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去车棚寻找自己的自行车,找来找去找不到,直到梁伟华为他指派的司机找进来,他才恍然记起自己现在住在姑妈家,上学放学由司机接送。
十多年后,他也同样不能接受夏宜离开他的这个事实。他一遍又一遍地拨着她的手机,听着那个冰冷的声音:“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从此,这个号码就没有被拨通过。他在她的sn上留言,永远得不到回音,如石沉大海。他无数次开车到她家的楼下,抬头仰望,那几只窗户永远是黑的,没有生命在里面活动的迹象。
李莉是姐姐带大的,两姐妹一向亲厚,梁浩然自幼就跟小姨和表妹美美很亲密。两家断绝来往后,他还经常偷偷跑去看望小姨。后来小姨父也犯了同样错误,也知道老婆的脾气暴烈,开始瞒得很紧。及至东窗事发,李莉就冷笑:“我才不会像姐姐那么傻。要死大家一起死,我不会让你们去过痛快日子。”
于是她跑到他的单位去闹,跑到那个女人的单位去闹,闹到后来,那男人在本市就立脚不住,只好找关系往外面调,到异乡去重新开始。李莉离了婚,带着美美艰难度日。
梁浩然给她钱,她眼皮也不抬:“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你的钱也是你爸的钱,我是不会要的。”
他跑到酒吧里去唱歌,告诉小姨:“这钱是姓梁,可是姓梁浩然的梁,不是梁伟华的梁。”
李莉看着这个长得牛高马大的外甥,眼睛里泪光闪动:“你要好好学习,不可以这么不务正业。”
梁浩然那个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早点出来赚钱,能够脱离父亲自立。他根本没有打算上大学,跟乐队的几个人混得很熟,想高中毕业后跟他们一起到北京闯闯,往歌坛发展。
梁伟华察觉了这个苗头,用铁腕手段掐了他的路,把他强行送到英国。
李莉这么对外甥说:“出国留学也好,锻炼锻炼。你妈要是在世,肯定不想你去唱歌。她一直希望你能读书,最好能读到硕士博士,你别让她失望。”
光阴似箭,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和美美都长大成人。他也算了,毕竟死去的是自己的母亲,可是对美美来讲,上一辈的恩怨要让她来承担,是不是太无辜了些?他相信,这些年他父亲内心深处的重负,不比李莉内心的仇恨来得少。心灵的重压之下,大家过得都不快乐。
与金钱无关,与良心有关。有时候,你有再多的金钱,也买不来良心干净轻松带来的快乐。
梁浩然坐在卧室里抽烟,一直抽到下半夜,毫无睡意。他最后想到夏宜,如果她在,她一定能给他指一条出路,让自己走出迷局,打开这个心结。但是他又想,这个女人之所以有时候能够超然事外,完全是因为她没长良心,或者她以前长过,后来受到过伤害,动手把良心摘了,好让自己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funi2008-06-1212:39
新公司的筹建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天下班前,梁浩然和孟小芸都要到梁伟华的办公室去汇报一下工作进展。思路大都是梁浩然的,可具体工作都是孟小芸在落实,她吃苦耐劳,严谨认真的品质和作风,一点一滴都落在梁伟华的眼里。
梁伟华说:“小孟,辛苦你了。”
孟小芸赶紧欠欠身:“梁董说哪里话,再苦没有做服装苦。”
然后三个人一起去外面吃饭,吃完饭梁浩然送孟小芸回宿舍——此时她早已经是一人一间的待遇。
随着工作的深入,他们的话题也多起来,谈的自然都是公事。梁浩然的指示做得简短干脆,不像有些做上司的,深恐部下是白痴,啰里啰唆,连细节都要关照到;而孟小芸领会意图也很快,思路清晰明确,总是能很快地把他交待的工作落到实处。
孟小芸在家的时候做女儿,做姐姐,离家后做好学生,做下属,养成会察言观色,善解人意的好性格,跟她处不好的人还真不多。她会在你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当你不需要的时候,她会适时地消失。不该问的她绝不多问,实在要问的,也问得委婉,问得有技巧。
所以他们合作还算愉快。
进出口公司走入正轨,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已经是五月。梁伟华有天私下里问儿子:“你和小孟,什么时候可以结婚?”
