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她跪在了他的面前,求他放手。
这是什么世界!
为什么他竟看不清。
用力地把自己的腿从她的手臂中抽出,他步伐有些踉跄地离开。喃喃地,他说:“杨海心,你休想。”
海心摊坐在地板上,全身上下如同浸在汗水里。而她强撑着不让自己晕倒,甚至不许自己哭泣流泪。
他还没有说放手,他还没离开她。
所以,她不能倒下。
前世今生塔。
天空中,茫茫无涯的霰雪弥天盖地的降落。砂粒大小的雪粒被风吹得满天飞舞。
一辆银白色的捷豹飞快地驶来,在前世今生塔前急刹车。车子打了个旋儿,几乎扫到一侧的钢铸围栏,然后气势汹汹地停下。
门前三三两两的人伫立张望。
一个穿着羽绒甲克的男子从车上跳下来,大步地向前世今生塔内走去。
“季博雅!”
惊呼声顿起,很快,几乎所有呆在建筑里边的人都骚动了起来。……大老板莅临……于是手饰包,彩妆袋纷飞,毕竟这里是靠脸孔吃饭的人的大本营。
而季博雅,旁若无人地直奔蓝仪丰的台长办公室。
长长的走廊尽头,台长室的门紧闭。
蓝仪丰的小秘书紧张无比地看着季博雅,微带口吃地说:“报告您……那个,我们蓝台长……半个多月,没来上班了。”
“他现在在哪里?”
“抱歉,他没有留下联络方法,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季博雅茫然地望着紧闭的门,眼眸中又泛起了那丝浓得化不开的淡漠。
那天黄昏。
砂粒般的霰雪依然无法无天地从空中飞降。雪雾淹没了整座城市。
大海边。一座孤伶伶的城堡伫立在风雪中。
冰冷的世界,满空中仿佛飘飞着冰冷的诅咒。这座城堡如被遗弃的珍宝般,孤傲地遥对着奔腾却无比寂寞的大海。
季博雅长时间地坐在车里遥望着他辛辛苦苦地建筑的这座城堡。
他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耳旁奇异地回响着曾在海边存在过的声音。是他生命中最美妙的声音。女孩的笑声,哭泣……,所有的一切,在他的心底都是那样善良而温柔,他的执拗地认定那是一种天籁般的独一无二。
许久。他伸出手来推开了银色捷豹的车门,从车上走了下来。
风雪飞一般地向他袭来,他颈上的长围巾被拉长了一线,他额上的碎发也在风中飞卷。
他向那座城堡走去。雪地上印下了一串孤独的脚印,很快又被风雪淹没。
抬起手臂,他按动摇控器。
风雪中的城堡顿时渐次地亮起了灯光。海蓝色的一层,金黄色的二层,象童话中的宫殿一般,是他心中海的女儿的宫殿。
弥天的飞雪中,它美得不真实,美得哀伤,就象那个故事的结局一般,仿佛分分钟都会化成泡沫被大海吞没。
季博雅伫立在风雪,雪花冻住了他的长睫,他毫无知觉。
他只是一动不动地伫立着,迷茫着……
为什么他全心全意地付出……
却无人喝彩。
第二天。风雪终于停了,阳光在积雪上调皮地舞蹈。
蓝氏疗养院内缓缓开出了一辆纯黑色的美洲虎,明媚的阳光中,它平和尊贵。
夏淮晨一手掌握着方向盘,沉默地望着前方延展的道路。杨海心坐在副架驶席上,脸苍白得如同窗外的雪。
“谢谢你。”她礼貌地从后视窗内向他点头行礼。
夏淮晨那酷似晴木的脸上全无表情,他专心地开着车子,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
“……如果,一会儿他有什么激烈的举动,或者讲些什么难听的话拜托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啊,是纸老虎,……其实心肠最软了。”
夏淮晨不晌,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
“谢谢你。”她见他脸色黑黑的,有些不安,又向后视窗内行礼。
“你一定要这样做吗?不后悔?”他淡然开口。
她怔了下,随即点力地点头。她对他讨好的笑,笑容在她雪白的脸上有抹哀伤的气息。
“你会帮我的对吗?对吗?”
他茫然地望着前方,然后轻轻地点了下头。
前方的道路,被积雪覆盖,满目银亮的光芒。
海边城堡。
海心对夏淮晨抱歉地笑一下,然后伸出手来,拉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寒冷得象冰块一般,而他的手,温暖如旭日。
他们随着仆人的引领向城堡的纵深处走去。
季博雅坐在正厅的壁炉边,壁炉的火正在熊能地燃烧。他看着他们两个手拉手地走了进来。
他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他们,他的目光冰冷无比。
“季大哥。”海心对他讨好地笑。
她尽量让自己不去观注这座为她建造的华丽无比的城堡,可是一份潜藏的哀伤还是无法阻挡地闯进了她的心底。
“我是让你一个人来。”季博雅靠着椅背,皱起了眉头。
“我……”海心抿抿嘴角。
“怕我吃了你……,在你心中,我真的是那样的人?”季博雅淡淡地嘲讽,然后站起来,走到两个人的身边,“即然你把我们季氏两兄弟分得这样清楚,该爱哪个,清楚明白而执着,那我们今天就坐下来好好地把过去理清。”
她望着他,迷茫:“理清什么?”
