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尔忽然问陶小玄：“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你说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是真的吗？” 陶小玄一僵。 他暗想：到底是主角，不仅心思敏锐度爆表，连做的梦都有感知能力。 “在梦里我准备走了, 你要和我道别吗？”陶小玄玩笑似地反问。 修尔静默地望着少年, 没有说一个字来挽留。 他只是张了张嘴, 从喉间挤出几个字来：“我不会让你走。” “梦和现实都是反的，我不会去很远的地方。”陶小玄缓缓吐出一口气说：“你放心。” 他将掌心覆在修尔绷紧的手背上，接触时交换彼此体温。 在安抚修尔情绪的同时，他也感到了同等的安心。 萨莎听到身后响起对话声，转过头来, 见着突然醒来的圣子和床边哭泣的少年。 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圣子清醒的时机也太巧了, 就差那么一点……啧。 “啊呀，这位先生醒了。”萨莎回头望床边。 圣子一醒来，魔子好像又活了过来。 就像现在, 少年的眼角虽挂着泪珠, 表情却充满了生动的神采, 不似先前死气沉沉。 萨莎收敛了不悦的表情，故意抬高声音道：“现在打扰二位，好像不太合适啊。” 陶小玄本来沉浸在修尔苏醒的惊喜中, 萨莎的声音将他思绪拉回现实。 他动了动嘴，“我……” 萨莎微笑着以指尖点点唇尾，示意少年不要乱说话：“我们出去再谈谈？” 修尔拽着陶小玄的手从醒来起就没有放开，现在握得更紧。 他凝视少年，目光微沉道：“你要和他去哪里？” 听着修尔低哑不悦的嗓音，陶小玄差点脱口而出： 不，我哪儿都不去, 只想和你呆在一起。 这句话暂时只能藏在心里。 旁边还有条毒蛇盯着，他得先想个办法把萨莎给解决了再说。 陶小玄将脸贴近修尔的手背，深吸一口气，仿佛能从中汲取到让情绪稳定下来的力量。 之前积攒的无助和恐慌一扫而空，他的脑子活络了起来。 萨莎说自己是神明钦定的预言家，还说因为他这个异世界的灵魂存在，修尔才会遭受不必要的磨难。 刚才他被低落的情绪侵占了思考，不疑有它。 定下心来仔细一想，萨莎是预言家这件事可能是真的，但预言的内容正确程度有待考量。 升级流的主角在成长路上，本就会磨砺不断，有没有他都一样。 在他的陪伴下，剧情非但没有停滞，反而推动得比原著里要快许多，修尔的成长也更加迅速。 要是他真的如此碍眼，那神完全可以直接将他驱逐出世界，为什么还要拐弯抹角地通过萨莎来劝导他同意离开？ 这里头古怪的地方实在太多。 在少年思索时，萨莎忍不住了，提醒道：“你还记得刚才我说的话吗？” 陶小玄抬头仰视萨莎，从男人的眸中看出了警告。 不管事实如何，萨莎是真的很想解决掉自己，怎么办呢？ 陶小玄转转眼珠，灵机一动，想到了！ 萨莎知道修尔特殊的身份，且看起来对修尔颇为忌惮。 他正好可以利用这点，颠倒是非。 赌一赌，让萨莎带他们去拍卖会的场馆，看有没有机会顺走压轴的宝贝——红尾美人鱼。 这样既可以完成蓝桉的任务，又能膈应这位毒蝎美人，简直完美。 陶小玄抬头说：“当然记得，你说要带我去拍卖会的后台。我是自愿卖掉自己的，只要你能提供让修……哥哥好好修养的条件，我什么都愿意做。” 险些叫出修尔的名字，还好想起来了他们的人设是一对兄弟。 陶小玄舒一口气。 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萨莎顿时一懵。 他什么时候说了要卖掉少年？ “但是哥哥现在醒了，我想尽可能地和他多呆一会儿。”少年可怜巴巴地祈求萨莎道：“求求你了。” 闻言，修尔半撑起身体来，脸色虽然还透出些虚弱来，但保护陶小玄的态度却极为坚定。 他冷视萨莎，紧握住陶小玄的手道：“别怕，我不会让他带走你。” 萨莎眯眼，在圣子冷漠的目光中抽搐了下嘴角，明白了少年是在故意膈应他。 而且还抬出了圣子来试探威胁。 偏偏他还得受着。 