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修璟过, 湖心黛味道不好。
但谁也没想到“不好”的意竟然是“很酸”,白饺子『药』湖心黛煮出来黑乎乎的不,还神似京城卓氏醋铺那香飘百里老陈醋。
宴语凉偷尝了一口。
酸得炸脑子。
他一空口吃青梅的男人都觉得酸, 可想而一点点酸都沾不得的岚王。庄青瞿端碗, 水瞳无波无澜,俊美的脸庞也是一片死寂。
不喝只怕月中要毒发暴毙。喝下则是场暴毙。绝了。
把『药』喝下去整过程,那叫一折腾。
同一副『药』还要连喝五, 庄青瞿只喝一次整人差不多就废了,脱力又浑身酸疼, 时不时心慌一身汗, 又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雨林树屋里,又他妈连的下暴雨到处黏腻。
一向克己复礼、忍得住各种艰苦的庄少爷都十分想骂人。
唯一的安慰是虽喜欢的人一直守在身边陪他。庄青瞿仔细想想,自己从上月起就一人独占了整大夏的神明,这是其的奢侈。
一一, 一副一副『药』下去,整人越发虚弱无力、懒得话。
宴语凉帮他擦身、洗头, 按摩手指,经常都跟他:“小庄,若有哪里难受一定告诉朕, 别自己忍。”
“累了的话, 就睡一会儿。”
“睡不?那朕给你哼首曲子好不好?小庄若不嫌吵朕就哼了。”
“……”
宴语凉哼歌其实还挺好,但不熟的曲子哼哼偶尔也会跑调。他自顾自嗤笑自己笨,又低头怜惜地看怀中的人:“怎么还不睡啊, 朕的催眠曲唱得就那么不好?”
怀中庄青瞿始终半睡半醒。
微微睁浅『色』的双目, 角满是失神和疲惫映不出人影。
宴语凉心里难受,躬身低头亲了亲他额角。庄青瞿目中微明,似是努力想要有一丝反应, 却做不到。
宴语凉:“小庄既睡不,朕再给你点故事,好不好?”
他于是抱他,又了许多事。
他八卦兮兮地小庄,你是不是一直不道,就那奚行检,其实在家里养了瀛洲小男宠都快养十年了!小男宠还做的一手好梅子酒。
那么严肃古板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卿,根本就是一套做一套,人不可貌相吧?
他又,你道徐子真条件那么好,为什么三十几了一直不娶老婆么?是他从小家中不幸,看他爹娘吵架打架看到大留下阴影,啧啧,甚是可怜。
他又,荀长他是真立志要一只长生不老的小狐仙。一直都在认认真真修仙道,常吃一奇奇怪怪的丹『药』。
他又小小声道,其实东市那家小话本的店,跟老板混熟的话可以上到二楼。真正“精彩”的本子其实都在二楼。
他又了很多故事。
不不觉的到了宫廷秘辛、到了他的父皇。宴语凉其实一直不明白宣明帝一辈子过得软弱,样貌也就只是一般好看而已,却为那么的招女人喜欢。
可能他有什么特别的气质吧,反正罗歇皇后和郁鸢贵妃是双双真心爱他爱到不行,成为了抢夺他使尽浑身解数。
两都是明艳嚣张的女子,加之皇后背靠北漠和澹台氏,贵妃背靠庄氏,宣明帝倒也没胆子对她们半点不好。赏赐恩宠是常年都有、一直不断、雨『露』均沾。
可两女子不满足。
为她俩都,宣明帝再怎么表面对她们好,心里其实藏一忘不掉的人。那女子叫唐裳,是一位擅医术、十分美貌、又善良柔弱的越陆郡主。
宣明帝年还不是子时,曾经与这唐裳郡主山盟海誓,要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惜后来继位,却迫于形势不得不与北漠公主和将门虎女联姻。
那唐裳明白他身为帝王身不由己,最终含泪妥协,入宫为妃。
不求一心一意,只求长相厮守,在宫里也成里不争不抢、谨小慎微,却还是成了皇后和贵妃的中钉。
皇后与贵妃势大,宣明帝保护不了唐裳。
唐裳只在后宫待了短短几年,就被皇后和郁鸢贵妃联手磋磨,香消玉殒郁郁而终。
而这悲剧居然还没完,还有后续牺牲品,那人就是宴语凉的母妃。
惜雪娘娘也是越陆人,也和唐裳一样是一位医女,瞳『色』又碰巧与唐裳郡主都是一样的浅茶『色』。就这么不幸为皇帝念唐裳郡主,在醉酒之后抓住了她一夜风流。
