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情_分节阅读44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话触动了他的心底,那不为人知的点,那一刹那,高山流水的激荡,但,阮东庭始终是阮东庭,内心如何澎湃,脸上永远是沉静淡定的表情,只是唇角微扬,听着旗渺渺同学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

    车子早已经驶离了市区,驶过水库坝顶,沿着徘徊的山路前行,,岸边修竹千竿,疏影朗朗。隔着竹影,隐隐约约看见远处的青山,碧绿的江水,心中就有了期待。

    渺渺还真没想到,在这个城市住了十几年,居然不知道市郊还有这样一个媲美桃花源的村落——安静,不闻人声。院落人家,红墙白瓦,绿荫蕤蕤。远望去,黛色的山峦,白云缭绕,好像有山歌从上面飘来。路边的蜜橘树热烈地开着花,树上不够,还落了一地黄色的花蕊、白色的花瓣,惹得黑色的土蜂也嗡嗡地来凑热闹。间或还听见邻舍叽啾叽啾的小鸡在叫。不经意,不知从谁家院落里跑出两只小狗,一只花白,一只棕色,踉踉跄跄,打着闹着跑到跟前。大概才满月,它俩也不怕生,嗅嗅渺渺的脚,摇头摆尾,这里舔舔那里舔舔,真是太可爱了。

    这是一家野鱼馆,门前长着一颗桑树,一棵梨树。桑树有两层楼那么高,诱人地挂着红的紫的桑葚。他们的桌子就摆在桑树下。野鱼馆的老板姓刘,五十多岁了,看样子阮东庭和他似乎挺熟,和老板闲拉家常了几句,才回头对渺渺说:“这家野鱼馆非常有名,一些有名的生活杂志都报道过,很多人都慕名而来,不过因为太偏僻,路途遥远,倒还保持着清净——我以前带一位台湾的客人来过,就喜欢上了这里。”

    渺渺正逗着脚边的小狗,闻言抬起头笑道:“这里很好,颇有老子所说的‘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味道。阮东庭,你这人蛮会生活嘛!”

    阮东庭也不在意渺渺的调侃,“这个刘老板的老婆姓程,她说自己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怎么写了,可是却烧得一手远近闻名的好菜,待会儿要好好尝尝。”说着,他朝屋内喊起来,“哎,老板娘,快点,快点,肚子饿啦!”非常熟稔的样子,褪下一贯的沉静从容,这样子的阮东庭有一种豪爽不羁的潇洒劲儿。

    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擦着手从屋里走出来,满脸笑容,“晓得啦,耐心点嘛,生的鱼总不能吃嘛,我去江对岸我妹妹家给你们取些新鲜的螺蛳下饭。”

    说着脚步飞快地出了院子。

    老板老板娘的动作很快,菜很快就上来了,渺渺两个人还要了两碗烫过的黄酒,其实他们两个都不是酒徒,也就是助个兴儿,在这样一副田园风光下,在桑树下喝酒、聊天、吃土味农家菜,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

    阮东庭指着饭桌上的菜,笑道:“喏,你的清水包头鱼,高山竹笋。”

    渺渺蛮不好意思,“我说着玩儿的。”

    阮东庭笑了,他一笑,便舒展脸上的五官,有一种令人心悸的魅力,“吃完饭后,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让老板划小木船带我们往上游游玩一下,这边的风景很好,有‘小三峡’的美称。”

    渺渺笑眯眯地看着他,“阮东庭,你真的是在英国长大的吗?我怎么觉得你这个海龟比我这个土著还要熟悉这里。”

    阮东庭笑笑没说话。

    渺渺喝了半碗酒,酒劲已经有点上来了,两颊两抹动人的酡红,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星光,支着脑袋,“哎,阮东庭,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剑桥。”

    渺渺睁大眼睛,一脸稀奇,“啧啧,剑桥哦,高材生咧,我听说剑桥那个亨利八世的雕像手里拿的不是法杖,而是桌子腿,是不是真的?”

    阮东庭点点头,“是真的,听说是有调皮的学生恶作剧,将法杖换成了桌子腿,后来院方知道后也没有责怪,反而就这么延续下来了。你知道,剑桥是有入学一周恶作剧传统的,你如果无法欣赏这种诙谐幽默,你也就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剑桥人。”

    “你咧,你有过恶作剧吗?”

