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换流年_分节阅读124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家都不得不仰仗这双手的鼻息生存,最不敢惹怒他,违背他,也最怕得到这双手的关注。

    她们只希望被所有人遗忘,遗忘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安静孤独的生活着,等待和守护那属于她们一家的期望。

    可是结果,还是被这双手注意到了。

    高高在上的天子需要她来到晋阳,她不得不来。

    天子交代给她的任务,她知道自己必须完成。可面对杨波,她又犹豫,不忍,,不敢,也不愿说。但不说?又不行。她到底有私心,面对杨波爽朗热情的笑容,不免愧疚。

    说,不说?不得不说?她心情矛盾。

    好几次话都快到嘴边,却又咽下。

    杨波倒是时不时提起,可她提起了,她就越发不敢说。

    听杨波的口风,她恐怕是明白清楚的。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难说。

    她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可这一份自私却是她唯一拥有的全部希望。

    她感到很矛盾,心被两种力量撕扯,抽痛。

    她俯下身,将小平安怀抱住。

    怀抱着孩子柔软的身体,感受那温暖的体温,倾听那一声声平稳的呼吸,鼻间萦绕着小宝贝特有的乳香。这一切鲜活的感触逐渐抚慰她焦虑痛苦的灵魂,临安公主渐渐放松下来。

    深吸一口气,就着皎洁的月光,深深看一眼小平安,她下了决心。

    对公主的到来以及她所要传达的意思,杨波清楚明白。唯一令她感到不能理解的,只是她没想到阮宣炆会那么费心竭力挖空心思使用各种力量迫使她和阮承淋进京。

    为什么?

    她不觉得这是阮宣炆对自己旧情难忘,思念之情难以自禁。

    这个男人从本质上已经是一个皇帝。或许两年前还有点孩子气的天真,但自从他彻底选择了皇位,并在这个位置上一坐两年之后,只怕那点孩子气也早已烟消云散。

    所以他这样的举动必然只是为了他的皇权,他想干什么?

    想要对她的丈夫动手吗?

    未免太心急。

    阮承淋虽然人不在京城,可并不代表他真的已经成了一个晋阳乡巴佬。闲云野鹤,沉迷酒色,穷极奢靡也不过是做给外人看。阮宣炆不至于看不出这不过是他们两夫妇给他的一个障眼法,不过就是放点烟雾弹,让大家彼此面子上都过得去罢了。

    当年之国前,阮承淋力保韦若彤做西北边疆行军大将军,就是一步下在阮宣炆跟前的杀招。天朝的最多兵力都摆在西北,西北的安宁一贯是天朝重中之重。手握重兵的行军大将军也是皇帝不得不重视和安抚的对象。

    阮宣炆不是傻子,不会不明白。

    即便他不明白,难道陈阁老年迈力竭老眼昏花,脑子坏掉了?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

    更何况,渗透在朝堂里的晋王势力又岂止是明面上这一个韦若彤。从至平朝到如今吉乐朝,历经四朝而不倒的晋王党,恐怕都快庞大成一个怪物。

    阮宣炆和陈阁老若是想轻举妄动,就不怕被这怪物给反噬了?

    最好最合适的安排就是现在这样,大家个安一方,做个表面,凑合着过日子就行了呗。

    难道非得要来个你死我活才满意?

    她还真想不通男人,尤其是阮家那一个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的心思。

    也许在这些男人的心目中,就从来没有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可能。只有你死我活,独霸天下,唯我独尊的傲慢。

    不成功则成仁,宁死也要杀个痛快。

    真是受不了。

    所以她才不要选择这样的男人,锋利,冰冷,坚硬,就像一把刚开刃的钢刀,不可拥抱入怀。一旦拥抱,必然会割得你流血,伤的你疼痛。

    不值得。

    她愤愤不平想着,为阮宣炆到底何所图而百思不得其解。

    身边阮承淋手臂将她揽住,扯了薄被盖在她裸露的肩膀上,

    “猴子想什么呢?夜深了,都还不睡?”

