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屋子,分了一间给荀绣娘休息,本来荀绣娘只是每天下午来府上教导小姐们,但薛府还是给她配置了屋子,另两间屋子分别作了休息室和书房,书房里倒是摆了不少的书,从描写人文传记到各地风情的,应有尽有。
九姐儿发现了这一处看书好地方,倒是欣喜了起来。想来十哥儿的《九州异人志》和《九州异域志》便是从这里看到的吧。想到此处,九姐儿对那书房更加好奇。只是现在,她带着两个丫鬟到了教室。
屋子里的摆放很简单,上座只摆了一个蒲垫和一个红檀木矮几。矮几的左上方摆了一个笔架,有几只毛笔搁在上面。右上方便是砚台和墨锭。中间放了一叠宣纸。右下方放了几本蓝本线装书册。
小姐少爷们的位置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与上座的摆设无异。九姐儿本以为自己算来得早的了,却没想竟然见到了四姐儿和另外一个陌生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上面穿了一件黄色碎花小袄,下面着了翠绿烟纱散花裙,一双大眼睛甚是无辜,但里面却包含了许多警惕和惶恐。虽然年纪小,但身子却坐得端正,一双小手叠在一起放在腿上,有了大家闺秀的影子。应该是没有见过的七姐儿。四姐儿身后站了一个丫鬟,七姐儿身后站了俩个丫鬟。
很快的,她就把整个屋子扫了一圈,只有两张桌上只摆了文房四宝,想来该是她和五姐儿的位置了。
四姐儿和七姐儿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九姐儿。七姐儿淡淡的与九姐儿打招呼,虽说没见过九姐儿,但她听母亲说今日九姐儿会来上学,也知晓这个看起来有些黑有些瘦的就是九姐儿了。
“九妹妹,你怎的来得这么早,夫子要巳时才会出现哩!”四姐儿是个自来熟,又与九姐儿见过面,随即便站起身拉了九姐儿到座位上,“这是你的位置,听说昨天的时候祖母便让人给弄好了。”
“祖母多心了!”九姐儿坐在蒲团上,淡淡的回应。
“可不是么,祖母终究是疼你的。前些日子我便想来寻你玩耍,却被姨娘拦住,说这一阵子你一直在养身体,需要清静,这几天没人与我玩,可无聊透了。”四姐儿不停的说着,小嘴微微嘟起来,煞是可爱。
九姐儿安静的听着四姐儿的唠叨,心想自己没来薛府的时候你还不是会寻其他姐妹玩耍,怎的就不无聊了。
不过四姐儿好像不知道九姐儿最近不得宠,照样与九姐儿闹嗑,“等三月的时候咱们便一起出去踏春吧,最近这天气是越来越暖和了,我让姨娘做了一个纸鸢,到时候咱们一起去静明湖放纸鸢去。”
九姐儿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浅笑,没过多久,六姐儿和三姐儿便携手进来,整个屋子里的气氛压抑了不少。六姐儿怒瞪了九姐儿一眼,又狠狠的瞪了四姐儿,四姐儿知趣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跪坐着,便不再理会九姐儿。
之后又来了五姐儿和十二哥儿,倒是十哥儿最后来。
五姐儿淡淡的看了九姐儿一眼便坐在九姐儿的旁边。整个屋子总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却不大。
“你身体可好了些!”五姐儿压低声音问道,可目光却看向夫子的空位。
“多谢五姐姐关心,九儿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
“可住得习惯?”
“嗯,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九姐儿脸上晕开轻快的笑容,五姐儿长她两岁,虽说周姨娘处处针对她,可五姐儿待她不错,这两句话,也是真的关心她的。
五姐儿点点头,不再说话,却从腰间取出一个小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块小小的糖果。
九姐儿也不客气,把糖果送入口中,丝丝的甜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起来,周姨娘的手艺还是这般好。
在浙江的时候,五姐儿也经常给她带好吃的,都是周姨娘手巧做的,外面买不到,但五姐儿心疼她这个妹妹,又知道九姐儿不能吃杂了,便央了周姨娘做些饴糖,只要五姐儿有机会便带饴糖给九姐儿。所以不管周姨娘曾经做过什么,她也恨不起来。
虽说现在在薛府不缺这些,但这饴糖的味道真的很好。
看到九姐儿享受的样子,五姐儿也宽慰的笑了。
可九姐儿竟然发现还有一个空出来的位置,心里有些狐疑,她知道府上还有一个十三姐儿,可她才五岁。府中的子女都是六岁入学,她断不会来上学的。那这个位置是留给谁的?
