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血迹。
吓得那太监张口要惊叫,结果还没发出声音就被冲过来的军士捏住衣领,一刀捅穿。那惊呼就卡在他喉咙里,再没机会喊出。
把刀抽出,伸手将那死了的太监推开,这一群军士又直冲进泰安殿里。见到这么一群杀气腾腾浑身是血的人冲进来,阮承浩只是挑眉看了一眼,懒洋洋斜靠在罗汉床上的身体纹丝不动。
跪在地上的老太监有些被吓到,惊魂不定的看看他又看看那些人。那些军士在门口排成一排,并不靠近。为首的将手里的刀交给旁人,然后独自上前,在离阮承浩两步远的地方单膝跪下,拱
手施礼。
“启禀太上皇,逆贼已经全部剿灭。臣等恭请太上皇出宫,为天下苍生,清君惻,除奸党。”那人朗声道。
阮承浩依然不动,只是嘴角翘了翘,懒洋洋一笑。“都死了?”他缓缓问道。
那人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冒出这句来?
“回禀太上皇,吴贼冥顽不化,无法劝服,臣不得已除之。”
“他也算得上是个忠臣,只可惜是愚忠。”阮承浩懒懒哼笑一声,然后伸手把案几上摆着的那个剔红漆盒打落。
漆盒掉在地上啪一声摔成两瓣,露出一张秘密放置在夹层里的纸。阮承浩看了那人一眼。
那个军士立刻把纸捡起,双手捧着呈现上去。阮承浩用两根手指夹住,然后懒洋洋打开,仔细看了一遍,微微一笑。
“果然是一笔好文采,写得真是精彩之极。好啊,我天朝有这些能臣,是福分。”说完,他伸手从腰里摘下一个田黄三联章,拣出其中一个,轻轻呵了一口气,盖上。弄好了,伸手将那纸抚
了抚,然后照原样叠好,又用两根手指夹着,递过去。
“给,拿着办差去吧。有了这个,他们都会听你命令的。”
“是,臣领命。”那人急忙恭恭敬敬双手接过。
“你带两个人先去吧,务必先把宗平王接来。”他又嘱咐。
“是,臣定然不负使命。”那人磕头,然后起身,伸手指了两个人跟自己一起出去。
剩下的人都依次退到外面,将泰安殿团团围住。这些人虽然都出去了,但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却依然停留在泰安殿里,萦绕不去。
阮承浩闭上眼,呼吸着这浓浓的血腥气,默念着经文,拨着手里的佛珠。等一遍拨完,他缓缓睁开眼,摊手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血色琥珀佛珠。
哼笑一声,伸手将这佛珠拽断。血红色的琥珀珠子嘀嗒嗒掉了一地,好似落下了满地的血珠子。
看着这满地的血花,他哼笑一声。皇宫从来不是佛国仙境,念再多的经,烧再多的香,也化不去他这一身修罗骨。
他不要做什么世外高人,他只要做他原本应该做的九五之尊。将手里剩下的一根红线扔在地上,他起身,从罗汉床上跳下。
“会梳头吗?”低头看了依然跪在地上的老太监一眼,问道。
老太监急忙磕头。
“奴婢会。”
“起来,跟我到里面伺候吧。”阮承浩说完,头也不回自顾自往里走。
老太监起身,急忙小步跟上他。一到里面,才发现陈皇后和宁贵妃早已经在里面将太上皇以前穿过的全套朝服衣冠一一摆开。
他一进去,两人就屈膝一福,然后上来帮他更衣洗漱。老太监急忙也拿上象牙梳子,仔仔细细给他梳好头,带好冠。
穿戴完毕了,皇后和贵妃又急忙上去一上一下帮他整理起来。老太监站在一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从一个披头散发闲云野鹤样的太上皇慢慢变成了精神抖擞目光锐利有神的君王,腿一软,噗
通跪倒在地。
阮承浩用手掳了掳颊边的绶带,侧头看了一眼。
“奴……奴婢给陛下叩头。我主陛下真龙降世,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太监带着喜极而泣的哭腔,五体投地的三叩九跪,呼号起来。阮承浩哼笑一声,没有说一句话。
顺朝39 月圆惊夜下
香炉里的安神香已经烧尽,再无有一丝一缕的香烟飘起。满怀幽香已经变成了一炉灰烬,将死未死之际,还残留着那么一丝温热,在闷热的夏夜慢慢煎熬。
