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第八闲_分节阅读 6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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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时,是他无法选择的,既然生在这个乱世,生在一个祖上便有名望的官宦之家,这一生的路,能选择的便也少之又少。少年时,阮籍也有过理想,他初学剑术,进步神速,被冠以“奇材”之名,后又学诗词乐器,皆有所成。

    他也曾想过要凭借一身本领满腹韬略成就一番事业,但是在这个君将不君,臣子代君而行的时代,他最终还是失望了。

    不能在庙堂之上施展手脚,便纵情山水竹林之间,有知交好友数名,相携而游,却也逍遥。但是他的才名远播,虽无意官职,官职却自己找上门来。他的官职是曹爽给的,不管他愿与不愿,这官都是非做不可的。虽然是个闲差,并不任何实务,不过既然做了官,自然就会算作曹爽的幕僚。

    司马懿于曹爽同为先帝托孤重臣,手握大权,两人之间的争权夺势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

    在这种情势下,官职非但不是光耀门楣的财富,反倒是招惹祸患的隐忧。

    上一次他借故同山涛一并离开洛阳,便也是有意离开那烦乱是非之地,寻个逍遥事外的平静。这一次再回洛阳,看起来一切一如往昔,可在那平静之下,他却感觉到了巨变的前兆。他想要辞官,却未能如愿,变乱降至,若是曹爽失利,他一定会连带遭罪,此刻错行一步,便是性命堪忧。

    到那时。不仅是他性命堪忧,整个家族和亲人都会受到牵连。阮籍自小长在官宦之家,知道由荣至衰不过是瞬息之变,一夜之间就有可能天翻地覆,正邪相异。

    他并不擅长钻营阿谀,更不知此刻要选哪一方才对,只好佯装酒醉,假言托病,一意辞官而去。

    阮籍一直自命是个侠客,但是遇到如此这般境地,却只能做这种选择。昔年的满腔壮志,此刻却是刻意逃避,因为害怕而后退。他又算得什么侠客?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他不想再醒来。不想再面对这个懦弱胆小的自己,真真假假中,他也不知自己是真的醉了,还是在装醉。或许他本来就想要彻彻底底醉一场不再醒来,这次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借口而已。

    这一生之中,恐怕在也做不成什么事情,少年时的梦想少年时的抱负,不过是梦一场。生而不逢时,只能如此混混沌沌一生,不仅做不了什么好的事情。有时候还不得不做违心之事。

    喉头涌上一股血味儿,阮籍哈哈一笑,用酒将口中的血压了下去。

    山涛在一旁看着阮籍,被酒水冲淡了地一道血水顺着他的嘴角流淌下来,山涛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如此这般喝下去。身体再好的人也受不了,可是阮籍又不是个肯听劝的人,他在想什么,山涛也能猜出七八分,可想要避祸也不是这么个避法。但是无论怎么劝。那个家伙却总是斜着一双醉眼。大笑两声,继续灌自己。

    阮籍这个样子已经三月有余。就连嵇康也说阮籍犹似变了个人,根本不是从前的他,阮籍却犹自喝酒不止,日渐颓废。

    洛阳城中的确有些异动,这异动与安毓宫中那位皇妃的肚子紧密关联。皇妃闹了三日,那未出生的皇子又渐渐安静了下来,眼看着就要早产的皇子,居然又稳了下来。未曾显出端倪的异动便也随之渐渐平息下来,值此之际,一切都看出生之日那腹中的孩儿究竟是男还是女。

    若是男孩儿,那就是皇长子,其母亲又身为皇妃,况且皇后又未能产下皇子,这太子之位是定然跑不掉地,到那时司马一氏更是坐大,无人能予以牵制。所以若那宫中的皇妃产下男子,必然又会是一番争斗。当然,若是女孩儿,就平安无事,一切都维持在现在这种平静之下,虽然暗波涌动,但还不至于挑破了脸皮。

    孩子尚未出生,围绕着他的计划就层层定下,曹爽是巴不得派了人去将那尚未出世地孩子弄死,好省却心头一件大事,可是那皇妃是足不出户,又从不肯见外人,想要对她下手,却也难得很。

    胎儿既稳,距产期便尚有两月,这两个月间风云变幻,谁都算不准会发生什么。

    风云将起未起之际,反倒是平静地很。此刻雯夏尚不知道洛阳城中发生了何事,她的心思也没放在哪儿,雯夏现在唯一关心的,还是王弼的身体。

    夏日渐逝秋日来临,王弼的身体也如那秋日的黄叶一般每况愈下,夏日里的精神和体力不复存在,他的脸一日比一日蜡黄,甚至连起身都很艰难。

    雯夏和王弼都心知肚明,也许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了,但是谁都没有将这个事实说出口。两人就好似约好了一般,从不提及此事,依旧向从前一样,每日里到林中散散步,到了晚上,就相携坐在青石上看日落。