    阮东庭点点头。

    这回,渺渺的好奇心彻底起来了,“是什么?”

    阮东庭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两个人闲闲淡淡地聊天,大笑,毫无城府,开怀畅饮,吃菜——你绝对想不到,这个如今一副成功人士模样的男人曾经也逞凶斗恶,桀骜叛逆,喜欢摇滚,留过长发,只是岁月激荡,慢慢沉淀,来日方长。

    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阮东庭递给渺渺一个小小的银色收纳袋。渺渺狐疑地接过来,打开来一看,居然是她的红玉药师佛,上面的红绳已经换过了,渺渺摸着玉,半晌没说话。

    阮东庭解释,“上次留在我的外套口袋里了,一直想找个机会还给你。”

    “谢谢。”渺渺朝他笑了下,目光又回到玉上,指腹轻轻地摩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开口,“阮东庭,你说过这块玉不是凡品对不对?”

    阮东庭点点头,虽然有点奇怪她这样问,却什么也没说。

    “这东西,不是普通人家能拥有的,对不对,如果真要查,也不是查不出来,对不对?”渺渺也没抬头,目光一直缠绕在玉上面,既像是问阮东庭,又像是自言自语。

    阮东庭虽然知道她看不见,却还是无声地点点头。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好一会儿,阮东庭才试着开口,“渺渺,你想要我帮你吗?”

    渺渺轻轻皱着眉,牙齿咬着下唇,有点儿犹豫,最后,才轻声说:“我不知道。”

    是的,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是不是该追根究底。渺渺觉得,每个人都是有根的,只有她,孤孤单单,游离于世。她出生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无鸾,那几乎是她整个生命,她依恋他,执着他,痴狂他,但,无鸾是方外之人,他无法给予她世俗的情感,因此她的情感一直处于极度饥渴状态,尽管,这一切,没有人,甚至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旗渺渺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一点。然后是旗知微,但,旗知微死了——

    旗小漾有事瞒着她,这事,也许还跟她的身世有关——这,让她无法再保持淡定。

    渺渺抬起头,将手里的红玉药师佛依然放进收纳袋,递给阮东庭,“阮东庭,这个你先替我收着好吗?”

    阮东庭微蹙着眉,看着渺渺,很久,才伸手接过收纳袋。

    渺渺笑起来,真诚地说:“谢谢。”

    离别

    阮东庭将渺渺送到浣花溪旗家别墅,渺渺跟他告别,然后看着他开车离开,才推开红铜大门,走进去,穿过愈见葳蕤的庭院,走进屋子。

    大厅的灯开得很亮,照得一室辉煌。渺渺一眼就看见一个陌生男子的背影,闲适地一手插兜,微抬着头似乎在欣赏品评墙上挂着的包裹着精致画框的油画。没看到旗小漾的身影。

    渺渺愣了一下,停住脚步,就这么隔着老远看着这个闯入者。

    对方似乎听到响动,转过头来,看见渺渺,掀起一个微笑,他说:“我是舒乞农,旗小漾的朋友。”

    渺渺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表情非常冷淡——旗小漾的事儿,她一向不掺合。

    但显然对方对她非常有兴趣,那隐藏在无框眼镜后的斯文眸子透露出的是兴味、审视的目光,渺渺瞥他一眼,没做声,双手插兜,径直上楼。

    没多久,旗小漾就上来了,手里端着一盆洗干净的樱桃,一开门,就看见渺渺趴在床上在看书,旗小漾走过去,将樱桃放在她手边,学着她的样子也趴在床上,挨着她,脑袋凑过去,去看她手上的书——

    是本旧书,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渺渺是个念旧的人,人、事、物,都是旧的好,小心保存,不忍别离,总归有一份深厚的感情在。看书也是,年少轻狂的时候,一味地追奇逐新,后来慢慢,反而越走越回去,很久以前的书,经常会拿出来翻一翻——这本《小王子》,初中时候买的,一直放在手边。

    旗小漾就着她的手看了一会儿,拈了一颗樱桃,放到她嘴边。

    渺渺的目光终于落到嘴边殷红的樱桃上,微皱了下眉,别过了头,没说话,继续看书。

    旗小漾笑了下,也不在意,顺手放进自己的嘴里,不一会儿将核吐到一边的垃圾桶里,然后不安分地凑过去咬她的耳朵,湿乎乎热腾腾的气喷在她的耳边,渺渺缩缩脖子,躲开,他又凑上来,几次三番,渺渺也烦了,皱着眉,瞪着他,恼得不得了的样子。

