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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份感触,只属于他和她,也只有他们两人能懂。
从小的默契让彼此已经不需要言语,只看对方的眼眸就知道彼此的心意。
曾经着一种默契被阻隔了,被忘却了,被玷污了。现在,抛开一切红尘杂念,在这样一个污秽的地方,她和他再次回到单纯的身份,单纯的心思,重拾这一份默契。
不需要原谅,不需要抱怨,也不需要仇恨。
他和她只是无缘,只是都被红尘和皇权戏弄了的凡夫俗子。
抱怨,仇恨,敌视,那都只是依然对往事饱含留恋,所以用这样激烈的情绪抓着不放。然而现在面对彼此,方才明白。往事只是往事,永远没有回首重拾的可能。
即便是放下所有杂念,他们两也会不到从前,找不回曾经。
他们现在,只不过是来年改革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杨波松开手,从怀里掏出一把梳子。
“我给你梳梳头吧。”她说。
沈玉飞笑。
“你的手艺,我可信不过。”
他依然记得小时候的事,没少给她扯疼过头皮。她哪里会梳头,弄乱比弄整齐的本事还高。
杨波也笑。
“我学过了,真的,比不得梳头师傅,但总还能看。”
沈玉飞点点头。
“好吧,随你吧。反正,我也被你扯惯了。”
他这一句无心,却听得杨波眼眶又一红。
沈玉飞在土炕上坐下,模样端正的好似他依然还是曾经那个贵公子。
杨波站在他身后,轻轻为他解开发髻。
那乱糟糟脏兮兮的发髻已经粘住,解开的时候免不了扯到他的头皮。沈玉飞皱眉,但却不觉得疼,只觉得心有点涨涨的,发涩。
发髻散开,杨波用手里的木梳给他梳头。
打结的头发带着一股霉味,她却浑然不觉,很认真的给他一一梳通。
她已经轻手轻脚,可还是拽了几把他的头发,沈玉飞都不吭声,只把着痛当福来享。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他闭上眼,微微笑,说道。
“记得,一辈子也忘不了。”杨波说道。
“我也是,那时候,你可真贪玩。”
“别说我,你也一样。”
说起小时候的事,两人都会心一笑。然后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她穿着男孩子的衣服,拉着父亲的衣袖,好奇又害怕的大量着对面的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站在他父亲身边,端着架子充场面,可那眼神也出卖了他内心的害怕。
杨波笑了,朝他招招手。
然后父亲推了他一把。
“去吧,玩去吧。”
小男孩犹豫了一下后,朝她走过来,伸出手。
她握住,两人就这样相识。
彼此都以为这一握手就将是一辈子,到头来,却是有缘无分。
真是造化弄人,世事莫测。
把头发挽好,用黑绳绑住。但由于没有发髻,无法定型,杨波捏着那软软的发髻,一时无法松手。
“用那根簪子吧,只当还给我。”沈玉飞闭着眼,微微皱眉,低语。
身后杨波沉默。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克制自己,最终把这句决绝的话说出口。
曾经他想抓住她,占有她,但事到如今,他决定放弃她,放弃自己。
她应该自由,斩断前缘,开始新的人生旅途。
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不。”杨波吐出一个字,轻轻的,但坚决。
沈玉飞睁开眼,微微向后仰头,想看她,但看不到。
“给我……留个念想吧。你……对我来说,始终是一个重要的人。我不想忘了你,忘了那些……快乐的事。”杨波低语,微微有些哽咽。
他伸手,握住自己的发髻,然后回头,清楚明白的看她。
她眼眸清澈如水,面容洁白如玉,青丝乌黑如碳,这般皎洁这般美好。
可惜,他怎会错过?
“你怎么还是这么傻,忘了我,对你,对我,都好。”他说,叹息。
杨波摇头。
“我不忘,我要记得,这样才是完整的人生。”
说完,微微一笑,包容而温柔。
沈玉飞点点头,低头在土炕上捡了一根枯枝,递给她。
“那就用这个吧,也能将就。”
杨波噗哧一笑,随后又觉得苦涩。但还是接过那枯枝,很仔细很认真的帮他插上,将发髻挽好。
沈玉飞抚了抚自己的头发。
“好,比以前好多了。”
杨波咧嘴笑。
牢头在外面轻唤。
“姑娘,时候差不多要换岗了。”
听到他这么说,两人都眉头一皱。短暂的相聚之后就意味着永别,三千里的流放,杨波觉得自己恐怕是再也见不到这个男人了。
沈玉飞也有这个自觉,千里迢迢,琼山恶水,他能不能活着回来?这可能性太小了。即便能活着,能回来,能不能见到她“也是未知。
没有指望的事情不如不想,就这样吧,至少他在她最后的印象中还不至于太潦倒邋遢。而她,也留给了自己最后的温柔和宽容,足以安慰他漫漫余生。
其实,余生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的生命到此已经可以完结,虽然落幕的有些凄惨,但至少他得到了一些安慰。
阿水不会忘记他,这就够了。
父亲曾经问他,为什么始终不愿对公主有半点温情,哪怕虚伪作假也不屑。在官场上他八面玲珑,为何回到家面对自己的妻子却连敷衍都不肯?
父亲何尝知晓他那阴暗委婉的心思。
他不愿对公主号,并非他真的有多厌恶公主,不接受公主。只是,倘若多公主号,公主就不会再欺负阿水。倘若阿水不被欺负,她是否……就会遗忘自己?
