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托貔貅的佟飞虎不再折身返回,表情复杂得千变万化的看了看千里笑便直直向前。
那些豪奴护卫却缓缓后退,只剩下两名书童在跟着他。
原本在吹拉弹唱的艳美女子身形一晃便没了踪影,那情状如妖精似鬼魅,仙子是不该如此遁形的,千里笑再次暗暗心惊了。
这佟府水深着的!龙潭虎穴都不足以形容了。
突然一声惊叹传来,不忙不紧跟在大伙儿后面的千里笑循声看去,才发觉那惊叹之人死死盯着佟飞虎手中的玉石貔貅。
阳光下,跳跃着柔和光芒的玉貔貅在佟飞虎手中渐渐变小,最终在光芒闪耀中变得只剩方寸形同一枚印章。
身边一白衣一黑衣青年相伴的紫衣公子雁南飞身子一震,忍不住脱口而出:“乾坤印!”
众人回头,虎头虎脑的少年佟飞虎也回头,能识货那阅历是不简单的,这个从没在江湖上留下名头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原本如同吃了几瓶老醋,心中酸溜溜的走在前面,不再趾高气扬、睥睨天下的雁无痕,却是心中天崩地裂般震颤,那声音他太熟悉了。
在那惊诧中,紫衣公子的声线来不及变换,不少复杂的眼神都落在他身上。
之后,缓缓前行的队伍便似是不经意的变化着队形,其实那变换是极其刻意讲究的。
原本就靠后的千里笑干脆走在最后面了,一直跟在最后的紫衣公子不知不觉到了队伍的中间,千里笑身边依旧是白云飞。
并肩走着的他们无意间回头,刚刚走过的景物都渺远得迷蒙了。
扛着那根大棒子的黄脸雁无痕,不甘不愿的跟在紫衣公子后头,脸上的表情沮丧得有些莫名其妙。
那沮丧不光是刚才举玉貔貅后发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那根蒜了,还有着其他缘由。
在那沮丧中,雁无痕自知金枝玉叶、美如妖孽的佟玉娘是无缘同床共枕、共赴欢洋了的;此刻没离开,是因为和大伙儿一样还有那一丝一毫的不甘不愿,想瞅瞅到底花落谁家?
之前,雁无痕还想实在不行了,便动用王子殿下的名头吓唬镇压,这下那念头也冰消雪化无影无踪。
白云飞跟在千里笑身边,却是因为那打心底的佩服。
举玉貔貅吃了大暗亏的他惊觉千里笑却占了大便宜,只是这家伙防备心太强盛有些天下皆贼了。
他身为白家庄少庄主,自认为光明磊落,如霁月白日行空,还光芒闪耀的,但那吃苍蝇般的恶心终归敌不住铺天盖地来的倾佩。
刚才他的表现输给了大漠孤烟、紫衣公子等人,那是技不如人的无可奈何;输给千里笑却是因为脑袋瓜不灵光只知道蛮干了。
千里笑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他的法眼,也让他窥探到了那玉貔貅的奥秘,尽管当时他看不出那其实是一枚印章,还是传说中大名鼎鼎一印定乾坤的乾坤印。
变成了印章的玉貔貅最终也在佟飞虎手掌上消失,在那队形变化中千里笑也察觉到了四周景物的变化。
跟着队伍缓缓迈步的千里笑,听到一声洞箫低鸣后,四周景物的变幻在加快了,脚下的石板都飞掠得让人惊疑,耳畔倒是没有风声。
千里笑再次暗暗惊叹:佟府的水真深呀!莫非将陆地神仙请来了?
低沉的呜咽,如泣如诉的箫声一变再变又变,带着众人前行的虎头虎脑少年佟飞虎和左右的书童,身形一晃也消失了。
刹那间,杨柳堆烟、繁花似锦化作漫天飞雪。
在那呼呼风声中,低沉的箫声若有若无却又实实在在的拉扯着大伙儿的神经。
千里笑背上的七星明月刀,像是被冻着了一般的在微微震颤。
察觉到了那震动的千里笑心中一凛,暗道:该杀人了吗?
随之,神情凛然的千里笑却惊讶的发现,那飘落的飞雪离他三尺有余便回避旋转,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将他隔离了。
就在那一刻,声声惊叫传来,千里笑发现除他之外的,前来参加比武招亲的男子,都在那飞雪中渐渐变白,慢慢在变成雪人了。
那箫声则更加低沉,更加凄哀,更加拉扯人的心弦。
呜咽的声响,犹如久别娇妻盼郎归,犹如病危父母等儿回,还像蒙冤英豪落人头。
那一个望眼欲穿,那一个肝肠寸断,那一个天地同凄凉。
瞬间,漫天飞雪如席如盖飘落,在暗无天日中显得极为恐怖鬼魅了。
突然声声狂啸传来,在那如席如盖的雪花沾身之前不少人发奋而起,随着道道光芒如电划破苍穹,如烟花冲天而起,一些人便显露出了原本模样。
但也有不少人遭了大殃,成了雪人之后还渐渐被大雪淹没,生死自是听天从命期待祖宗护佑了。
谁叫他们学艺不精,偏偏奢望泼天富贵、齐天艳福呢?