    杨波转身,往他怀里一缩,将凉凉的手臂缩进他怀里取暖。

    “大马猴你不也睡不着,还说我。”

    阮承淋轻轻笑却不说什么,胸膛微微震动。

    杨波耳朵里一阵痒,扭了扭,稍稍仰头撩起眼皮看着他,也不说话。

    月光倒映在他的双眸里,灼灼生辉,凑得近,都能看到她自己的倒影。

    两人看了半晌,不约而同笑出声,一时纱帐里笑声回荡,缠绵不绝。

    笑完了,两人又安静下,相互拥着,贴紧。

    彼此的心跳和呼吸都在朦胧的月光里交织融汇,再也辨不清谁是谁。

    远处传来虫鸣声,杨波睁着眼聆听,忽然就听到耳边一声轻叹。

    她眨眨眼。

    “安宁公主她……”阮承淋话说了半句,就被杨波伸手掩住嘴。

    “别说了,我都听你的。”她轻语,说完,把头靠在他肩头。

    “猴子……”阮承淋来回抚着她的背,用掌心温暖她。胸膛里依然有叹息,但更多却是无奈。

    “只要在你身边,就够了。我相信你,我不怕。”杨波说。

    “可我会怕,猴子。我知道,你最不喜欢的地方就是京城。可是现在的局势……他逼得太紧。”阮承淋低头,用唇轻轻吻她额头和眼皮。

    杨波不语,闭上眼,承受他温柔的抚慰。

    “我怕你会怪我,我怕你会不开心,我怕你受委屈,我很怕很怕。猴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阮承淋抱紧她,叹息。

    杨波轻笑,仰头,回吻他。

    “玉书,你错了。我并不怕京城,我只怕皇宫。”

    “可这一次如果回去,势必会进宫。要不,我一个人去,你留下。”

    “不,不行。我怎么能离开你,我不能没有你。只有在你的身边,我才能安心。”杨波抱紧他,连连摇头。

    阮承淋叹息。

    “我也舍不得你,可我不能致你于险地。其实……”他停住,将杨波微微松开,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深情脉脉的看着她的双眼。

    “其实,我更怕他对你的情感。我害怕他把你抢走,这样的想法简直就是折磨。阿水,不要离开我。”

    “不怕,”杨波拍拍他的肩。

    “我喜欢年纪大一些的,可以照顾我。最烦小弟弟,需要我照顾。我可是懒惰猴子,最不喜欢惹麻烦。再说了,咱们夫妻同心,双剑合璧,天下无敌。我们有雌雄双剑,就不怕他尚方宝剑。”她挥手,洋洋得意自信满满说道。

    阮承淋噗嗤一笑,揉揉她头发。

    杨波看着他,咧嘴爽朗一笑。

    “玉书,你会保护我,带我回家,是不是?”

    阮承淋点点头。

    “那就行了,只要你带我回家,我就啥也不怕。别说去趟京城,就是刀山火海,也不入我的法眼。咱们这次就浩浩荡荡,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他既然非要看咱们夫妻恩爱,那就让他看个够。也让他见识一下咱们晋阳府的风范。嘿嘿,让他郁闷去吧,活活羡慕死他。”她笑着重重一胸脯,豪气万千说完,又贼贼一笑,洋洋得意。

    阮承淋忍俊不已,哈哈大笑。

    吉乐二年五月中旬,日子已经一天比一天热。

    宫里的大小奴婢都换上轻薄的衣服,精神抖擞。

    大家都忙着摆弄景寿园,时隔多年,这景寿园又要迎来大长公主的寿诞。陛下发了话,必须隆重。

    大长公主一回来就上折子推辞,觉得这样不合适,浪费奢靡,影响不好。再者她已经是入道修行之人,对这种红尘俗世已经没有什么兴趣。

    但耐不住皇帝陛下的坚持,也只能作罢,只是心里忐忑。

    这时隔五年再回京城,大长公主一下子就老了许多。鬓角的霜白已经无可遮掩,原本光洁饱满的脸庞也添上了一道道细密的皱纹。她也丝毫不掩盖这些衰老的痕迹,一改往日的华贵富丽打扮,只穿百衲衣,梳一个道髻,带个银做的莲冠。张口闭口就先是一句禅语,说话也都是和颜悦色,低眉顺眼,再无往日半点的跋扈飞扬。