不,他不要她遗忘自己,放弃自己。
没有爱,哪怕恨,也好。
只要她记着他,念着他。
“保重!“杨波轻声低语,伸手重新带上斗篷的帽子,压了压低。
沈玉飞捕捉着她如星的眼眸。
深深凝视,刻在心头。
“你也是,保重,要对自己好。”他说。
杨波点头。
“你……对公主好些,她不容易,还有……孩子和她都需要你。”
沈玉飞点头。
不管真心假意,他只给她想要的。
杨波深吸口气,欲转身。
沈玉飞突然伸手。
“阿水!”
杨波停住,回头。
沈玉飞眼神犹豫,挣扎,最后抿嘴拧眉,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
“阿水,小心……小心太子殿下,他……”
杨波伸手掩住他的嘴,神色惊恐。
沈玉飞却放松下来,紧紧一握她的手。
她知道,就好。他真怕她不知道,真怕她再受伤。
“离开,离开这些人。不要让自己再受伤害,找寻一个普通的幸福。答应我。”他恳求。
杨波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他终于放心,阿水长大了,她或许还不够强大,但已经足够警惕和睿智。
放开手,终于到了他该真正放手的时候。
杨波微笑,朝他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沈玉飞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他要看着,看到最后一眼。
这一次的见面,对他对杨波都已经了无遗憾。他们曾经的岁月得到了彼此的肯定和认同,这段往事没有被抹煞,而是浴火重生,再一次温暖彼此。他们都可以放下心头的包袱,坦然开始新的旅程。
然而,如果人生能这般简单这般完美,那岂有可能?
那些躲藏在阴暗角落里阴谋诡计岂能容忍手中玩偶的人生轨迹按照自己的意愿前行。
对于藏匿在夹层里听着一切的阮宣炆来说,这绝对不是他要的会面。
他期望的那些一个也没有得到满足,他被蒙骗了,被愚弄了,被蔑视了。
他明白,那个卑贱的沈玉飞不怕死,他心满意足,他了无遗憾,他死得其所。
而杨波……她竟然依然留恋这块烂泥。凭什么?他又什么好?比自己还好吗?那块烂泥让她提防自己,而她……竟然没有反驳,竟然没有维护自己?为什么?
不,现在不是计较为什么的时候。他压抑住心头的怒火。
现在她首先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处置这个失控的局面。
深吸口气,他阴沉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杀意。
18 决定
东宫的礼物又来了。
华美的绸缎,五光十色,花团锦簇。奢华的漆器,剔红的剔犀的,嵌上罗甸和百宝,亮闪闪晃得人眼花。华丽的饰物,鎏金簪,百宝钗,白玉賸,玫瑰链,各式各样,美轮美奂。
然而杨波不敢收,这些礼物太贵重了,沉甸甸的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她心头。
她不要,这些东西她不想要。拿了,要付出太多的代价,她害怕。
前几日,阮宣炆送给她的那根银簪和一些御膳房的小点心,她害怕。这才是弟弟应该送给姐姐的,一家人不需要什么贵重的礼物。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那次以后,他开始送她这些烫手的礼物。
为什么?她不敢深想,怕想到那些令人头疼的隐晦情愫。
然而那个孩子毕竟是太子,储君是半君。君赐给臣的东西,臣岂能不收?
三哥杨浩也很为难,他固然希望借着杨波往上爬,但也不是没有分寸的莽夫。这宫闱里的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自己妹妹和太子感情很深,太子送礼物给她不奇怪。但这样一批一批的送来贵重礼物……显得有些诡异。妹妹脸上那凝重的表情也显示,这是令她头疼警惕。他猜不透她提防着什么,但能让自己这个经历过风浪的妹妹这样头疼,绝对不是小事。
即便是冒着不违的风险,妹妹还是拒绝了这些礼物。杨浩没有阻拦,只是拿了许多赏银给东宫来的内侍。满足这些小人,有什么风吹草动至少能提点一下。
内侍也很为难,拿了杨家的钱,可太子那里怎么交差?上次的礼物退回去,太子的脸色已经阴郁难看。这次又退回去……也不知道太子会不会发火?
唉,太子不至于发火,他压根就从来没有发过火。他只是会沉着脸看人,然后,有人就会倒霉。这个小祖宗,可不是好惹的主。
可也不能得罪了杨家这位小姐,这位小姐是太子的一个罩门。太子殿下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敢给杨家这位小姐脸色看。
罢了罢了,拿回去,大不了挨顿骂。
东宫把礼物原样装车,原路带回去了。
杨波坐在窗前倚窗远眺,深秋已经快要结束,红叶也已经凋零殆尽。风带着寒意,呼呼的吹过来,像一把刀子。天空白茫茫的,已经好几天没见太阳了,一直阴沉沉的压抑着。可能就快要下雪了吧,冬天要来了。
也不知沈玉飞的冬衣够不够? 刑部大牢就像个冰窖,他不过一届文弱书生,也不知道熬不熬得过。
她也许该想点办法,给他送些东西去。这事她也想跟宁国公主说说,可公主被软禁着,见不着。自己行动的话会不会有些突兀?需不需要避嫌?还有,她该通过谁去安排?是阮宣炆?还是阮承淋?
真是头疼。
送走了东宫的内侍,杨浩把东宫的事往脑后抛,这几日朝廷下了旨意,给父亲杨万年复职。旨意已经送去明州了,估计父亲那边收拾收拾就要上路。他现在忙着要把杨宅修整一下,一大家子回来住估计得好好忙一阵。
刑部和户部那边也把天顺朝抄去的东西都清理出来,要他过去看看,点点,然后领走。
这是天宝皇帝的隆恩圣意,真是令杨家感激涕零,铭记五内。朝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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