梁浩然没出声。
梁伟华接着说:“悠然过几天回来探亲,你们最好在他回加拿大继续学业前把喜事办掉,省得他跑来跑去。”
梁浩然那天晚上把车开到夏宜家楼下,对着那个黑漆漆的窗口抽了半夜的烟。他没有那个房子的钥匙,她自始至终就没给过他钥匙。她总能让自己一身轻松,要走就走得干净彻底,不留痕迹,不留线索。他曾经去过他们共同去过的那个bbs,他不断地放那个周杰伦版的《一路上有你》,可是她的id也无影无踪。有一天他发了怒,发了个贴子说:“我知道你在潜水。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你出来。如果你不出来,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bbs里的人跟他开玩笑:“你失恋了,还是暗恋了?”
“你怎么了?”
“你在跟谁说话呢?”
“哪个女人这么狠心,你这么千呼万唤她还不出来?”
没有人认真。这是个讲暧昧的年代,人们只喜欢调情,不愿意付出真情。人们对于真情的付出斤斤计较,就怕付出多了,会吃亏,会受伤,会输得一无所有。
一个星期后,“朱七七”并未出现。他曾经留神观察眼生的几个新id,最后确定,那些人中没有她。她出现得突然,消失得彻底,在他的生活中泛起一道波痕,然后归于寂静,归于无声。
事如春梦了无痕。
是,她说过,这世上不止一只蛤蟆,那么他为什么不听她的话,非要吊死在一只蛤蟆身上?她都跑去美国结婚了,他还在这里傻傻地等谁?
劳动节长假的某一天,梁浩然把孟小芸约出来,坐在一间西餐馆里吃西餐。吃完喝咖啡的时候,他拿出钻戒向她求婚。他这婚求得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说:“除了爱情,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或者我们可以做一对事业夫妻。”
别跟我要爱情,爱情很累人。
孟小芸非常意外。他的故事她听说过,也看到过。他与那女人之间的暧昧情愫,她甚至都感觉到过。她看到过他的温情,她也看到过他的失意。她崇拜他,仰慕他,没能奢望这么快他就会爱上自己。他对她拿出戒指她感到很幸福,可是听到他那番话她又很受伤——他连骗都不愿意骗她么?
她对着那只晶光闪闪戒指,一时无语。
梁浩然喝咖啡吃甜点。他心里没有忐忑,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他都无所谓——反正买钻戒的钱是老头子的。她答应不答应他,他都能交差。
然而孟小芸知道她别无选择。她只身一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打工,说到底,不过是乡下来的一个打工妹。她相貌普通,是落入人群里很快被隐没的那一个;也许她有点勤奋,有点能干,可是这个人口几百万,日益发达扩张的城市里,比她勤奋,比她能干的女人成千上万,她靠自己做出头,要做到哪一天?从早上八点做到晚上九点,日复一日,做到快三十岁的那一天,再由别人介绍,认识那么一个男人,谈到大家都有些感觉,不知道是不是爱情,然后结婚,然后生孩子,也是一辈子,跟嫁给眼前这个人,有什么不同?眼前这个人,或许他不爱她,但是至少她知道,她爱他,那么日久天长,他多多少少对她会有些感情,这些感情,也许足够维持到一生一世,也许维持不到——可是现在这种年代,谁还敢期望到一生一世?
funi2008-06-1212:40
她应该知道,爱情不是她所能负担得起的东西;如果她负担不起,又何必去强求?