蜡烛上的火苗爆了一下,溅出点点星火,瞬间就消失了。
这一下轻响将龙塌上昏睡着的阮承濄惊醒,双眼猛的睁开,扫过一圈。
杨波正用手指着头闭眼假寐,被他的动静震醒,抬头看向他。
“什么时辰了?”阮承濄低声问,说完微微喘息一下,头依然觉得晕,不由闭上眼,皱眉。
“丑时还未过,天色还早,陛下您在睡会吧。”杨波轻声低语。
阮承濄闭着眼不说话,紧皱着的双眉微微舒开后又皱拢,如此往复了几次,似在隐忍什么痛楚。
“陛下?哪里不舒服吗?”杨波又问道。
阮承濄握了握她的手,然后摇摇头,起身要去取软垫来给他靠,被他拉住。
“就这样躺着说好了,这几年我一直觉得累,多想好好躺着休息休息。现在趁有机会,多躺躺,怕是万一起来了,就在没有机会在这上面舒舒服服的躺着咯。”他缓缓说道低声苦笑。
“陛下,别这么说,以后有的是机会。”杨波重新坐下,看他苍白的脸色心里不由担忧,难受,但也不得不挤出一些笑容,挂在脸上,骗人骗己。
阮承濄测过身,另外一只手也按在杨波的手上,好似握着救命稻草似的,不肯松手。
微微仰起头,他将杨波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
杨波也早已经习惯他这种注视,只要想着这男人看的其实不是自己,也就不在乎了。
只是有时候会想,是怎么样一个女人让这个沉默多情的男人一直念念不忘,以至于爱屋及乌到连自己都能受纳多荫庇。
可他从来不说,她也不问。
“你和她,其实也并不特别像。”他缓缓说了一句。
“嗯?”杨波下意识的应一声,神色一旺。
“那东西还带着吗?让我看看。”他伸手,手指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脸颊,但始终还是差那么一点。
杨波微微伏下身,从脖子上解下那个小玉瓶,放在他手上。
他握住,感受着杨波残留在玉瓶上的温暖体温,热乎乎的,鲜活的触感。
叹息一声,缓缓放开握紧的手心,用指腹轻轻触摸那上面每一条拙劣的刻痕,好似摸着一身冰肌玉骨的女人。
“你知道这样一个平安符要多少钱吗?”他微微一笑,仰头看向杨波。
杨波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呀?”他又一笑,祥怒责问。
杨波也笑。
“我小时候常根哥哥们出去市井玩耍,这样的平安符东市那边大概只要五六个铜板就够了。只是我并知道这个要多少钱,东西不一样,价格也不同。
他点点头。“看来还是你见识多,从小就知道外面的市价。我小时候虽然是个皇子,可也不比得你这小丫头见多识广,走街串巷的逍遥。景帝对我们皇子的学业抓得紧,小时候大半的日子都
是在太学里和先生书本一起度过。等长大些才有了胆子,敢偷偷溜出去玩。只可惜,我们这些金丝笼子里养大的皇子,却比不得你一个小丫头,生生在外面被一个市井奸商绐坑了一把。我手
里这个玉瓶,可是花了二两银子才买到的。”他抖了抖手里的玉瓶,笑着说道。
杨波挑了挑眉。
“亏了,二两银子购买一萝这样的货色。”
“是的,那时候那里懂这些。偷偷溜出去的,也没带什么钱,还是拿了三哥的金扣去换,以二两银子的价钱换了这么样的四个小坠子。一个玉瓶,一个玉鞋,还有一个玉佛手和一个玉瓜。我
们四个人一人一个,个个有份。玉瓶是保平安的,三哥给了阿沅。他自己挑了个佛手,说是修身养性。呵呵,现在他到真修起佛法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候的缘分。我拿了个玉瓜,也不求
什么,就是图个好玩。那个玉鞋给了六弟,希望真能保佑他辟邪消灾。后来阿沅出了事,这东西也不知怎么就落在了三哥手里。他给了你,大约是还记着阿沅吧。”他继续说道,目光渐渐飘
得很远,似乎沉浸在回忆里。
杨波不语,听着他说往事,也不明白他突然说起这些有什么用意。言语中似乎提到了当年的太上皇,她心里沉了一下,眼神不安的撇开。
那个阿沅是谁?是不是就是他和太上皇心里想的人?和自己长得很像吗?