    一起看日落,已经成了两人的习惯,只要天气尚可地时候,两人便会不约而同,放下手头的事情,去看那红霞满天时的瑰丽。雯夏越来越舍不得松开王弼的手,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王弼在她身边,她就会去握住王弼的手,只要握住他地手,雯夏心里就会有片刻的宁静。

    因为时间有限,才更体会到对方的重要,因为相聚无多,才更加用心记忆在一起的一分一秒。

    但是这样的日子也是有限地,这一日,王弼忽然又沉睡不醒,这一次无论雯夏怎么叫,他都一点反应都没有。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与君结发情

    虽然从开始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这么一天真的来了,依然是让人难以接受的。王弼的鼻息细弱宛如游丝,随时都会断掉,这一次比上次更糟糕,他沉睡了一天一夜,方才悠悠醒转。

    王弼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除非出现什么奇迹,能医好他,否则再来这么一次,他就不会再醒过来了。

    “我听说,如果把两个人的头发系在一起,这两个人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对么?”雯夏慢慢地给王弼梳着头,他细黄的头发从雯夏手指间溜走,披散在他身上。雯夏将那些不听话的头发一缕一缕收起来,道:“给我一束你的头发,好不好?”

    结发是只有夫妻才会做的事情,雯夏的意思王弼怎会不明白,他转过头,那些好不容易被雯夏收拢在手里的头发又散落开来,细黄的头发随着气流微微起伏,就像要溶入空气中一样。

    “你会找到比我更适合的人来结发的。”王弼笑着摇摇头,道:“我是个就快要死了的人,不值得你如此。”

    “世上可与妾结发者,唯君一人。”雯夏将自己鬓边头发拆散,抓出一缕来,又拾起王弼一缕散发,将两股头发缓缓系在一起。

    王弼想要阻止,但是看到雯夏眼中的坚持,还是坐着没动,任由雯夏将两人头发并成一股,在上面打了个结。头发系在一起,两个人的头自然而然便贴近了,“我拴住你了,你跑不掉的。”雯夏嫣然一笑,抓着那一缕捆在一起的头发,笑道:“有这个,我就不怕你跑掉。”

    “雯夏,弼哥哥,吃放了。”媚儿在屋外高声呼叫。

    雯夏听到媚儿呼喊。抬头想要大声应答,却忘了两个人的头发还拴在一起。这么一抬头,扯的两人头发一紧,一下子撞在一起。

    “好疼好疼。”雯夏皱着眉道:“原来不仅是拴住了你,连我自己也捆进去了。”想要将头发解开,但是方才一扯之下,那结更紧了些,况且头发一乱,难理出个头绪,雯夏低头弄了半响,将两个人的头发都揪下来不少。方才将两人分开。

    好端端的头发都揪下来,两人自然都吃了些苦头,雯夏吐吐舌头。笑道:“看起来还是我吃亏些呢,我掉下来的头发比你多!”

    雯夏强颜欢笑,说些有意思地笑话,但是看到落在地板上的那些头发,鼻子还是忍不住一酸,头发可以系地住,可是面前这个人,她终究还是系不住的。

    雯夏急忙低头,不让王弼看到自己伤感落泪的一面,“媚儿在叫你。快去吃饭吧。”

    两人距离这么近,王弼怎么可能看不到雯夏脸上的表情变化?既然雯夏不愿让他看到,他便也装作没看到,“好,我先去。你要快点过来。”

    雯夏看着别处,点了点头,道:“我马上就去。”

    王弼站起身,他的头发还未曾束起,散散披着。他一走。那些细黄的头发便随着他走动带起的微风轻轻摇晃着,王弼打开房门。雯夏忍不住抬头看着他的背影,那个瘦弱的影子就像是溶入了夕阳的光辉一般,消失在雯夏地泪眼中。

    雯夏抬起袖子拭去了眼中泪水,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努力想要微笑着,但是无论怎么努力,雯夏感觉自己脸上的表情都不是笑,她如何能笑得出来?

    为什么喜欢地她永远也得不到?不喜欢的却缠着她不放?短短两个月的真心相交,只有两个月,那怎么能够,她多想要一直一直这样看着他,每天一起看落日,直到终老。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愿望,都无法实现呢?