她拿起那只戒指,往左手无名指上套套,尺寸倒刚好。她摘下来放进盒子里,收起来,说:“好。”
接下来是闪电登记,闪电安排婚宴,时间是匆忙了点。
婚宴酒定在六月初入梅之前的一个周末。圈内都为梁家选定这么一个相貌普通,毫无背景的媳妇感到惊讶,议论纷纷。梁伟华力撑这个媳妇,把自己名下的一个两居室中套直接过户到孟小芸父母名下,作为聘礼。孟小芸把父母从乡下接过来参加婚礼,她的弟弟为了不耽误考试,坐飞机来回,自然飞机票由孟小芸支付。
那真是忙乱不堪的一个月。婚房现成的,也要重新布置家具。梁浩然说:“床你要换的话我没意见,只是衣橱就别换了,换起来很烦的。我给你整理出大半的空间,你把你的东西放进去就行了。”
这样算下来,这房子可动的余地非常小。卧室的衣橱不能动,美美的房间不能动,孟小芸就只有把床换掉,添了几套新卧具,把书房好好布置了一下,买了整套的书房家具,并在书房里也放了一只两用沙发。原来书房里的简易书架搬进卧室,一格一格地放上整理箱,里面装些零碎的东西,换洗内衣裤等,像服装厂的辅料仓库。厨房用具买齐全套的,不管他们以后开不开火,总归算有个家的样子。
但是她总感觉这不是在布置自己的家,她只是像个匆匆过客。但是转念一想,可以了,不与公婆同住,不用操心装修,甚至都不用付房贷,也没有那么多是非,还想怎么样?
梁浩然往她的账户里划了一笔钱,许可的范围内,随便她折腾。
有一天孟小芸把自己的衣服搬进来,顺便整理梁浩然的衣服,把乱丢乱堆的都折整齐,衬衣,毛衫,裤子分类放好。然后她看到最底下的一只抽屉锁着,看颜色那是把新锁。她试着拉一拉,拉不开。她跪在地上,想了半天,猜出里面也许是那个女人以前留在这里的一些衣服,走的时候没带走,他舍不得扔,又没地方放,只好全部锁在这只抽屉里——他也算是对她表示尊重,没让她看见,也不打算让她看见,那么她也只好装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放好自己的衣服,换上新的窗帘,卧具等等,把房子打扫了一下,打电话叫梁浩然一起去看婚纱和礼服。
对于婚纱,他的态度还算认真,不能说是太敷衍。他说:“珠子花边太多了,能不能简单点?你人瘦,肩膀还是不要露太多。”
在礼服店,当孟小芸穿着一套大红的真丝绣花旗袍从试衣间走出来,梁浩然的眼睛似乎被灼了一下,他皱着眉头干脆地说:“大红的不行。”
他走到衣架前,挑出一条白底蓝花的,一条粉底白花的,放在桌上说:“你试试这两件。”
粉红?在国外,那不是二婚穿的吗?在中国古代,那是姨太太穿的。结婚不穿大红什么时候穿?孟小芸顿时觉得委屈。梁浩然这几天的好脾气突然无影无踪,他暴躁地说:“你既然不听我的,叫我来做什么?”说完扔下她拂袖而去。
这是孟小芸第一次见识梁浩然的坏脾气。他做她上司的时候和蔼可亲。他没有做过她的男朋友,直接从同事一跃成为未婚夫,没有过渡,难免让她不能习惯。
数日的难堪和委屈一起涌上心头,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她心里想的是,如果换成那个女人,他还会是这种态度吗?
刚才还在旁边一直说好话的店员,也惊了个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问:“小姐,你是不是试试这两件?”
她冷静下来,拨电话给美美。美美一阵风地赶过来。孟小芸小声说:“你看这条白底蓝花的,也太素了,我妈妈要说我的——不吉利。”
美美帮她挑了一件白缎粉色描花的,一件绿叶粉牡丹的,一件浅紫色碎花的,一边陪她试,一边说:“我忘记告诉你,我哥不能看大红色和深红色。你家里要是有这些颜色的衣服,桌布,窗帘什么的,得赶紧扔。”
大红是孟小芸最喜欢的颜色。她的很多衣服都是大红色的。她问:“为什么?”
美美停了一会儿,小声说:“他妈妈是切腕自杀的,他看到一地的血,从此看到那种颜色就会犯晕,就会发脾气。我们家过年都不用红色,用金色代替。”
孟小芸在霎那间释然。
美美是伴娘,伴娘服早已选好,此时借孟小芸的光,也狠狠地给自己挑了两件短摆旗袍裙,打算在学校的时装节上好好地出出风头。
自然,她知道在婚礼上她不能穿得比新娘还漂亮。她再任性再无礼,这点道理还是懂的——何况新娘还是她喜欢的小芸姐。
这样忙乱着,梁氏总公司办公室抽了几个人帮忙,总算在短短的一个月内把诸事搞定,让这对新人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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