就那一次,她就怀上了二皇子。
尽管之后宣明帝就将之抛之脑后未再有宠幸,甚至生下皇子连名分都没有给,但皇后与贵妃每每看她依旧如看到唐裳在世一般,处处不顺。
十年之间,无依无靠的医女带儿子,在宫中从没少受白和排挤。
幸而惜雪善良而坚强,儿子也懂事,小小年纪就道护她。
经常是冬冷了,娘俩就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取暖。吃的东西不够,她就自力更生在皇宫墙根刨野菜。苦中作乐的子她依旧常常微笑,免费给宫人诊疗、儿子认『药』草。
本来这样的子,小小的宴语凉是满足的。
却有一,郁鸢贵妃气不过皇帝在唐裳忌怀念落泪,为泄愤竟找人溺死了完全无辜的惜雪。
后来又过去了很多年。
善恶终有报,郁鸢贵妃三皇子被火烧死的冤屈一病呜呼,皇后娘娘也为替子恕罪自戕。一年以后终于宣明帝也郁郁寡欢地死了,都死得十分窝囊。
,宣明帝临死时曾念叨他终于要去找她了,去找那位唐裳郡主。
也不他还找不找得到她。
唐裳郡主若是能把事情想明白,怕是根本不能原谅他,而皇后和贵妃,更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宴语凉没上自己亲爹最后一面。
宣明帝选他子只是迫于无奈,不待他。宴语凉后来想想,确实不也罢,不然他又要跟父皇什么呢?
儿臣会看您的前车之鉴,绝不重蹈与您一般心有不甘、却懦弱无能最终随波逐流的覆辙?
他无需。
他无需向宣明帝证明,也会拼尽所有去争,哪怕争到最后一口气,他要他的脊梁撑起大夏的河山。
而在那一条荆棘丛生的路上,他不会试去爱任人。
他亲到了他父皇一生身不由己,伤了那么多人的心。他想将来他不会爱上任人,除非有朝一他确定自己能好好保护得了那人,给他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可那时的,他又曾想过。
纵容他心智如此坚定,却还是出现了不可控的意外。
那意外叫小庄。从他救了他,为他挡箭喜欢他开始。又或者从更早。从他年少时一次次莫名其妙地逗那少年,从他十三岁第一次看到葱绿皮的白糯小团子而心生欢喜时。
他从来不曾期待,能有那么好的人愿意看自己。
可惜他没,害得小庄承受一次又一次的痛苦难受。他也不想让小庄继续受伤,一次次推开他。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不好,而小庄单纯炽烈,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时至今,他看岚王在他怀里难受辗转,仍旧会悄悄这么自责。
可他却再也不会这么了,
经历了那么多。他道要尊重自己、尊重岚王的感情。也再不会嗷嗷哭。他前阵子哭得多常常睛痛。医诊疗之后岚王不兴,以后再哭他要生气了。
他舍不得岚岚生气。
他以后要做半昏君专宠岚岚,所以岚岚什么就是什么。岚岚不准他哭,他这几都在嬉皮笑脸。
其实也应该笑。他多幸运啊。任差池,他本该像宣明帝一样一生孤寂。
可他遇到了一人,强大、包容、执拗、深沉、无坚不摧。宴语凉突然又想到了庄薪火老将军。
苏栩过,庄薪火的遗言没有半句国家大事,甚至没有他最看重的儿子,他就一直笑,他的妻子来接他了。
庄青瞿的娘亲虽然死得早,但京城里关于她的故事却从来不少。
年的华都第一美人,被庄薪火不惜得罪皇帝也要硬抢回家,迎娶以后万分宠爱。也是难得庄薪火生了那五大三粗暴躁的样子,对妻子却是那般的铁汉柔情。
那样的门大户、国之权臣,庄薪火一生只娶了那一位夫人,跟她生了一儿子。
没有续弦,没有侍妾,为亡妻守节直到殉国。
以前常人都岚王和庄薪火老将军哪儿都不像。谁道岚王继承他父亲的不是外表不是『性』格,却是这融在他老庄家骨血里一脉相承的根植深种、至死不渝。
……
终于,到了第五。