她又扫了一圈四周,见大家都没有异样,显然这个位置是有人用的,莫非是曾经二姐儿的位置。她把心中的想法驱走,眼角就有一片明晃晃的蓝色出现。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站起了身,九姐儿手撑在地上,总算是没有落在后面。
“柳夫子好!”响亮的声音在屋子里弥漫。
“都坐下吧!”
九姐儿的目光定格在柳夫子身上,柳夫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轮廓有些柔,却不失男子的风范。头发被发带扎好,中间又插了一支木簪。身体颀长,穿的布料也是极为普通的,举手投足间有几分读书人的儒雅气质,不知道为什么,九姐儿就觉得柳夫子温润如玉,君子温润如玉。
虽然邓妈妈说柳夫子是一个不得志的书生,但九姐儿却没觉得柳夫子身上有多抑郁,倒是一片坦然。
柳夫子早就已经注意到九姐儿,他对这个新来的学生没什么看法,反正就是大家小姐,他作为夫子也只是理所当然的教小姐们习几个字罢了。
“这位便是九姐儿吧,虽然是薛府中的小姐,但我还是你的夫子,以后在课堂上便要按照我的方式学习。”柳夫子的声音清冽,却没有过多的情绪。
九姐儿站起身,恭敬的行了礼,“九儿谨听夫子的教诲。”
柳夫子点点头,示意九姐儿坐下,“九姐儿以前读过哪些书。”
“只学了《三字经》。”九姐儿淡淡的回答。
“五姐儿学过哪些?”
“《女戒》和《颜氏家训》。”
柳夫子又点了点头,显然很是满意,拿了矮几上的蓝本线装书送到九姐儿和五姐儿桌上。
九姐儿的视线从柳夫子身上移到书上,上面赫然写着《女戒》。
“今日你们便把这《女戒》抄写一遍便是。”柳夫子兀自说着,他又走到十哥儿和十二哥儿身边,“你们俩便把《幼学琼林》第一卷抄一遍。”
接着,柳夫子便双膝盘坐,不再管一屋子的小姐少爷。
九姐儿咧了咧嘴,这位夫子倒是有意思,只让她们抄《女戒》,这个肯定难不倒她。
“柳夫子对学生们极严的,你可别以为这抄《女戒》就只抄了便是,待会儿恐怕他还会叫大家起来说说对女戒中的体悟。”四姐儿四周瞄了一眼,转过身暗暗对背后九姐儿说。
这话音还未落完,六姐儿不满的回头瞪了四姐儿和九姐儿一眼。四姐儿吐了吐舌头,赶紧转过身。
九姐儿对六姐儿略带敌意的目光视若无睹,只是这夫子有意思,竟然让小姐们说对《女戒》的体悟。不就是教女子如何在家做孝顺的女儿,嫁人后做贤惠的妻子吗?还有什么?
《女戒》的字数本就不多,九姐儿平日也有练字的习惯,不到一盏茶功夫便放下了笔,习惯的吹干纸上的墨迹,心里有些欢喜,却没想柳夫子竟然站在了她的身边。
“这字写得不错!”柳夫子淡淡的夸奖了一句又回到了座位上,让九姐儿觉得莫名其妙。可他的心里却是惊诧连连,都说看字如看人,九姐儿的字虽然还是显得稚嫩,却带着一股锋利,然锋利中又带着温润的赏心悦目。两种矛盾的感觉相互交叉,却又不矛盾。
不过一屋子人的目光却落在了九姐儿身上,有羡慕,但更多的却是嫉妒。她们学了这么多年,也没得到过柳夫子的一句夸奖,就连三姐儿也未曾得到过。
九姐儿心里咯噔一下,她只说了自己学过《三字经》,可这手字如果不是一朝一夕,绝对练不出来的。
她迎上这些目光,只淡淡的笑着。
第三十六章 少年
“对不起,学生来晚了!”清脆的声音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九姐儿抬起眼,便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少年,眼前不禁一亮,目光完全定格在少年的脸上。好一张精致的脸啊,五官看起来很柔,睫毛长长的,偶尔还在抖动,鼻子、眼睛、嘴巴,可以说每一处都是精雕细琢的。少年的个子高挑,看起来十一二岁,穿着蓝色的长衫,只可惜那长衫有些褪色,还皱巴巴的。可穿在他身上并没有减少他的风采,相反的,竟然让他显得青涩。少年双唇紧抿,双眼垂着,不敢正视夫子一眼,心里很是懊恼,好像很担忧夫子责罚他。他的双手竟不知道往哪里放,看起来很是拘谨。
“扑哧!”一声细碎的笑声在屋子里格外的清楚。
六姐儿看向少年的眼光净是不屑,更甚,还有些厌恶和嫉妒。嫉妒他那张脸。刚才那笑声便是她发出来的。
少年听见了这声音,更是局促不安,苍白的脸上挂起了点点红晕。期待的等着柳夫子的话。
“进来吧!”柳夫子连眼睛都没有抬一眼。
少年恭恭敬敬的向柳夫子行了礼,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盘膝而坐,又听见柳夫子的声音,“把《论语》前十篇抄一遍。”
九姐儿看着少年落座到她的斜前方的位置,心中的疑惑更浓,这位小公子是哪家的,肯定不姓薛就是了。可看他的衣着打扮,并不像富裕人家,薛府会让一个外人进家里的私塾上学?九姐儿对少年的兴趣更加浓厚。
见着小姐们基本上都把《女戒》抄完,柳夫子懒散的声音在屋子里飘散,“四姐儿,你说说《女戒》中为何要教导你们敬慎?”