他看不见她神色的变化,依然停留在回忆里,目光越来越迷离,似乎已经跟着回忆一起回到了过去。也不管杨波是要听还是不要听,继续说着过去的事。
“在皇宫里关了十多年,从来不知道外面有这么多好玩好吃的东西。我们几个玩啊,吃啊,都乐得不知道时辰。我还是头一次吃炸麻花,比皇宫里的可好吃多了,那么脆,一咬满嘴香。就是
太酥脆了,边吃边掉渣,样子不大雅。那卖麻花的小贩倒是个实在人,没诓骗我们。可我们都没带钱,以至于只有继续摘三哥的金扣当钱使,又被那些兑银子的给坑了一道。等皇宫里的人出
来把我们找到时,三哥单衣上的金扣都差不多摘光了。要不是阿沅向街上织补的阿婆借了针线给他给掇上,他就得敞着领子露着胸脯在街上走咯。可惜阿沅的针线活比你的还差,三哥那衣服
给她收掇的就像是狗咬过似的。也亏得三哥脸皮厚,还能穿着那样歪领斜边的衣服在街上逛。”说道这里她停一下,笑着摇了摇头。
“那时候,日子过的可真快。每天最头疼的就是先生布置的功课,最开心的就是先生今天有事不能来开课,我们就可以偷闲出去玩。最快乐的就是这一天了,开心的好似这一辈子的开心都在
这一天用完了似的。到现在我也记得那一天,是长乐二十一年,也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一晃,这都十多年过去了。人生呐,能有几个十年。”他幽幽叹口气,
闭上眼,神情惆怅而淡淡哀伤。
杨波依然不语,低着头。
他说的事,她不明白。但他说的理,她懂。
少年时光总是最快乐也最短暂的,身处于那段时光之中时,当真是没心没肺的随意抛洒光阴,整日只烦恼着要怎么才最开心,其余的事情就再不担忧。
可这样的日子一晃就过去了,消失了,而且再也不会回来。
试想即便是现在她有机会出宫,回家,也不可能再回到以前那段跟在三哥屁股后面混吃混合的日子,也在不能勾着沈玉飞的脖子,跟着他一起游街走巷,逍遥快活。
这人,总是要长大的。可为什么长大却这么令人惆怅,令人失望。
“怎么了?是不是我讲的太沉闷?”他笑,伸手用那玉瓶刮了刮她的脸。
杨波摇摇头。
“是不是想起你自己小时候的快活日子了?”
杨波点点头。
“还想着要出去?”
她有点头。
“你呀,知足吧,你小时候肯定比我小时候快活,自在。我知道杨万年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就宝贝你。你这样一个个性,肯定是家里人给惯出来的。这个性不好,要吃苦头的。”他语重
心长说道,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想他们,我不喜欢这儿。”她说道,微微顾着腮帮子,语气郁闷。
“你就是这点和阿沅最像,其实长得也就只有四五分相似,但这副铁了心讨厌皇宫的模样,倒是十成十的像。”他笑,目光温和似水。不似往日那般深潭寒水,而是碧波浩瀚,一池春水,温
软而清澈。
终于明确的从他嘴里知道自己到底像谁,这个从她一进宫就萦绕在身边挥之不去的谜团终于解开了,可杨波并不感到一丝一毫的轻松。
“那个阿沅,她现在怎么样了?她离开了吗?”她忍不住问道。
阮承浥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她死了。她没等到出宫的那一天就死了。”
杨波心里觉得一阵堵,嘴唇抿得发白。
“这皇宫是近来容易出去难,这地方到处都是能吃人的深坑。一个不小心掉进去,就再也出不来。阿沅就掉进去了,到死都没出来。”他说道。
“她怎么了?犯了什么事吗?”杨波问道。
阮承濄看着她,然后有些无奈地说:“阿沅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有三哥他知道。等到哪一天你有了机会,就拿着这个玉瓶亲自问他吧。”
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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