坐得稳它。”
一句话，让胡軫彻底醒悟。
胡軫低下头，再度看向胡质的时候。如今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曾经的优柔寡断。
是啊，夺位本就不易，自己更要守得住。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胡质还在部落中担任了这么多年的首领。
此时拋开他是不是合法首领的继承者，这么多年的时间，无疑都让他在部落裏积蓄了太多属於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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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今天自己心存仁唸的放过了他，日后的他必会死灰復燃。反之，或许只有今天彻底將他处决，自己这首领的位置才能做得长久。
胡軫彻底顿悟，不禁仰天一声嘆息。
曾经的他，在备受胡质剥削的时候是何等的愤恨。然而如今的自己，竟似乎对於胡质一直想要绞杀自己的心情和想法有了几分理解。
“若非曾经你的一念之仁，如何能让我今番代替你夺得这原本就该属於我的首领之位啊？曾经的我是多么的看不起你，但现在的我却偏偏爲了整个部族的长治久安，反要向曾经那个最让我看不起的你选择效仿。而且相比於曾经的你，我竟要做的比你还要狠辣。”
胡軫不禁自嘲般的一声冷笑，咬着牙关的他也將一颗心彻底横了下来。
他一把揪起胡质，同时也学着董卓刚刚的模样，此时像是拖拽死狗一般將胡质直接拉出了富丽堂皇的金帐。
金帐的外面，围住整个胡人部落的高呼还在此起彼伏。
部落中的士兵和庶民，全都在此时彻底嚇破了胆。
毕竟冷夜的黑幕，彻底让他们看不清敌人的具体动向。而那部落外面影影绰绰数之不尽、不断摇曳的火光，更是加剧了所有部落內部胡人们心中的恐慌。
如今的他们，全都匯聚在金帐的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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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共同请愿身爲首领的胡质，让他派遣重兵出击，扫除此番胡人部落面临的危急。却不曾想，被胡軫拖出金帐的胡质，此时落魄得就像一条半死不活般的芻狗一样。
曾经他的八面威风，此时全都荡然无存。
面对呆立愕然的众人，胡軫毅然决然的挺直了自己的腰桿。他举起自己手中的战刀，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呼喝。
“如今官军合围，只因我胡人多番劫掠骚扰汉民边疆所致。试想我父曾经在日，可有这般作爲？今我部落所受如此浩劫，其罪只在胡质他一人。”
一语言出，全场鸦雀无声。
胡人们面面相覷，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少主到底什么打算。而面对所有人此时充满鄙夷的目光，胡軫此时的嗓音却显得更爲嘹亮。
看着倒在自己脚前，因爲一番拖拽如今就只剩下了半条命的胡质。他虽然心中有所不忍，但还是毅然决然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振臂高呼。
“胡质此人，自打继承我们族羣的部落首领之位以来，一向恃强凌弱。他向北部的匈奴人屈膝，致使我们每年苦心饲养的牲畜外流、部落內部的人民食不果腹、苦不堪言。我们原本自由的族人们，如今更是彻底沦爲了北方匈奴人的傀儡和奴隶。”
他高声呼喝，声音藉助夜晚的冷风直达天宇。
“北方的匈奴人，把我们当成了玩物。现在即便是汉人，也和我们势如死敌、水火不能相容。而这些，归根求源，到底又是谁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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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呵斥，在场众人无不肃然。
他们满脸阴翳，下意识的全都將目光落在了躺倒在地上的胡质的身上。
眼看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胡軫缓缓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居高临下的將苍利的目光瞥向脚下的胡质。
“我记得，胡质曾经说过。我们之所以劫掠汉人，就是爲了让我们的族人自己有衣穿、有饭喫。如今的我们拋开那些人间的正义和道德不论，只看看现在的我们，难道真的如他所言了么？我们的人，因爲劫掠汉人，目前喫饱了么、穿暖了么？”
一声质问，众皆语塞。
胡軫看得清楚，如今部落裏的民众很多垂泪般的低下了头。
的確，他们並没有因爲劫掠汉人而变得富庶。因爲劫掠过来的东西虽多，却不够胡质和段家之间交易的中饱私囊。
多少金银，流入胡质私人的腰包。甚至很多，爲了让他拉拢部落中的权贵长老。而剩下的，显然更多用於进献北方的匈奴。而隨着近些年匈奴人越发贪婪的胃口，胡人们面临的税贡也几乎压得他们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不得不承认，胡軫阐述的確句句属实。而他的一番话，无疑也在此时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戳痛了每一个胡人早已羸弱不堪的內心。
“看看我们，看看现在的我们都成了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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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軫一声自嘲般的苦笑，此时已经吸引起了在场太多部众的目光。和之前的质疑不同，如今满是期盼和仰望。
“我们的內部不能自足，外部则形如过街般人人喊打的老鼠。这样的我们，真的就是你们想要看到的么？”
“不！这不是！！！”
聚拢的部众之中，此时已经有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附议般的高呼。
正因爲这个声音的引领，刚刚还沉默的部众此时瞬间羣情激盪。他们被匈奴人剥削的太久，如今已经不想再做奴隶了。
“汉人和我们没有仇恨，我们真正的敌人，是那些北部边塞外的匈奴人！”
“对，那些匈奴人是嗜血的鬼，不断蚕食着我们的身体和心。”
聚集的部众之中，附议般的高呼越来越多。同时所有人充满仇视的目光，如今也都落在了胡质一个人的身上。
“都是他，都是他害我们如此的。他不是胡人，是匈奴人的走狗！！！”
“对，他是走狗。我们不需要匈奴人的狗来做我们的首领，我们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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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原本稀稀落落的声音，此时任谁全都想象不到，居然彻底在胡軫的讲演之下演变成了所有部众异口同声般的呼喝与请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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