“你说一个世界上最会算账的人会和你理清什么?当然是钱。我不做赔本的投资,就算是感情也一样。”他眼波迷离地望着她,嘴角那丝嘲弄更加明显。
果然是季博雅啊,你在使用你的最习惯的方式对吗?她目光盈盈地望着他,嘴角泛起一丝僵硬的笑:“那要多少钱,你才不爱我。……离开我,……再也不理我,……永远忘记我……”
季博雅垂眸,他依然无法忽视她的泪,“何必说那些伤感的话,又不是我抛弃你,我离开你。何况,我根本没有打算让你离开。”
“要多少钱……,无论多少,只要我们都能自由,我都会想办法支付给你。”
他静静地听着,长长的眉皱了起来,怒意在他的眼底凝聚。
“好,你听着。你自从十五岁开始,所有的生活费都是季家为你支付。你在名校圣德美学园上了三年学,所有的学费也是我付的。你生过一场大病,包括手术费在内的所有费用,还是我付的。这些钱,想要自由的人,应该会还给我吧。”
她高高仰起头,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对,我还给你!你说,你要多少钱,我就算是卖掉我的命,也会还给你!这样就可以了,对不对?只要我把钱还给你我们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对不对?对不对?只要我还你钱,我们就从此再无干系,各走各的路,对不对?”
他沉静地听着她对他大吼,他的眼眸越来越沉郁,“……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他嗓音微哑,“三年前。有一个早晨。你晕睡在疗养院的床上。就在那个时候,我走进了一个房间,然后,为了救你,我向一个人下跪。……这笔帐,你告诉我,怎么算?”
他冷冷地望着她,仿佛他在讲一个与他无关的事件。
而她傻傻地望着他,所有的勇气都因为这一句话而消逝。她的泪,一颗颗无声地垂落,如珍珠一般,落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立在他们身后的夏淮晨,用力地闭上了双眼,他的手握成了拳,额头上的青筋绷起。
“嗯?怎么算?”
“你……告诉我……你想,怎么算?”
“海心……,这笔帐是糊涂帐,不能算。”
“那怎么办?”
“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泪滴盈盈地垂在她的长睫上,她强忍着起伏的情绪,凝望着眼前这个看似凌利但是目光哀伤的男人。
缓缓地,缓缓地……
她摇头……
哀伤地,用力地,泪水凄迷地……
“不能,我要自由……,不爱你就得离开你。……我不爱了,从来就没有爱过……,糊涂帐,不是这样算的。季大哥,求求你,放我走吧。”
他瞪视着她,眼底泛起了痛楚的血红色的光芒。
“好……,你够狠。这样吧杨海心,这间为你而建的房子还没有打扫过。你给我穿上仆人的衣服,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扫一遍。直到我满意,我就放了你。从今以后,你是生,是死,是福,是祸都与我季博雅没有一点关系了。”
她望着他,唇片苍白,轻轻抖动着。忽地,她有一点点地怕。
只要说一声好。
他就真的离开了她吗?
苦……
好苦……
就象已经死掉了一般。
“季博雅先生,我们可以单独地谈一下吗?”
夏淮晨突然开口,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季博雅回眸,高高地挑起了他的眉头,然后冷笑一声:“夏淮晨先生,我们是该好好谈一下。我早就想问你,一个专业的摄影记者是怎样学会乘人之危的?”
夏淮晨不语,转身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高高穹顶的欧式大厅里,只剩下杨海心一个人。她缓缓地蹲下来,抱紧了双腿,为什么这么美丽的家,独独缺少一位女主人……所以地面上,涂料的痕迹没褪掉吗。
她茫然地用指甲盖抠着污迹。真脏。脏透了。
她感不到痛,至于她的指甲里渗出了红色的鲜血。她停下来,全身打了个冷颤儿,那丝血红刺痛了她的眼。
她抱着那根带血的指甲,就象抱着一块死神令牌蹲在茫茫的宇宙里。
博雅,我是那么爱你……
良久。
季博雅推开偏厅的门,他沉默地立在门口。
夏淮晨跟随在他的身后,也倚门而立,他的脸上有着一抹越是在阳光下越深浓的奇异的伤感。
两个身材挺拔,俊秀帅气的男人僵硬地立在门外射出的金灿灿的阳光里。
宽敞无比的大厅里。
瘦小的女孩正提来一桶清水,然后跪在地板上,用力地擦拭着那表面光亮,可是涂料痕迹狼籍的地面。她擦得那么用力,汗珠象雨滴一般从她的额上迸落。
宇宙一般阔大的厅堂,那个小小的女孩瘦瘦的背脊僵直,正用尽全身的力气擦拭地板。
够了……
季博雅用力合了双眼,他的眼底剧痛。
她的世界……那个他以为了解的海的女儿的世界,他也许从来都没有走进过,所以她才抛弃这座愚蠢的城堡,宁愿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
……她一身美丽的金鳞,他再也抓不住她。
失明时欢快的话语声。怯怯地,却也是信赖地望着他的目光。紧紧拥抱时那柔软的双臂。还有她甜甜的依赖。旋转木马上清脆动人的笑声。所有最美好的事情,都归还到回忆里去吧。
放手吧……
走过去。
他伸臂把女孩从地板上拉起来。
她扬着长长的睫毛望着他。
“你赢了,小海。我不是承认失败,我只是斗不过时间。再见了,世界和平小姐。”
她呆怔地望着他,而他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根细细的,璀璨夺目的颈链。这条项鲢是那样美好,仿佛全世界所有的星光都在他的指尖闪烁。
银色的光芒照得她张不开双眼。
而他,指尖微一用力,那条颈链便断掉了……
星星点点的光芒,盈盈地洒落……就在她刚刚擦拭过的地方,洒了一地。
一地看不清的雪芒星光……
然后,他放开了他的手。
淡漠的眼光在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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