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金忠带我看了看他们家的菜窖,菜窖里乱七八糟的堆了一堆东西,有一个小小的供桌,桌子上摆着一个已经被烟火气息熏染的面目全非的神像。
神像后面的墙壁上,还有一张有点模糊的图,那张图的周围,是一些复杂而且繁复的花纹,在图的正中间,有一个“卍”字。
这个“卍”字,对很多人来说并不陌生。大部分知道这个字,是因为它是佛教中的一种瑞相,一般出现在如来佛的胸膛上。
在梵语中,这个字被读作室利踞蹉洛刹那。
但这个字符也并非佛教专用字符,在古今中外的很多宗教中,都引用过这个字符。
徐金忠家里供奉的神像,我觉得肯定不是佛教的佛像。
因为之前就有了一些细节线索,看到图上的卐字,我马上就回想起来,在青藏高原上,曾经有一种本土宗教:苯教。
苯教也用卍字作为宗教标识,更重要的是,苯教起源于象雄古国,是象雄古国的国教。
神像和图,都是徐老谢留下来的,后面家族的三代子孙,都遵循徐老谢的意思,供奉不断。
徐金忠也供奉了半辈子,可是,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神像和图中那个字符的来历。
我在周围又看了一眼,在菜窖的一个角落里,我一眼就发现了那个用牛皮缝制出来的人偶。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用木头和骨头做出来的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这些东西都是几十年的老东西了,给人一种阴森和诡异的感觉。
“这些东西,都是你太爷爷留下来的?”
“是,都是太爷爷留下来的。”
徐金忠说,徐老谢当时回家之后,又活了三年。家里人发现,徐老谢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会做一些古怪的小玩意儿,然后教家里人学一点稀奇的术法。
除此之外,他经常在一个黑漆漆的小屋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嘴里念念叨叨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看上去就好像在念咒诵经。
三年之后,徐老谢死了,按照本地的风俗埋葬起来。
其实,对于徐老谢的变化,徐家人是感觉很奇怪的,他们也试探着问过,但徐老谢闭口不提,一直到临死之前,他嘴里念叨的还是石头那两个字。
所以,徐家的人始终都认为,徐老谢当年失踪两三个月,外加归来之后的种种变化,可能都和石头有关。
我一边听徐金忠讲述,一边就在暗地里琢磨。徐老谢回来之后,虽然变的有些神叨叨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学会了很多以前没有学会的东西,而且,他平时颂念的经文,深奥复杂,有时候徐家人偷偷的听上半天,感觉那么多句经文,没有一句重复的。
徐老谢本身就是个文盲,一天学都没上过,这种人能记住那么复杂的经文,本身就算是个奇迹。
想来想去,我有了一点思路,虽然我不敢确定自己的判断就是真相,但据我所知,能让一个文盲在那么短时间里,突然掌握大量的知识,只有一种可能。
伏藏,神秘无比的伏藏。
伏藏起源于苯教,后来经过藏/传佛/教延伸和发扬光大。
在苯教和藏/传佛/教之类的宗教中,把因为天灾或者人祸所引发的对本宗教的劫难,称为“法难”。
当法难严重的时候,很可能会带来灭顶之灾。在这种危急关头,所要保存的,不是人的生命,而是宗教的道统。
伏藏,一般都是在法难来临时出现。
其实,用一句直白的话解释伏藏,就是在法难时期,用各种方法把宗教的典籍,历史,传承,保留下来,等到法难结束,即便成员遭到了大规模的剪灭,但只要道统仍在,就依然可以繁衍生息。
最常见的伏藏,大概就是三种:典藏,圣物藏,识藏。
所谓的典藏,就是把实体的典籍隐匿起来,供后人发掘解读学习。圣物藏,指的是高僧遗留的法器,遗物。
伏藏里最神秘,也最牛叉的,就是识藏。识藏已经脱离了实物的范畴,完全属于意识的一种变种。
据说,在法难最残酷的时候,一些非常重要的道统传承,会悄无声息,没有任何征兆的潜伏到一个人的意识深处。
这个人可能是个官员,可能是个老百姓,甚至可能是囚徒。道统在他们的意识里隐藏,这些人不会有任何感觉,等到机会合适的时候,潜伏在意识深处的道统传承突然爆发,这个人就会在一夜之间脱胎换骨,从一个目不识丁的庸碌之人,变成一个移动的书库。
伏藏起源于千年前,一直到现在,都依然存在。这种案例,每过若干年,至少会出现一次。比如高原上的牧民,和徐老谢一样,本来一个大字不识,等到发生一次意外,或者生一场病之后,就能把上百万字的藏传史诗格萨尔王传,一字不差的背诵下来。
徐老谢的经历,对一般人来说已经算是够离奇的了。根据他的经历,还有目前我掌握的一些周边线索,我自然而然的会把他的故事,和遥远的象雄古国联想到一起。
三月,初春。
南凰洲东部,一隅。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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