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沁说得云淡风轻，魏雄却从中体会到一股悲凉。
“那次抓捕五阶幽灵，七阶幽灵差点覆灭了全境集结的精英猎手，这也是调查局开始对全世界招募学员的契机。因为任务超出调查局界定的危险评级，所以存活下来的每一个人，都能额外收获到一笔赔偿金，而且，调查局也会对死亡的调查员作出补偿，不少他们的子女抑或家属，都会经手州政府，每年发放固定的赔偿金。”
魏雄听到刘沁抛出的一大串调查局福利，以及特设调查员专属的人身保险，不得不承认，他非常心动。
“调查员外籍和美国人同理，没有任何差别对待？”他决定深入探讨。
“幽灵是全人类面对的问题，”刘沁坦白，“美国能够担当幽灵调查员的人选，老实说若不对全球招募，已经支撑不起专业对口，你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北美全境都找不出一个死语症，还是你舅舅联系上我们的。”
这个时候，唐纳德和雷蒙竟然把手提搬进了小房间，为的是不打搅两人的对话，自己等会儿连麦下本少不得愤骂游戏公会的伙伴。
两只比特犬一前一后被占了老窝，扔了出来。
它们往昔的凶恶模样，在见着刘沁后，居然耸拉着脑袋，躲在房角大气都不敢喘。
这非常符合魏雄对刘沁想象中的人设，她平日里估计没少蹂躏可怜巴巴的查理它们。
“Sherry，”魏雄看了看她修长的臂膀，毫无一丝赘肉，实在想象不出她体内爆发性的力量该有多么可怕——那一招Carnificina，是从八米高的空中斩下去的，刘沁仿佛人型断头台，直接把三阶幽灵切成两半。
八米啊……引力带来的重量没有让她受到半分伤害么？光是这一点，她在魏雄眼里便不能划分为正常人类。
他也因此得知，这种级别的幽灵，死了后好像就真的‘烟消云散’了，对幽灵这个词的字面意思做到了完美诠释。
“有什么话尽管问，还有五分钟我就得走了。”刘沁察觉魏雄打量自己的胳膊，当下把两边袖子卷到胳肢窝，裤管卷到大腿根，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咳咳，”魏雄冷不防咳嗽，说道，“我想问，这个世界除了死语症，还有没有其他特殊的症状？就像你之前说的，专业对口，能够对抓捕幽灵起到辅助作用的。”
“有，举个例子，你在裴迪南上幽灵101课程，便会遇见一个叫北条加菜子的女生，她罹患‘婴觉’，能够感知所有人母的情绪，这类症状其实是新生幼儿的特异功能，任何人刚出生时都可感同身受妈妈的情绪，要么哭要么笑。只不过，她把婴觉延续下来了，没有随长大而消失。局限性很大，所以它的稀有度远不及你的死语症。”
魏雄感兴趣了，“北条加菜子，看来是同道中人啊！”
确定了裴迪南其他部分学员有不同的特异功能，他旋即问：“婴觉，死语症，这两例症状，究竟和心理有关，或者与病理关联更紧密？我通过查阅书籍知晓，人类第六感，也即是超感官知觉心觉，可以通过五感之外的管道接受讯息，但是这类研究所获的结果样本太有限，很模糊的样子，倒是不能完美解释我每次预知人类死亡的症状。”
魏雄讲完，从旁边沙发上的塑料盒抓出扭扭糖塞进嘴里，三两下嚼碎。
“我们调查局有专业的分析师，他们研究此类例题比你的年龄久远，”刘沁饶有兴趣，接过了魏雄的话题，“目前研究来看甚至根本无法笼统划分死语症的类别，与其说你的病是第六感，倒不如说是第七感——时间感，在你记忆的基础上，推演未来所发事端，模拟它们，分析它们，但是显然，你的病还未发展都这个程度。”
魏雄似懂非懂，他知道这种第六七八感，很容易绕到宗教里头去，比如阿赖耶识，这不是他愿意了解的。
