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归迷茫,顾知周的脸色还是很平静的。 他见宋和又不坐轮椅,踮着脚从门口走进来,就将指尖的耳机放回桌面上,走过去把人一把抱起来,再折回到书桌前,把人安置在书桌上坐好。 顾知周的书桌有点高,宋和个子娇小,坐在上面两只脚不能着地,就在半空里轻轻地晃晃荡荡着,她刚洗过澡,脚上没穿袜子,脚趾从黑色的真丝凉拖鞋伸出来,犹如光泽莹润的玉葡萄一样。 即便是在家里,宋和的穿着也是相当保守的,她身上的家居服是上下两截款式的,裤腿一直长到可以遮住脚踝,衣服的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的一颗,白皙优美的锁骨被严严实实地遮住,看不到一丝的风情。 与她白日的形象唯一不同之处,便只有披散下来的头发了。 自宋和大学毕业上班后,她的头发就一直保持着齐肩的长度,这个长度不过分长,也不过分短,刚好可以绑成一个利落的短马尾。 顾知周本来对她的发型是没什么要求的,她愿意留多长,愿意剪多短,愿意梳成什么样,都随她开心,他没有那种让女人必须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打扮的癖好。 换言之,无论宋和是什么样的,他都喜欢,他都爱。 但此刻,看着宋和披散着头发的样子,顾知周忽然很想让宋和不要再把头发梳起来了,不是这样发型的她有多迷人诱惑,而是这样就看不到她鬓间那刺眼又扎心的丝丝白发了。 宋和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却不说话,便把醒酒汤端给他,“喝了吧,都快凉了。” 顾知周接过,慢条斯理地喝。 宋和看着他说,“我今晚在外面碰到顾董了,傅谨言跟她一起,两个人看上去好像是和解了。” 对于这对母子现在的关系,顾知周不置一词,只淡淡地告诉宋和,“谨言现在是顾氏的法务总监。” 这事让宋和心中轻微一讶,“顾董安排的?” 顾知周捏着勺子,轻轻搅着碗里的醒酒汤,“嗯。” 宋和顿了顿,“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听你提过?” 顾知周手上的动作一顿,目光沉静地看着宋和,“容九出事前,我就跟你提过的。” 宋和想了想,心中没什么印象。 顾知周如墨的双眸里暗影浮动,但声音平淡,“你当时忙着跟容九对付那个张德海,容九出事后,你又忙着给他办葬礼,哪有心神管我的事情。” 宋和从他这话里听出了埋怨和不满。 再一想,自己最近确实是有些冷落他了,便主动去拉他的手,“抱歉,我最近太忙了。” 如果她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忙得冷落了他,顾知周还不会有这样大的怨气,可偏偏她所忙碌的一切都是因为容九。m.biqubao.com 顾知周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她这个理由。 顾知周淡淡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捏着勺子,搅着碗里的醒酒汤,是一口也喝不下,干脆放回桌面上。 宋和当他是因为自己冷落了他,心里不高兴要耍一耍小脾气,就又伸手去拉他的手,顾知周手一撇,避开了。 拉了一个空,宋和有一丝的错愕。 看着顾知周面无表情的面庞,宋和知道这一回他是真的生气了。 宋和自知理亏,想哄。 可怎么哄,是一个难题。 她哄人的经验有限,哄顾知周的经验更是有限到只有一次。 不过,在哄之前,宋和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话说清楚,她并不是故意要冷落他的,实在是她最近太忙了。 宋和解释,“容九……” 容九的百日祭都快到了,但宋和还是没办法平静地面对他已经离世的事实。 宋和吸了吸气,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他离开得太突然了,一个字的交代都没有给我留,他的那些产业和事务,我也都不太熟悉,我匆匆忙忙地去接手,每一项都要耗费我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整理,他的那些业务我已经差不多都理顺了,也就不会那么忙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有时间陪他了,不会再冷落他了。 可顾知周的神色依旧很冷,丝毫没有缓和的迹象。 宋和见状,要再次去拉他的手。 顾知周这一回倒是没有避开,但也仅仅只是让她握住了自己的手而已,没有任何近一步的亲密回应。 宋和攥着顾知周修长结实的手指,用撒娇不似撒娇、讨好不似讨好的语调说,“好了,不要生气了。这样吧,我明天去公司后跟晴晴说一下,让她把我明天晚上的行程都推了,我们找个你喜欢的餐厅,我请你吃饭?” 在一起将近八年,宋和难得这样主动示好,顾知周知道自己应该见好就收了,宋和毕竟跟其他女人不一样,她只是外表看起来有一点柔软,其实骨子里的倔强与强硬是不输他一分一毫的。 可顾知周没办法就把此事轻飘飘地揭过。 因为,他是一个男人,一个心理正常的男人。 他无法接受有另外一个男人,在宋和的心里占据着一个比他还重的位置。不管那个男人是死是活,他的身份是叔叔还是朋友,顾知周都无法接受。 他目光沉静地看着宋和的眼睛,语气冷淡地反驳她刚刚的示好,“跟我吃饭,还需要先让助理更改行程,你这样还叫不忙吗?” 顾知周没忍住脾气,“以后我是不是得跟你的那些生意伙伴、下属员工一样,要见你一面还得提前跟你的助理预约一下呢?” 宋和觉得他这话有点像是找茬了,因为示好而展露出来的柔情瞬间消失。 她淡淡地回答,“你忙的时候,我可是从来没有去烦过你。” 顾知周挑刺一般,“所以你现在是对我感到厌烦了吗?” 话说到这种份上,再往下就该是吵架了。 宋和不想吵架。 她吐出一口稍显郁闷的呼吸,尽可能平静地说,“顾知周,我没有对你感到厌烦。我承认,我最近因为工作的事情忽略了你,但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你身上有你的责任,我身上也有我的责任,我们……” “你的责任是什么?”顾知周打断她,逼问,“帮容九报仇?”
三月,初春。南凰洲东部,一隅。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那里,趴着一道身影。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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