这『药』的『药』『性』是五之后会睡一阵子,此刻岚王已经倦到无法睁开睛。这几终于捱过去,不算特别案,偶尔胸腹痛,不严重。宴语凉都替他『揉』。
“小庄,你你会醒过来的,你可不准骗我朕。”
“朕以前从不轻易相信任人。”
“朕只信你,你不可负了朕。”
“不然以后朕谁也不信了。”
“……”
“你没力气话,但朕晓你得到。朕点让你兴的吧。”
“只一次,以后再,朕也不会承认。”
岚王昏昏沉沉,半梦半醒,好像到宴语凉起了他们汤泉宫的第一次。
他们第一次一点都不美好,是他强迫的,庄青瞿始终对那次很懊悔。此刻却宴语凉轻声,小庄,你再仔细想想。
庄青瞿不愿意想。
怎么想,都是他登堂入室把人拽过来嘶吼质,咬住脖子红抱在怀中肆意妄为。他始终记得次醒来,看奉若神明的人被他弄得一团破布一般时,尖锐的心痛与慌张。
他其实,一直很想跟他道歉,阿昭我道错了,你别生气、别不理我。
他若是那时候了,一切会不会结果不一样。
“小庄,你再仔细想想。”
第一次绝不是强迫,是他自愿的。
宴语凉记得很清楚。
记得小庄把他恶狠狠地推倒,各种咬。咬了很久,突然停了下来。他哭了,一张俊美的脸上满是肮脏,泪水和脸上的血污混在一起落下来。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骗我。”
他小声啜泣。从恨意到逐渐『迷』茫,他小声:“阿昭,我爱了你好多好多年。”
宴语凉的心一瞬像是千刀万剐。
他伸出手,抱住了少年。
第一次是他愿意的。后来倒是有很多次,他被违背意志翻来覆去地这样那样地强制,略微粗暴。
“但其实。”
“后来,习惯了,也不讨厌那样……”
“……”
庄青瞿整人像是陷入了温暖的黑甜,隔了不多久,才又再度恢复了一丝意识。
他模糊地、虚幻地,看到宴语凉手中绾一丝他的长发。
另一手是五彩绳,正在细细栓。
着缨,明有系也。
结发……为夫妻。
宴语凉:“乖,快睡吧。别硬撑,还有什么话等醒了再。”
“……”
“小庄你记好,这世上只有你和我娘会叫我阿昭。朕此生绝不会再让别人这么叫朕。”
“这世上也没有别人喜欢我的,只有你一。”
“若没有你,就谁也没有了。”
“朕同你结发,你不可负朕。”
先别。
庄青瞿就那么一点点力气,硬是弄散了他手里的五『色』结发,气喘吁吁。
先别。
给他留念想。先别。他此刻幸福了,死了也甘心,可这样不好。所以一定要只差这一点,那样他肯定什么也要醒过来。
但他的行为真的像傻子,阿昭愣愣地看他,大概觉得他是傻子吧。
他真的撑不住了。
他的指尖轻轻动了动,被勾住,没有放开。宴语凉没生气。
他还想,阿昭,亲亲我。
发不出声音,可宴语凉还是低头吻了他。甘美的亲吻里,微微一丝咸涩。
答应了不再哭的。
他心里腹诽,我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养的。从锦裕十一年一月到九月,好不容易才养得那么好的、活泼精神的阿昭。从宣明朝等到锦裕十一年,等了那么多年才抱在怀中的。
他要早点醒过来,再也不惹他哭了。
……
车马启程回京。
岚王答应得好好的睡两就醒,结果这都睡了七八了一点动静都没。
仿佛一整轮回,宴语凉终于也尝到了那几月岚王苦等他醒、心力交瘁的滋味。
他每玩岚王凉冰冰的手指,心里酸涩难过。
他岚岚,好的想朕,不让朕闹心,早点醒过来的呢?怎么还跟朕赌上气了。
路行至一半,荀长从京中带人来接。他到车上黑发白肤睡的岚王,也是头疼,为哄皇帝开心,给皇帝讲了一堪舆国睡美人的故事。
宴语凉:“就必须是王子亲才能醒吗?皇帝行不行?”
皇帝确实不行。
他晚上试了很多次,没试成功。
隔,荀长又给他了一堪舆国美人鱼与咸鱼的故事,他上次跟岚王这故事的时候岚王笑得不行。故事是这样的。美人鱼咸鱼咸鱼,你能不能别待在宫里不动,没事多滚去御花园逛一逛。咸鱼:不能,朕只想躺。
宴语凉:“……”
皇帝出使一趟越陆,顺带手的把胶南给灭了,举国轰动。
如今带那么多礼物财宝和大象凯旋,华都百姓更是万人空巷出来看,噢哟这就是大象,好大,好生神气!只是不好不好吃?