    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不愿顺从命运安排而带来的报复?她的命运便只有终结在那洛阳城的皇宫之中,随同这个即将陨落的朝代而一同消散才是对的么?可是这一切又与王弼何干?如果是报复,为什么不报复到她身上,却要伤害她喜欢的人?

    “我想要你活下去。”雯夏握着拳头,眼中地泪水一滴滴落在那些乱发之上。无论是多么渺茫的机会,也想要试一试,无论如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自己面前。

    “就算要逆天而行,我也要去做!”决定了的事情,雯夏就会毅然决然地去做,就像当初渴望得到自由,便想尽各种办法从洛阳城,从皇宫中逃离一样。不过上次是为了自己,而这一次,是为了心中所喜欢的人。

    雯夏擦干了眼泪,笑了笑,安静地走出屋子,小心避开媚儿等人的视线,一个人静悄悄走进了树林。

    “你出来,我有话说。”雯夏对着空无一人地树林缓缓说道:“你出来。”雯夏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比平时说话的声音还要小些,但是雯夏知道,她要找的人一定会听到,一定会出来的。

    一眨眼地功夫,雯夏面前出现了一个人,那个总是抱着一具琴,却只弹奏广陵散地怪人。

    “你知道救他的办法么?”雯夏盯着那个人,没头没尾就这样问道。

    一串琴音过后,那人发出低沉地笑声,“娘娘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雯夏道:“我和你回洛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一定要救他。”

    “娘娘当初可是宁死都不回去的啊!”那个神秘男子既不答应,也不回绝,他双手虚按在琴弦上,道:“娘娘就不怕我救不了他?”

    雯夏一挑眉,道:“我总要试一试,才知道你救不救得了。”

    “若是我说,我救不了呢?”那神秘男子手微微一震,几个音符从他手下流淌而出,虽不成曲调,倒也清雅悦耳。

    “那你就在这儿等一辈子吧!”雯夏扭头就要走,那男子身形一闪,已经挡住了雯夏的去路。

    “我虽救不了。我却知道那药从何而来,谁人可解。”

    “是谁?”雯夏犹如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那人在何处?”

    “洛阳。”

    雯夏稍作沉吟,道:“若你是诳我回洛阳,那我回去了还要走,就算走不掉,我也会弄得谁都得不了好果子吃!大不了同归于尽,你以为我怕死么?”

    “是,是,我可不敢。”那神秘男子不卑不亢,对雯夏微微低头,道:“未来的皇后。借给在下一个胆子,也不敢有所欺瞒。”

    “未来的皇后?这是爹给我安排的未来?”雯夏嗤之以鼻,“还不一样是棋子。”

    “棋子和棋子。也是不一样的,有些棋子必须要保全,而另一些就需要牺牲了。”那神秘男子沉声笑道:“这天下之人,不都是天下这张棋盘上的棋子么?”“废话少说,告诉我,去哪儿能找到那个人。”雯夏不耐烦再和那男子唆了,王弼的身体是一时不如一时,从这里到洛阳,最快也需要五六日,这么来来回回。不知王弼能不能等到地。

    “娘娘可以带着那位公子一起上路,赶赴洛阳,公子以后呆在洛阳,娘娘就算想见,也容易许多啊。”

    “他的身体怎么禁得起路途劳顿!”雯夏盯着那男子。他该不会是想要在路上累死王弼吧?

    那男子呵呵一笑,道:“在下总有些微末地本领,可以保公子这一路平安。”

    好厉害的家伙,不仅将眼下算清楚了,连带着将以后雯夏要如何也考虑到了。的确。如果从这儿去洛阳找了人再回来。耽搁的时间极长,到不如带着王弼一起去求医。虽然更加冒险些,希望却也更多了些。况且王弼的身体遭受如此重病折磨,日后想要恢复,必然需要长久的调理,是不可能在短期内康复的。

    但是雯夏犹自有些不信,连蔡文姬都束手无策的毒,真有人能治得了么?

    “医术之深,深不可测,天下之大,自有高人,又岂是一个小小的蔡文姬所能比拟的?”那男子似乎有洞察人心地力量,雯夏再怀疑什么,他一眼就能看透似的。虽然他这句话有些辱及蔡文姬的意思,但是雯夏想想他说地也有道理,就没有再反驳。

    “好,那明天就走。”

    “娘娘,太急了,那位公子死不了的,不妨再多等几天,也好让在下有个准备的时间啊!”

    “准备?”雯夏冷笑,“你不是日日夜夜都盼着我能乖乖随你回洛阳么?恐怕早就准备停当了。”

    那男子没有在意雯夏的冷嘲热讽,他抚琴奏曲,道:“总要让在下寻一辆舒适的车子啊!就算娘娘经得起颠簸,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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