    旗小漾呵呵一笑,顺手抽走她手里的书,凑过去亲了下她红滟滟的唇,发出响亮的声音,渺渺白了他一眼,夺回书,继续看,不理他。

    旗小漾抬手摸着她的额角,温情脉脉,半晌,才说:“我要去趟南非,马上就得走。”

    渺渺终于抬了眼皮,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她想起了楼下的舒乞农,又垂下眼睑,“嗯”了一声,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说这样话的只是无关痛痒的人。

    旗小漾的眸光流转一圈儿,所有的心思滴水不漏,依恋地凑近渺渺,贴着她的脸颊,呢喃,“渺渺,亲亲我!”

    渺渺没动,旗小漾就这样贴着她也一动不动,时间静悄悄地走,直到实在不能再耽搁了,他才起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开门出去,不一会儿就听见楼下他和舒乞农说话的声音,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半夜醒来,摸到床头旗小漾留下的半包香烟,点了一支,吸了一口,有点恍惚。

    旗渺渺是天性凉薄,这么多年了,能真正走进她心里面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当初裴越那么扒心扒肝地哭着叫她,她也就觉得惆怅,觉得一丝儿心疼,血肉里面坚定的核却是纹丝不动的。跟文革两个月,打打闹闹,纠纠缠缠,他对她的心思,也不是不明白,不是不感动,可他要走的时候,她也没想过再见面。

    有些事情,是很容易习惯的,当初旗小漾不声不响不告而别的时候,她惶惶然地在屋子里转,将房间一间一间地打开,不知所措地寻寻觅觅,看着自己灯下的影子发呆,走几步,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发软,背靠着墙一点一点地往下滑,眼泪一滴一滴绝望地往下掉,喉咙底只能发出细弱的呻吟,如垂死的小兽。

    然后她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夜凉如水,她的每一根骨头每一根筋也冷得发木,她只是坐着,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吸一口,苦涩的烟草味便涨得胸口生疼,吐出来,胸腔里又空荡荡的慌。成夜成夜的失眠。

    你知道旗小漾不是个普通人,他在六七岁的时候,便拥有成人的智慧,在长大成人之后,依然保持一颗孩童的心。是的,旗小漾从未变过——这是个披着成人外衣下的儿童,他将自己的好奇心、占有欲发挥到极致,理所当然地残忍,自己毫无所觉。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猎奇、掠夺,从不犹豫,然后又飞快地遗忘、丢弃。而,旗渺渺之于旗小漾,大概是一件新奇的玩具,至今,还没有让他生厌,他会带着无助又安静的目光乞求你的怜爱,但不会改变他残忍的本质。

    渺渺抽完一支烟,闭上眼睛睡觉。

    三月十四号教育局笔试完后,成绩第二天就公布了,渺渺以第一名的成绩理所当然地和另外八个人进入面试。面试在一星期后。渺渺这几天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面试准备中,从说课内容语句衔接设计方案到衣服鞋子仪表细节,甚至拉了习习当参谋。

    习习也是本市的,但她不准备参加这次教育局考试,她家里已经为她安排了出国,就在这几天,连毕业典礼也不能参加了。

    面试那天,是习习开车送她去的。渺渺是第六个,稍稍有点靠后,不过也不算差。一共九个人,录取两个,这回是提前招聘,符合要求的都是各自学校里的尖子,说没有压力,那是假的,不过渺渺心态好,她就是那种越到大场合越是镇定的人,大气。

    说课结束后,是几个面试老师的自由提问——

    “你说课的篇目是《雷雨》,那我就《雷雨》提个问题,《雷雨》里面有个人物周冲,很多老师上课时为了突出主题,精简枝干,常常将他忽略过去了,甚至也有评论说这完全是个多余的人物,但是我看你却把他单独拎出来了,为什么?”

    提问题的是个老者,面目慈祥,目光却非常精干犀利——这个问题,很有些难度,并不在他们原先的提问的范畴内,另外几个评委都有点惊讶,但显然老者的地位颇高,并没有人出来质疑,纷纷将目光投向渺渺,看她怎么回答。

本文链接:http://m.picdg.com/11_11036/2859594.html
加入书签我的书架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