“归为磁场，或者归为量子力学，一切模糊的解释，都是正确的解释。”魏雄指了指自己的下颌，“Sherry，你猜我嘴里嚼着什么东西？”
“哟，你小子打算在我面前卖弄学识？”刘沁笑了，盘起膝盖竖耳倾听，“你嘴巴里嚼着twizzlers，我不喜欢吃，像嚼蜡——”
“哪可能是扭扭糖啊，”魏雄张开嘴巴，只见里面的舌头白花花，奶香溢了出来。
“这是……”“这是大白兔奶糖。”
魏雄手里变魔术一般，多出了十颗蓝白包装的奶糖。
给刘沁吃后，见她双目放光，魏雄才心满意足地说道：“量子力学，讨论原子中电子如何运动的学问。”
“这和你嘴里装的东西有何干系？”
“这是测不准原理，在被观测前无法确定的意思，要观测量子其运动量，位置就会变得无法确定，反之亦然。”
魏雄保持这样云里雾里的讲述，还加上对共时性的见解，给刘沁听得懂了，又似乎没懂。
持续了十分钟涉及各种专业名词，甚至把爱因斯坦都搬出来了，刘沁丝毫不觉时间流逝。
最后，魏雄突然收住嗓子，让刘沁陷入的思考停滞不前。
“怎么不讲了？”
“我没货了。”
刘沁翻了个白眼，虽然她对这个充其量只有高中知识水平的华夏人保持极大的怀疑，但是他的这种流水账令她整个身心都得到放松的神奇效果，磁性的嗓子几乎变作了瞌睡虫，爬进她的耳朵里挠痒痒。
“我该走了，”刘沁轻哼，起身把四肢的衣物拉长，晃眼的皙白肌肤被遮蔽得干干净净。
魏雄趁这个时候，张嘴求了一句：“Sherry既然听得我的解析十分入迷，那么，我也想了解Sherry的那招Carnificina，我翻译词典，发现是拉丁语‘屠杀’和‘处决’两个意思。”
刘沁石化了，发现不对劲了。
“你……？”她转过身来正对端正坐直的魏雄，生气道，“你说了半天，弯弯绕绕了半天，就只是为了学我的招式？”
魏雄脸上顷刻颓废，语气非常失落，“没事，我翻遍图书馆得来的学问，只想让他人知道罢，若是换不来等价的东西，我最多只是觉得自己白活了半生。”
他心里想的却不一样。
在他看来，刘沁是一个经常情绪猛变的女生，脾性古怪，若是正常死板的男生，反而和她打不了太深的交道，而且从她的肢体语言和大大咧咧的性格看得出，她非常经得住玩笑话。
魏雄只能控制拿捏着自己的性格，用反常的状态和她交流，白天在地下车库，她假装呼救雷蒙，让他武装登场欢迎自己这个新人的到来，就显得非常反人类。
魏雄直愣愣仰视刘沁，果然，她叉着腰生气还没过去几秒呢，忽然对他扑了上去，拿着沙发上的软垫啪嗒啪嗒来回拍打魏雄的上半身，并抬起一脚丫子戳中魏雄的胸口，让他倒在了沙发里挣扎不能。
“呵呵，”刘沁用软垫按压魏雄的头，坏笑道，“你先锻炼锻炼自己的体格，到时候我觉得你过关了，你就过关了。”
魏雄被闷住脑袋，呼吸困难，从软垫下断断续续的说，“Sherry，你，你说的，我可以学你的招式！”
没有回应。
一切变得落针可闻。
魏雄从沙发上揭开了软垫，起来后头发都乱糟糟一团了。
他看了看不知何时打开的窗格，冷风激荡而来。他站起来倚靠窗台，发觉月光下，正有一个黑影逐渐缩小至一个原点，隐入了天际线。
而屋内，房间里传来唐纳德闷闷不乐的声音。
哪怕到接近抓捕四阶幽灵的夜晚，他的心也慢慢平稳了下来。
悄然返回615房自己的卧室，室友在各自的房间都打呼噜睡大觉，暖气从地底温暖着空气，他爬上床盖上被子，很快进入了温柔乡。
虽然不过洋节，但是能得到sherry的承认，便权当是平安夜里收获的昂贵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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