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船,一条人影如猫般轻盈地蹿上京玉班的船,单手便将须二人才可以搬动的锚掷下水。那阵晃动则是两船驶得太近,引起水波相互冲击造成的。
对方船上过来了二十余名汉子,整齐地列在船头,并不如胡老板所预料的,他们一上船就会不问青红皂白地杀人劫财。胡老板似乎稍微安了一点心,他忐忑不安地小步小步靠向对方,陪笑问:“各位英雄,鄙船上只是个穷戏班子,实在没什么银钱可以帮助各位英雄的。”他言辞客气,但还是把对方当作强盗。
“你是这条船上的主人?”站在船头的中年人问。刚才就是他将铁锚掷下江中的。胡班主见他打扮就算不斯文,也不像个强盗,华服随风飘拂,写意中透着飘逸,留着五络长须,胆气微壮地回答道:“正是,小人姓胡名余。”
“船上所有的人都在这儿吗?”那华服的中年人问,他似乎是这批人中的首领。胡班主左右看后,然后躬身对答道:“还有些在舱中,这位大爷是要他们全部出来吧,小人这就吩咐人去叫。”胡班主见的风浪毕竟不少,他见这华服中年人目光在身后的人群中打转,就知道他们此来十有八九是来找人的,便讨个乖地主动合作,胡班主声音不大,又清楚地叫道:“老秦,虎头去把舱里的人都叫出来。”他在强手面前不敢摆班主的架子,但又让那华服之人知道他配合的诚意。
其实除了心中有鬼的列雨钦、玉爷爷。还有越三和与她亲如姐妹的夜听外,其他的人都出去了。胡班主叫老秦和虎头叫他们出来,说是叫那只是针对列雨钦,玉爷爷。对越三嘛,则是请。虎头就是和老秦夫妇在舱中闲聊的那个三十开外下巴流青的汉子。
那华服的中年人看那二人离开,虽脸上没有什么变化,但心中还是满舒坦的,他收回目光,又问:“胡班主。”胡班主马上应答:“是。”他此刻也有了点眉目,眼前这帮纪律严明,类似朝庭军队的正规人马必定是道上帮派的人马,这类人一般是不会牵涉无辜不知情的闲人的,所以胡班主以为只要按他们说的做,必定没有什么损失。“最近你们班中可有收留陌生单身男子。”那中年华服之人声音低沉,明显比之前郑重地问。
这华服男子正是灵教二级玄武使康烈。灵教的人在四灵城山中没有寻到列雨钦的踪迹,自然想到他会借水道。所以除青龙堂正处理一级青龙使李红及二级玄武使冷轩以及死伤教众的后事,没有接受截杀任务,只是冷轩没了尸体,不然被杀的李红的亲信会怎样对付她的尸身,也实在难说。
而其余三堂则由各使领头封锁了西上、南下、东去的上下流及支流。船是从灵教附属的长江中上游的江流帮征用的,水手都是江流帮的部属,而带过来的这批二十来名黑衣汉子则直属玄武堂。他们这支并非三堂中人手最强的,连船也不江流帮的主舰,但对付一个重伤不该痊愈的人,甚至他们只需要捞到他尸体的人,这也足够了。
康烈的问话极有技巧,乍听之下是笼统,他这样问不管列雨钦的伤是否有好,在表面上是否跟正常人无异,即便易容改装,只要不以女装出现,都在康烈的寻找范围之内。不过以列雨钦的性子会扮女子逃过追捕,他康烈也认了。
“哦……”胡班主有了丝犹豫,他想起了刚到京玉班的唐云,也不知越三姑娘的表哥算不算,看这些人来意不善,不管他们要找的是不是唐云,唐云落到他们手上一定会有麻烦的。胡班主人不坏,在这里还有心帮列雨钦,全是冲着越三的面子。
“搜!”康烈见胡班主神色大不如之前的爽快,心知必定有隐瞒,所以也不等胡班主自己作答,便已下令搜船,亲自动手搜自然比听外人讲要来得可靠。一声令下,灵教玄武堂的汉子全数散开,有条不紊又迅速地执行康烈的命令。看样子也知道,京玉班的船已不是被搜的第一条船,灵教教从搜查间玉爷爷、列雨钦以及越三、夜听也陆续走出。
刚好紧跟玉爷爷身后上了甲板的列雨钦倒也不太在乎这批人是否是灵教追兵,如今他功力恢复了六七成,灵教又不可能全力尽出去追他,既然如此,遇上分散的追兵也绝不能把他怎么样,倒是玉爷爷表情有异,一直惊异、戒备的神情在看到康烈的那刹那,顿时松了口气。不过这条船上也只有暗中在意他的列雨钦看得出来,所谓的出了口气,看起来就如同呼吸般自然,但精力与功力明显消退,足以见得玉爷爷的对头应该不是灵教。