四姐儿起身向柳夫子鞠了一躬,才缓缓道来:“‘敬慎’便是要让女子懂得敬自己的夫婿,不得对夫婿有轻慢之心,为人妻子要懂得谦虚卑下,和以柔制刚……”
听着四姐儿侃侃而谈,九姐儿心里竟然生出了怪异,薛府真是奇怪,竟然让一个男子来教导未出阁的小姐该如何遵从女子的德行。可见着柳夫子的表情,却并没有觉得有何尴尬。本来这《女训》就是女性长辈该教导晚辈的,可这位柳夫子竟然让四姐儿这般说,何况屋子里还有另外几个男子。
她眼角的余光又忍不住瞟了一眼那少年,虽然很想立刻就知道少年的身份,可她还是忍住了。
“就算是对自己的姐妹兄弟,也应该懂得谦虚卑下,以柔制刚。毕竟在这大宅院中日日与兄弟姊妹相处,天长日久也会心生间隙。所以《女戒》中才把敬慎排在第三。”
四姐儿说完,便径自坐下。
柳夫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九姐儿恍然,虽说夫子教的是《女戒》,却让学生们知晓如何处事待人,难怪薛二老爷会请他来教导薛府的小姐少爷们。
“六姐儿,你说说何为‘卑弱’?”柳夫子浅笑的看着六姐儿。
六姐儿心里“咯噔”一下,求救似的看着三姐儿,三姐儿向她点点头,示意她按照自己的意思回答便是,这柳夫子的用意本就不是为了让她们如一般女子那样学习《女戒》。
“学生不以为女子就该‘卑弱’。”六姐儿高傲的仰起头,仿佛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柳夫子。“学生以为,女子该强势的地方便要强势,何况有些东西本就是自己的,难道还得以卑弱之姿把东西让给他人?更何况我等的身份,就算是嫁做人妇,也未必要‘卑弱’。”
“你只以为‘卑弱’便是丢掉自己的尊严不顾一切的讨好自己未来的夫婿?”柳夫子轻轻扬眉,淡淡的说:“那《女戒》中明明有‘谦让恭敬,先人后己’也是你所谓的‘卑弱’?”
六姐儿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辩驳,一张脸涨得面红耳赤,眼泪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转。
“杨谦,你且说说!”
少年放下手中的毛笔,从容的站起身,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女戒》中所谓‘卑弱’并不是让女子以卑微的姿态对待自己的夫婿。说是‘卑弱’,实则是夫妻和睦相处之理。妇若对自己的夫君有谦让之心,则家事和睦,就算夫君在外有不满,回到家中见到自己的妻子对自己谦让有礼,心中的愤懑也早已消尽。班昭是个才女,自然会有才女的傲然,这谦让本是君子之礼,却让妇人也遵循谦让之礼,实乃女中豪杰。”
柳夫子的唇角终于上翘了一分,显然对杨谦的回答很是满意。待杨谦说完,脸上又浮出了一抹红晕。
六姐儿愤恨的瞪着杨谦,好似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小声骂道:“穷鬼,庶子!”
声音虽小,但还是能让人听见,果不其然,杨谦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又苍白了几分。
九姐儿心中寻思,这杨谦到底是什么来头,家中无钱,而且身份又是庶子,可薛二老爷竟然不顾薛府
本文链接:
http://m.picdg.com/10_10666/283146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