京中一切井然有序。
非要有什么变动的话,就是锦裕二年的状元郎奚行检被英王从大理寺调去礼部了,从此成了外交官,锦裕一年的旧状元司空星则做他的副手。
宴语凉:“……”
奚行检嘴毒下闻名,让他外交官,这。
但实是此次胶南王被擒,胶南又成了大夏附属国,周遭各国各有想法的。南疆小国纷纷拼命送礼拼命巴结,但瀛洲和落云等则多是引经据典的责难,指责大夏欺负胶南小国于理不合。
面对落云的种种挑衅,大夏以前还是“不卑不亢、有理有据”。下越发强盛以后,基本态度就是“滚”。
奚行检才被英王派了去外交。配合早他一年的状元司空星,双倍的嘴毒。
于是前几各国使臣瀛洲会盟,就有了奚行检和司空星舌战群儒。
奚行检自不必多,那可是骂人言辞被编成书还能畅销的华都瑰宝。别国使臣起初看他一本正经长得很清冷雅度的样子,还以为可以从他这里占到便宜,结果被喷惨了。
只能转战他的副官司空星,看人胖乎乎不那么犀利,也许好好欺负。
结果,司空星倒不像奚行检一样直接怼,他是花式阴阳怪气。
别人跟他聊大夏他不接茬,反手跟人聊落云。
他可是落云学家,自然清楚落云看似歌舞升平,内里也是一锅粥。
司空星:你们的□□首领起义了?你们百姓专门跑去堪舆买大夏的丝绸和瓷器?你们这几年怎么不给瀛洲北漠支援了,难道是没钱了?很多落云人不远万里跑来大夏义务帮忙修水渠?你们也有水患,但皇家不帮治?
啥,不相信大夏国威七就收服胶南?
哎呀,那带你亲自去兜一趟看看胶南满街的猫猫兔呗,走走走,轻上我们的大船。大吧?好看吧?落云以前船也挺好看的啊,这几年是怎么了呢?
直把对方怼得吐血。
英王这一两月还干了不少别的事。工部种植的白薯和玉蜀又收了一茬,粮仓已然充盈,以前一意图抬粮价发国难财的商人也被整治完毕,如今人人安稳老实。
这次胶南的意外之征,又收了好多好多礼物,空虚的国库一时间又充盈了。
英王:“但臣弟还有一事,不得不奏。”
英王也很无奈,他虽岚王待他二哥一片心意,也看得出他二哥如今待岚王也是珍惜疼爱得紧,正为他迟迟不醒忧心。
可实在是他这几月整理毕竟在他二哥的库房暗格里找到了几件不得了的证据,不明白二哥究竟怎么想的。
岚王几年前,曾在盐海城屯兵。
二哥一直收这证据没做声。那兵如今早入了绿柳营正式编,但曾经岚王确实私下屯兵,这不就是……谋、谋逆?
宴语凉:“呃。”
锦裕帝也是一脸懵。他以为他全想起来了,结果居然还是有没想起来的细节。可是如今哪怕确凿证据,可跟他岚王谋逆他都不会信了啊。
所以,这到又底得是什么样的乌龙?
一不做二不休,他就跑去苏栩。
苏栩脸『色』大变:“请、请陛下恕罪!但岚主屯兵只是为了自保,绝无谋权篡位之心!”
拂陵则不徐不疾,跟皇帝好好解释了一通:“非自保,而是……”
皇帝心满意足,走了。
苏栩:“咳多亏公公巧舌如簧!”也多亏皇帝近来伤心过度头脑不清,什么鬼理由都能信。
拂陵皱眉:“但我的就是事实啊。”
“不然呢,苏指挥使莫不是至今还『迷』?咱们岚主命都不要,他又曾想过自保?”
苏栩:“…………”
不是自保,难道还真是拂陵的那样处心积虑囤了兵,只是为了哪真的皇帝要砍他了,他去放手一搏金屋藏帝娇?
不能够吧!他心养了二十几年的少爷,真就有那么的绝世情圣?和、和他们庄老将军一样的那种绝世情圣?
遭不住遭不住。
苏栩一路崩溃,心里不解老主人和小主人,直到回到家看到甜甜的老婆。
“……”
等等,这不对劲!
他怀疑庄府是不是风水有题,怎么全家的铁血男儿都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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