    她也不再公主府里住,也不在皇宫里住,而是自请去京城郊外的皇家道观红叶观里住。理由依然是出家人不入红尘,那公主府已经不适合她,她也不喜欢那儿。

    皇帝陛下不忍心,就选了离京城近一些的白莲观,特地嘱咐户部拨银子修缮扩建,将来专门用来给长公主清修。

    他的这一番美意,大长公主没推辞。离得近,住在他指定的地方,也好令他安心。

    在宫廷里浮沉十几年,难道她还会不了解这当权者的心思。也好,皇帝安心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不会雷霆风雨。

    而她这样仰仗天恩活命的人也能过几天安稳日子。

    只是这样的安稳日子究竟能过多久?就不晓得咯。

    她自认自己已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死了和活着没太大差别。

    也曾暗自思谶,为何天宝皇帝驾崩时,竟没有赐死的密诏前来?莫非那样一个狠心薄情的人,临死竟然会拾起一点温情,放过她?

    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三郎那样一个人,适合绝情,适合无情,但绝不适合温情。她也不要他的温情,温情了就不再是她心目中的三郎。

    所以她宁愿相信,三郎还另有所图,他留着自己是因为她还有一点可利用的价值,留着给自己孩子当一个筹码。

    然后,青灯古佛,寂寥度日,她日夜诵经,超度亡魂,也超度自己那颗曾经飞扬的心。

    因为他活着,所以她活着。现在他死了,她这颗心也就随着一点一滴的死去。

    杵立在神龛前低语诵经的,不过是一个僵死的躯壳。

    她现在已经不是大长公主,或许别人还那么叫她,但她自己已经不认为。

    她现在就是一个叫了惠的女道士,等待着一份也许不存在于人世间的超然解脱。

    一等两年,这份解脱终于来了。

    新帝的圣旨诏她回京,她明白,自己这颗棋子终于要被再次启用。

    以前,她是坐在棋盘边,伸手捻子的人。今日,她身在棋盘中,不过一颗受人摆布的棋子。

    但突然她领悟,做一个棋手远没有做一个棋子那么幸福。

    身为棋子,不必算计,不必担心,不必负责。也永远不会知道失败的痛苦,求而不得的痛苦,因为这些压根就不该棋子考虑。

    哪怕登上棋盘的片刻就成了废子,那也是浑浑噩噩,不明不白。

    以前就怕不明白,现在是只求不明白。

    糊涂是福,难得糊涂。

    可惜,做久了棋手她已经忘记了什么叫糊涂。那种对皇宫里的蛛丝马迹风吹草动的敏感已经融进她的血液,她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许多许多。

    但她还是装糊涂,哪怕其实外人一眼就看穿她,也不得不装。

    装是一种表态,示弱于当权者,臣服于当权者。

    但有时她也会犹豫,会愧疚。自己这样装是不是对六郎不公平?这一股以她为名义的涌动,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谁?显而易见。新君想要敲山震虎,这虎自然就是六郎。

    六郎虽说不全是为了她这个唯一的姐姐回来,但皇帝总是打着她的名义,将来少不得也要拿她做戏,要她配合。

    这一场戏文里,六郎是会退,还是会进,对她来说都毫无意义。

    她只是伪善的感到一丝愧疚,自始至终,她依然偏心三郎。

    没办法,这大概就是孽缘。

    叹口气,将口里的经书讼的越发急,驱散心中盘旋萦绕的孽欲。

    罪孽,罪孽,早已该忘却,早已经忘却。

    这孽欲应该带入坟墓,化为腐朽。

    坤宁宫里,皇后午憩刚醒。坤宁宫管事太监常宝山立刻亲自上前,将她扶起。

    宫娥太监捧着痰盂茶汤巾帕跪在床前伺候她起来。

    等梳洗完毕,用开妆匣涂脂抹粉,描眉点唇。

    从紫檀罗甸盒里取了金箔,用小银剪子绞下一朵合欢花,仔细贴在额前。

    铜镜里一个华贵妇人,完美无缺。

本文链接:http://m.picdg.com/10_10943/2852759.html
加入书签我的书架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