他本来准备等解决魔子后，在一旁暗护圣子走上正轨。 但再这样下去，圣子与他敌对的程度越来越深，恐怕就算送走了魔子，他同圣子之间的裂痕也难以修复。 届时他要帮助圣子，只会遭到警惕，行事越来越麻烦。 萨莎耐住性子开口道：“你误会了，我怎么舍得卖掉可爱的天使呢，只是说带你出去走走，总是待在房间里太闷了，不是吗？” 他看起来像是在对着魔子解释，余光却一直瞥向旁边的圣子。 “原来是这样啊，你真是个大好人！”陶小玄抹了把眼泪，语气欢欣。 得了魔子发的“好人卡”，萨莎一口气哽在胸口不上不下。 他尽力保持自己微笑的弧度，避免圣子面前过度流露出对少年的杀机。 陶小玄装作看不出萨莎的不满，得寸进尺道：“萨莎你这么好，又厉害，可以再帮我们一个忙吗？” 萨莎唇角带笑，目光却是冷的。 他不太情愿地回应道：“当然了，我美丽的天使，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都乐意为你服务。” “听说这次拍卖会的压轴宝贝，是一条稀有的美人鱼。”陶小玄扑闪着大眼睛，恳求道：“在人鱼卖出去之前，能让她为哥哥唱一首歌吗？” 萨莎皱眉思索片刻，不明白少年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个请求来。 陶小玄一脸真诚地说：“人鱼的歌声是治愈精神领域最好的药，哥哥睡了这么久，我真的好担心他留下什么后遗症。” 从陶小玄的表情中，萨莎看不出撒谎的痕迹来。 想来，魔子确实一直都心系圣子，有此担忧情有可原。 说起来，让圣子突然昏迷的原因，他占了很大一部分。 在斗兽场时为了尽快解决魔子，他采取了激进手段，同与圣子争夺了苏塞克的精神控制权。 没想到魔子没骗成，事情越来越偏离他原本的计划。 萨莎念头一转，意识到这是个讨好圣子的机会。 说不定他能借此给圣子留下一段和善的好印象，抵掉先前的敌对感。 “可以是可以，不过……”萨莎犹豫地望向圣子，试探其态度，“这位先生的身体多半还很虚弱，现在恐怕不方便走动。” “哥哥你不要紧吧，要不要一起去？”陶小玄朝着修尔眨了眨眼睛。 虽然修尔对目前状况不甚了解，但同陶小玄对视时，他心有灵犀般地猜到了同伴的想法。 少年想要借机进入场馆，偷走人鱼完成任务。 于是，修尔顺应事态的发展，点了点头说：“我……可以走路。” 萨莎暗松一口气，既然愿意接受他的好意，看来圣子对他的恶感还有得救。 “我叫侍者拿两套衣服来，你们换一下。” 说完，萨莎背过身，摁下墙上的呼应器。 ##### 不多时，萨莎领着陶小玄和修尔来到了拍卖会场地的后门。 拍卖在即，门口的持枪守卫武装到了牙齿，半空中盘旋着小型的军用飞行机甲。 观那副架势，哪怕是一只小小的爬虫也别想偷溜进去。 看得陶小玄嘶了一口凉气。 蓝桉还真的瞧得起他们，单靠他和修尔，要从防备如此森严的地方偷走拍卖会压轴的宝贝…… 简直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他扭头瞄向萨莎，只见萨莎气定神闲，似乎毫不担心会被拦住。 果然，在萨莎展示了一张金色蝴蝶式样的半透明卡片后，守卫便恭敬地鞠躬退开了，并替萨莎开启了通行的门扉。 陶小玄和修尔被萨莎指做自己的随身侍卫，一同被放行。 拍卖会内部有许多场馆，此次拍卖会为了贴合那条美人鱼，预定在冰晶馆举办。 这地方禁止使用机械的交通器具，三人还得再走一段路才能到达目的地。 来之前，萨莎已经将这些事宜同他们交代了一遍。 进去之后，陶小玄夸赞萨莎道：“你好厉害呀！刚刚在外面的时候，我还以为这里绝对不可能让我们通行，你就给他们看了张小卡片，我们就进来了，真可靠。” 少年夸人的语气完全不做作，好像他真的很崇拜萨莎一样。 即便是看不惯魔子，萨莎听这话也感到了一阵舒心。 吹捧的话萨莎听过不少，但那些人都是赞他的美貌，馋他的身子，把他当做猎物。 从未有人夸过他可靠，就好像他是一个值得依赖尊敬的强者。 萨莎轻挑眉说：“我身份特殊，算不得外人。” “那张卡片是大人物专有的身份卡吗？”陶小玄试图套出信息。 萨莎顺口接道：“什么大人物啊，那是一张特别的通行证。” 