大棒狂舞的雁无痕神情激愤还现出了张狂,他是不屑于身边之人刻意援手护卫的。
挥剑对天直刺,剑花如雪的白云飞倒显得潇洒从容,看来,白家剑出漫天雪,是名不虚传的。
乔装易容成了紫衣公子的雁南飞,天香扇轻轻扇动间一朵巨大奇花亭亭如盖的悬浮在他头顶上空,浓郁的香气连离他有些距离的千里笑都为之精神一震,还连连打了三个喷嚏。
雁南飞身边的黑白双凶也只是将刀剑拔出,汹涌而起的刀光剑影足以让飘落的雪花凌凌乱乱四处飞散。
大漠孤烟却是身上清光闪耀,将他笼罩,如席如盖的雪花便对他莫可奈何了,那诡谲功法着实让人瞠目结舌,久久无语。
还有一名人称铁公子的少年也极其怪异,手握一招魂幡念念有词便周身鬼气腾腾,阴风旋转,巨大雪花飞散数尺之外。
其他未成雪人未遭殃的男子大都显得艰难困苦,甚至是狼狈不堪。
用兵刃对抗漫天飞雪着实太不讲究,太不地道,自是力不从心。
这便是修为境界的不同,所表现出来的结果,其中唯一例外的便是千里笑了。
一开始,大伙儿对那漫天飞雪都掉以轻心,还带着几分赏雪的佳趣呢!
当他们发觉那雪落不化,凄神寒骨,瞬间差点肌肤僵硬,快要被冻僵了,才在大惊大骇中急急拼死挣扎。
然而,那如泣如诉箫声不绝如缕,在慢慢断绝他们的生机活路。
这比武招亲似乎变成了修罗屠场、人间地狱。
当成了紫衣少年的雁南飞发现,他先派入佟府的年轻护卫在渐渐力不从心中变成了雪人,最终被如席如盖的大雪所淹没,手挥大棒的雁无痕也靠向黑白双凶,放下高贵的架子以求庇护。
陪着他进入佟府的俩哥们也早就成了雪人,被掩埋得无踪无影。
心知不妙的雁南飞一声暴喝,那咆哮虽有着惊天地、泣鬼神的威猛雄绝,却还是打不断那不绝如缕箫声。
如席如盖的雪花只是稍稍凌乱了一下又一如既往的飞落。
雁南飞再次咆哮时铁扇狂舞,显得八面威风、气势雄浑,无数奇花冲天而起,瞬间又四面八方飞散。
听了这么久都还听不出吹箫人的方位,他只好漫天撒网,大海捞针了。
最终却是花飞无痕,箫声依旧,漫天飘雪。
在那苍茫天地间前行的人越来越少。
显得最无辜最寂寞以致于百无聊赖的千里笑,突然间想到了中年道士那相面关超高的淘汰。
这圈套密实得似乎天衣无缝不露蛛丝马迹了!
自己在他眼中本该死,还是用来陪葬的呢?
彼此无冤无仇都如此这般,这人心也太过阴狠歹毒了吧?
当他发现白云飞杀出的剑花渐渐变得凌乱不堪、气机不断消退,担心这圈套之外还有圈套,陷阱之外还有陷阱的千里笑缓缓拔刀。
不是他听出了箫声出处机关所在,而是出于直觉,抑或是冥冥之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指引。
于是,刀出,光芒闪耀,啸声骤起。
那刀光啸响在他七星明月刀挥动间奔东南方向而去,渐远渐微弱以致于消失无踪。
随之却是豪光冲天而起、遮天蔽地,啸响如滚滚惊雷,以致于撕天裂地,紧随着千里笑劈出的刀光一路奔袭。
表面波澜不惊、从容淡定,其实内心焦灼如焚的紫衣公子雁南飞、大漠孤烟于远、黑白双凶司马啸、长孙坚,人称铁公子的少年铁如意,以及那些还在苦苦撑持的男子,早就注意到了雪不沾身,有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从而默默前行的千里笑了。
千里笑身边的白云飞更不用说。
他那无根无据出于直觉的一刀,便像带着明确指引的一刀,让众人不约而同的响应,竭尽全力的作出了惊天一击。
其实那雪花会在他三尺之外回旋,也让千里笑纳闷不已。
当那遮天蔽地的豪光寒芒,在晴天霹雳般的啸响中,最终轰隆隆的消失在东南方向的远天。
那不绝如缕,杀人于无形的箫声终于断绝,如席如盖雪花消散,天地变得亮堂清澈了。
恍然如梦的千里笑却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咚咚咚??????
一阵子极不和谐的声响现出,是那些原本在苦苦撑持的男子汗如雨下、脸白如纸的坐倒在地,沮丧得不成体统。
瞬息间,这些坐倒在地的男子又哇哇狂吐鲜血气绝身亡,苦苦的撑持,在最后奋力一击之后却落得个油尽灯枯、力竭身死。
其实他们在举玉石貔貅乾坤印时,便着了道,坏了根基。
如此一来,在那天地间还活着的便只剩下千里笑、雁无痕、白云飞、雁南飞、黑白双凶、大漠孤烟和铁公子了。
在那深藏不露中,还是传出了“云飞雪舞天地变”美誉的白云飞着实是名不虚传,雁无痕其实是在黑白双凶的庇护下才活下来的,数十少年俊彦就这样倒在了大雪之中,千里笑却是存活得有些令人惊奇。
绝地逢生,大喜过望的雁南飞,迅速定住心神后看向千里笑的目光却让他脊背发凉。
持剑握刀的黑白双凶干脆杀气腾腾的步步紧逼过来。
这不是翻脸无情,不是飞鸟尽、良弓藏,狐兔死、走狗烹,而是琢磨不透,内心不安,干脆杀之为快。
黑凶煞司马啸刀出如山。
只是沉沉一刀,千里笑却又清晰的看见了那千变万化中的前后堵截,左右包抄,八面埋伏。
没有刀鸣寒光闪,没有杀气腾腾、凶焰万丈,没有咆哮怒吼、气吞河山。
千里笑却发现自己已经山穷水尽,生机断绝,阎王提笔就要勾薄,牛头马面已经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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