不过当康烈看到列雨钦时,便没有了第二个动作,除了将眼睛睁得更大,康烈的瞳孔却在缩小,几乎与此同时,他出了一背的冷汗,他认得曾经的上司御行使,也认出了列雨钦,却不知道,列雨钦也认得他。虽然列雨钦跟灵教各堂还算有来往与联系,但是与大多数的使者却无私交,甚至擦身而过他也目不斜视、
灵教中人也知道列行使从未把他们放在眼里,更别说记在心上,可是他们忽略了列雨钦过目不忘的记性。列雨钦也不说破,以不变应万变,看看这个和出卖暗算自己的冷轩同一职位的二级玄武使会做什么。
第二卷 我有朋友 第二卷 我有朋友 7
晴有日,日将落。
甲板上还吹着含着初夏潮湿暖气的江风,这里没有人讲话,很小声的讲话也没有,因为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凝重的严肃,如同沙场上两方大军提缰跨马冲杀前的那一刻,胡班主更看不出康烈的变化,经验已告诉他此刻最好什么也不做。
沉默间已有两队教众空手而返,向康烈报告谁都可以看出的事实,他们什么也没找到,连可疑的物件也没有。康烈还是如箭在弦,没有一丝的变化。列雨钦这时已不再看如临大敌的康烈,因为从两船间搭上的行板走上一个沉稳健硕的男子,年纪比康烈还轻,他道:“康烈,你失态了。”说完扫了人群一眼,他也看到了令康烈失态的根源。
“长使。”康烈冲那已走上京玉班船上的那男子道,显然是想说明他们的目标就在这群戏子中。那男子职位还在康烈之上,就以称呼而言,便知来者是二级玄武使的顶头上司――黄汉海。他一出场,适才紧张的气氛虽不至于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也令康烈的精神大大缓和了许多,黄汉海背负在身后的双手对康烈一摆示意他不可多话,以黄汉海的身份在江湖任何地方都可以算是一流高手,独当一面。在康烈心中虽然即使他们二人联播也挡不了已经恢复如常的列雨钦,至少表面看来列雨钦已恢复如常,不过多一个人担当,他心中也没这么虚。
康烈见上司没有举动,也静等剩下的手下回来报告,只是既然列雨钦都站在了他们面前,灵教的教众还会搜到什么可疑的物件。想起灵教祭坛一仗,列雨钦那出人意表的软剑此刻还是在他腰间吧。眼光自然穿过人群间的缝隙落到列雨钦的腰带,触目之处居然是条宝蓝色的布腰带在腰间上绕上几圈,简单得如同乡下人般还将布头塞进去。
“他没有把软剑带在身上,”康烈心想“若被搜出来,那就避无可避地一定要和那个就算被伤得血肉模糊也不会被人看出来吃过什么亏的列雨钦正面为敌。”他本非胆小之辈,只是那灵教一战列雨钦那前所未有的强、绝、冷令所有在场之人心寒,大家都无意识地避免着与列雨钦作对。再加上康烈第一眼见到列雨钦时,因受列雨钦影响,不敢抢先出手,战意未掠其锋,越拖越无意出手,现在却因私心作崇,甚至连手下会发现列雨钦的行踪也担上了心。就在康烈心乱如麻间。最后一队教众也无功而返,康烈望向黄汉海等他作出指示。
黄汉海目光与列雨钦一触即分,然后又背负双手走回自己的船上,走到行板中央他偏下半转身对京玉班船上的所有灵教属下道:“走人。”然后继续走下去。当所有的人都撒回了,只见黄汉海还站在船头上没有回到舱中。黄汉海沉声发出他出现以来的第二个命令:“密切注意江面,不要放过任何船支,康烈你进舱中来。”
船不大,仅有六间屋子,一间储物室,另外四间分别安排了江流帮的人和灵教的手下,黄汉海和他身后的康烈要到的是他俩的住处。康烈似乎料到黄汉海会跟他说什么,他也不在途中多嘴。
进了屋,康烈将门拉上再转身向着黄汉海,这条船的床、椅子、茶几都是固定死了的,以为防止晃动难以打理,黄汉海坐在床沿,招呼康烈在自己左手边的椅子上坐下,再问他:“康兄弟一直有话想与我说?”