通行证？陶小玄在心里盘算，既然不是专属身份卡，那其他人拿着应该也有用。 之后偷到了美人鱼，他和修尔或许可以利用它来跑路。 修尔在旁听着两人对话，他有意无意地同陶小玄走得更贴近了些。 靠太近走路，难免会碰撞到手臂。 陶小玄感觉到了异样，条件反射性地抬头看向修尔。 对上目光，修尔问道：“在我昏迷的时候，你们之间发生了不少故事？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陶小玄一僵，脑海中响起萨莎的话—— “只有你离开他，神明的眷顾才会再次降临。” 前头的萨莎听了问话，也神色微凝。 圣子不能知道自己被钦定的命运，否则可能会改变神明划好的轨迹。 陶小玄有些心虚地笑着说：“什么都没有，真的。” 虽然还不能确定那句话的真假，但暂时……他私心不想让修尔知道这件事。 萨莎本来在考虑怎么掐断话题，见魔子抢在了他之前掩饰过去，不由得多看了少年一眼。 修尔并不追问，低声道：“没事就好。” 陶小玄感到心里过意不去，侧头避开修尔的目光。 修尔是如此的信任他，他却对修尔有隐瞒。 在陶小玄别过头的瞬间，修尔翘了下唇角。 他睡着的时间里，貌似有某些事情发生了变化。 少年看他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缥缈得像摸不着的月亮，里头多了他熟悉的情绪。 有难以自拔的依赖，更透着一种晦暗的决绝。 他并不讨厌这样的变化，甚至为此感到卑劣的欣喜。 修尔紧贴着少年，明明他要高大许多，但看上去少年才像是他的依靠。 两人影子在身后融为一体，不分你我。 三人无言，又接着走了一段路。 直到萨莎开口提醒：“馆区到了。” 陷入愧疚心理，一直低着头只顾走路的陶小玄，闻言抬眼望去—— 水晶质感的场馆嵌在建在一座巨大的湖泊中央。 圆形的场馆半面沉在水里，半面露在外头，瞧着像是一颗不小心落进水里的银白月亮。 星火秀还未结束，从空中落下的火线坠在湖面上，绽出一朵朵金色的小水花。 花光月影，绚烂夺目。 陶小玄发出没见过世面的轻呼，扭头看到修尔一脸平静。 瞧人家，多淡定，比起来他简直像个土包子。 不愧是主角，遇事波澜不惊，不管看到什么都无动于衷。 陶小玄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问修尔：“真漂亮啊，你不觉得吗？” 修尔眼中倒映出少年的笑脸，和漫天的火光。 “我也觉得，真美。” 见着修尔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纹，陶小玄的心情更加压抑。 “其实在你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不怎么重要的小事。”陶小玄眨眨眼睛，小声道：“要是你想知道的话，我之后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不用。”修尔抚慰似地摸了下少年的头。 陶小玄觉得修尔的每一瞬注视都在对他说—— 不用解释，只要你说，我就信。 萨莎收回观察冰晶馆的视线，偏头一看，只觉圣子和魔子之间有种叫人插不进去的氛围。 仿佛他们天生就该这样依偎在一起。 “你们的关系，真是好得让人羡慕啊。”萨莎弯眼笑着，语气中透着极力克制却依旧能被人察觉出来的些许嫉妒。 修尔没有将目光分给萨莎，淡淡道：“嗯，多谢羡慕。” 萨莎当场哽住。 圣子说话真是够堵人的。 “跟我来吧。”萨莎将头扭回去，抬手扶稳盘在脑后的发髻，保持优雅的微笑。 他指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说：“人鱼十分娇贵，越是顶级的人鱼对水质要求越高，上头阔手笔地为她临时搭建了一个微型的培养池，就在这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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