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狐狸精转头对师父说“上神，我有话同你讲。”

    师父眼神闪烁了了下，便吩咐我跟小水先进屋，我不依，小水扯扯我衣袖“爹爹有话同二娘进，我们先进去罢，二娘做的饭菜可好吃了……”

    “江水……”我怒吼，头一回唤我家儿子的全名。

    小水怔愣片刻，才忆起原来他自己叫江水，指了指我身后，道“爹爹跟二娘走远了……”

    我惊骇回头一瞧，瞧到一对登对的人儿，在花海里渐行渐远……

    心尖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师父头一回在我面前跟别的女人跑了。

    这个下午，我心事重重地坐在饭桌旁，小水不时给我夹菜“阿娘，这个好吃”

    “阿娘，这个也好吃……”

    “阿娘，你吃啊，再不吃我全给吃了……”

    我掀桌“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在嫌弃你娘做饭不好吃么？她做饭那么好吃，干脆你去做她儿子好了……”

    小水含着一嘴的食物，怔愣地看我，突然悲从中来，放声大哭，嚎得很是凄厉，一时又被口中食物呛到，眼泪鼻涕俱来，上气不接下气。

    摸样颇为凄惨，我于心不忍，于是帮他顺气。

    小水虽平日里随比翼一般神经粗了些，但看我那么生气，终也知晓，他认二娘认出了祸端，惹到他老娘了。

    遂抽泣着拉我的手“阿娘，我不叫她二娘了，留她下来做个厨娘罢……”

    “江水，到对面山头思过去……”我眼黯，怎么我家儿子这般难教育呢？主要是败在起跑线上了。

    小水泪眼婆娑地往外走，正跨出门口，我便听得一道似乎发自内心的关切“小水，怎么了？”

    我踩着迅疾的步伐，闪到门口，看到一幕让我晕眩的景象，小狐狸右手伸在师父臂弯里，左手牵着小水，仿佛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以上说让我晕眩，那是真的晕眩，我在情敌面前竟这般不长脸，一句恶毒的话都不曾放出，便两眼一闭，倒在师父跟前，竟未来得及能瞧见师父作何反应。

    我再次醒来已是三天后，如何得知便是要醒不醒之际，听得小水跟狐狸精的对话

    “我不能唤你作二娘……我阿娘都昏迷三天了。”

    听得这句，我甚感欣慰，虽然不知不能喊狐狸精二娘跟我昏迷三天有何关联。

    “你爹爹都同意了，难道你爹爹不是当家的么？”

    “是爹爹当家，可是……可是，我只能有一个娘，你走罢，你在这里，我阿娘不开心，阿娘不开心，我便不开心。”

    我这孩子，有些时候，还是挺窝心的，这两句话听得我差点小泪纵横。

    “你这孩子，挺不识时务的，你爹爹同意我留下，我便留定了，懂么？若你跟你阿娘不开心，大可离开……”狐狸精终于原形毕露，竟敢对我家小水凶？

    只有我能对我家小水凶。

    我从床上跃然而起，箭步冲到小水身旁，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指着狐狸精的鼻子道“万年前你未能得到我师父，如今沧海桑田，师父心中有了我，你妄想取代，我为你指明，那没有可能。”

    狐狸精脸僵了僵，终稳住情绪，扬眉道“我们倒是试试看，哦，上神，你回来了……”

    我顺着声音回头，师父半身湿透站在门口，雨水顺着发梢落下，映着外头薄雾水帘漫天，看得我有些怔愣。

    遂反应过来时，狐狸精已扑到师父身旁“上神，怎么出去也不带把伞，或用法力护身呢？”

    我放下小水，小水牵住我衣袖，我反手握住他的小手，我们家小水本就有被抛弃妄想症，方才又被狐狸精惊到，小小内心必然受到重创。

    “师父……”我张了张口，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七七，醒了？”师父走过来。

    我后退两步，看着师父漆黑如夜的双眸，握拳，开口道“师父，让她离开这里……”

    片刻哑然，师父止了脚步，并没如我预料般缓步走至我身边，揉揉我的发，轻声应我‘七七说的，为师总会做。’

    师父没有这样做，他漆黑看不见底的眼眸仿佛笼了层雾，说‘七七，别闹……’

    师父说别闹……

    我不知该作怎样的表情，仿佛被人一掌击中身上最痛的伤口，都无法站稳，小水扶了我一把，‘阿娘，你不要紧吧？’

    我摇摇头，在汜林时，有段时日颇为无聊，我便拉着师父的手举例子‘师父，若我跟大师兄同时落入水中，你会先救谁？’

    ‘你大师兄水性很好……’

    我眼黯，握拳道‘假设大师兄不会……’

    ‘你大师兄会水几万年了……’

    ‘师父，求您了，就当大师兄不会，您给我个答复……’

    ‘救你……’师父轻摆手中纸扇，凉风徐徐，我心跟着醉了，问‘为何？’

    ‘因为你大师兄会水……’

    可以允许我怒吼么？

    我可以摇醒我师父么？

    ‘我跟二师兄同时落入水中，师父会先救谁？’

    ‘你二师兄水性极好，上回还游到南海救了云姬。’

    ‘那我跟三师兄同时落入水中呢？’

    ‘你还未来汜林时，为师举办了凫水大赛，你三师兄勇夺头名……’