康烈心道“废话,在京玉班船上时我想说,是你把我阻止了,现在明知故问,难不成想将责任推在我身上。他没接过话头,想等黄汉海说出重点。黄汉海也知道康烈发现了列雨钦,更看出了康烈其实不愿与列雨钦为敌,否则他不会感到康烈的杀气才出现,也没见到血溅当场的杀戮,所以黄汉海才以私心冒险放列雨钦一马。在灵教祭坛一战,黄汉海深憾没有助列雨钦一臂之力,此时有如上佳机会,自然不容错过;只是当时大庭广众之下没机会告诉列雨钦,当初拜托自己的事已经办妥了。不过此事乃私纵叛徒,万一被灵教其他人知道,自己可没列雨钦的本事从四灵城里边闯出来,连累了身边的人。所以最好跟另一个当事人先沟通沟通。黄汉海外貌虽粗犷豪迈,但是心思也极及强国富民,否则光凭武功还坐不到这玄武堂大管事的位置。
“其实我也看到了列雨钦,康兄弟是想和我说这个吧?”黄汉海不动声色地说。
康烈听到“列雨钦”三字,心中也不免格登一下,忽然想起:战前临阵退缩,虽然不属于三大不可赦之罪,但上头对列雨钦这事下了这么大力,若被知道重则废去武功,轻也职位不保,为教中人所不耻。记得上次朱雀堂的林鹏眼见就可以晋升二级朱雀使,只因为拉肚子没出任务,结果……被无相尼派出去卧底,现在还没有回来,康烈虽与林鹏没什么交情,但当时回忆起来也满可怜他的,但愿自己别落到那下场。听了黄汉海的问话,难免心虚,只好应个“是”字。
“康兄弟是对我没下令抓下列雨钦而有所非议?”黄汉海直奔主题,引导康烈和自己站在一条船上。
“不敢”康烈心里真是不敢,一来他心虚,二则若真被灵教的堂主、长老教主知道此事,头一个被牺牲掉来顶罪的就是他这个二级玄武使。着历朝历代,无论朝堂之上,帮派之中升迁的都是正主儿,被杀鸡给猴看的鸡,其实只是替罪羊罢了。虽说是堂堂二级玄武使,比上万的教众都高出几分,但在玄武堂中不过是被黄汉海指挥,管管堂下弟子的副管事,若黄汉海有心栽在他身上,康烈也无计可施,更何况是灵教正用人之际,断不会为了他而断送一个一级玄武使。
“康兄弟你有顾虑,不妨说出来,今天我既然请你来单独详谈自然是想将遇见列雨钦之事作一个对大家都有利的处理。”黄汉海见康烈含含糊糊地答话,心知他已不安,于是乘热打铁。又继续对康烈灌输自己的主见,徐徐道:“老实说,我见到列雨钦身体业已好转,以我二人技艺加上所有手下莫说要生擒他,就是能留下尸体也办不到。”康烈点了点头,又想起列雨钦带着一身血迹如火凤凰般势不可当的冲杀场面,不得不承认实力相差太远。黄汉海看了眼他的反应,又说:“他就在船上,四面是水他随时可以水遁,谁又挡得住他。他若跑了还好,他不跑把软剑抽出来要杀人灭口,苦的就是咱们了。要拼多半死路一条,我黄汉海可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若要说是旁人,康烈绝不服气,但对方果真是列雨钦,不是死路一条才怪。黄汉海抬眸盯着康烈的眼睛沉声道:“再不然就是咱们的手下拖着他挥两剑的时光,咱们跳江逃命,只是这条命就算逃出灵教也不值钱了。”
这番话,刚好说在了康烈的心坎上,可说是掷地有声,在这之后一,无论黄汉海提出什么样的理由他在内心深处也会赞同三分。
“再看,没命也就不说了,反正江湖中人死于刀剑之下也算是命里归宿,”黄汉海故意讲得慷慨激昂,不让康烈明白他的真正心意,反而提醒康烈这命可是说丢就丢了,“可是死不了回去,就算咱们提供了消息立了功,但没玄武堂的精英弟子,冷轩也死了,玄武堂实力大减势必在教中招人白眼,地位大跌,咱们难有出头之日,何况激战中难保断臂、内伤不现,实在不值。就算老了,独自在榻上因旧伤辗转难眠之时,谁又会管你以前立过什么功,痛的还不是自己。”
康烈本还没有黄汉海想到的这么多,此刻心中已全无斗志,他本与列雨钦无仇无恨,犯不上搭上自己的前程与性命,再加上这么多历害关系,就算是黄汉海要他现在追上去,他也会阳奉阴违的。不过场面话还是要问,至少要确立黄汉海是如何想的。打算的,是否可靠。他小心翼翼地问黄汉海:“所以长使不愿打草惊蛇,与属下商定对策?属下以为长使所虑实在周到,不过如何对上面交待呢?”
黄汉海已听出他的意思,不过康烈不会先提出不去追捕列雨钦的,这也是做副手不愿担的责任。他站起身在不算狭窄的舱中踱了几步,问康烈:“康兄弟一没见到有嫌疑的人,二没有人自称列雨钦与咱们作对,三更没有那叛徒的行踪有什么要向上面报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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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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