    我紧握双拳‘我有哪个师兄不会凫水的么？’

    ‘没有……’

    我伤心地走开……

    所以，我从未有自信肯定，当有两个都重要的人同时出现，叫师父做个抉择时，师父会择我。

    我如同往常，不自觉半握了拳头，想看尽师父的眼底‘师父，你是要她留下还是我？’

    师父牵起我的手，他掌心的温度依然如故，他眉眼的温柔依旧一如既往，他轻声开口道‘七七，她要住下来……’

    不仅是我，连小水也被他爹爹的行径震得胆大起来‘爹爹，你坏……你欺负阿娘……’

    我抽气，这世上，小水最怕的人是他爹，最不怕的人是我，我看眼小水，小水的脸红彤彤，朝他爹吼完这句，明显有些后怕，缩到我腿后，我觉得不能让这句气势弱掉，也张口吼了句‘师父，你真是坏透了……小水，我们走……’

    我跟小水颇有气势地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没有听到师父喊我‘七七，别走……’

    走到门口老槐树下时，依然没有听到……

    走到那片竹林，河畔时，我听见小水说‘阿娘，雨这么大，回去拿把伞罢？阿娘……你怎么哭了？’

    ‘小水，阿娘脸上的这是雨水，我们走罢……’

    正文 【第十九章】

    比翼一生著作颇丰，唯六界美男排行榜在外流传最广，除苍梧之颠外受到一致的交口称赞。

    只因榜内没能有天君华衾的名号，当年此书一出，苍梧众仙皆义愤填膺，天天守在汜林，纷纷嚷着要比翼出面给个说法。

    据闻，师父当年也耐不住发话了‘华衾如何算也不比九江不济罢，将他放上去罢……’

    据闻，比翼是这么回师父的‘上神，四海八荒内，您是最美的……’

    据闻，师父送了比翼个暗爽的表情，便不再过问此事了。

    其实，不怪苍梧众仙义愤填膺，这世上，唯有两人能叫我光是瞧着便会怔愣，其一无疑便是师父，其二便是天君华衾。

    就如此时此刻，天君撑着水墨纸伞，仿佛遗世独立，站在街道对面，连身后那火红灯笼坊的档次也瞬刻提升了许多。

    纵使滂沱大雨，也有不少行人驻足而观，观得是天君的容颜，我不想凑热闹，也不想知道天君此刻如何不在苍梧的宫殿中坐着，却在凡间的我的对面。

    天君朝我招手，被我忽略掉后，便踩着漫天满地的雨水，朝我走来。

    “弦儿，怎么淋得跟落汤鸡似的……”

    往常，只要有人提到鸡，我都会跳脚，都会细细地同他普及，鸡活不到三千岁的。

    如今，我白了天君一眼，继续在大雨中行进。

    天君紧随而上，遮去我头顶那倾盆而下的大雨，暖暖道‘弦儿，被你师父抛弃了么……’

    我心头一窒，喉间一紧，顿觉无法呼吸，红着眼看天君，情绪一发不可收拾。

    我不知，我哭，是因为天君戳中了我的痛处，抑或是天君道出了事实，而我害怕接受这样的事实。

    我蹲在地上，本预备哭个淋漓尽致，却听得一旁小水将膀子甩得呼呼作响，警觉地抬头一瞧，小水手中已生出一团光出来，立刻将眼泪吞回肚子，一把抱住小水‘小水，不要打人，怪你娘哭点太低了……’

    小水很疑惑，抬头看天君，再看我，很自信地对我说‘阿娘，爹爹惹你哭，我不敢打，可他，我敢……’

    说完又开始甩胳膊……

    我眼黯，抬头瞧一眼天君，天君好枕以暇地看小水，嘴角那一抹压抑的笑容终是藏不住，大笑出来，随着我蹲下‘弦儿，他跟你一样有趣……’

    小水停了手上的动作，回嘴‘你才有趣……’

    我惊觉，有种历史重演的错觉。

    雨越下越大，雾气氤氲，狭长的街道上看不到半个人影，我抱着小水，身旁是撑着纸伞的天君。

    因为天君说夜色将近，该找个客栈投宿，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行至半里路，才终是寻到一处让天君愿驻足进去一瞧的客栈，一块颇能瞧出些岁月的匾额上书‘苍梧之颠’。

    我回头看天君，天君脸上并无异常，诡异的是嘴角还擒着一抹笑，我被他笑得有些悚然，朝里一望，即刻有小厮迎出来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天君合了手中纸伞，掸了掸左侧有些淋到雨得肩膀，扯了扯嘴角道‘想问问这名字的由来？’

    小厮将天君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我颇紧张小厮的生命安全，遂抱着小水不着痕迹地退开三步。

    小厮打量完，缓缓张口，带着三分骄傲，七分神往的口气道‘我们当家的是文曲星转世，是天君下凡历劫……天君住的地方自然要叫苍梧……’

    我欲转身离去，被天君叫住，口吻淡然道‘给我们两间上房……’

    ‘客官，对不住，上房只有一间……’小厮凑到天君跟前，天君颇嫌弃地后退。

    ‘那我跟小水住别间，我们不挑剔的……’我立刻插嘴。

    ‘就给一间上房罢……’天君悠然道，随着小厮的脚步往楼上走去。

    我情急，伸手拉住天君的衣袖‘我不能跟你住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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