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关于故宫的文化和历史方面。
课上得还算有趣,不是写黑板,而是用power pot放映很多图片。
上完课后,还得补昨晚没做的自我介绍。
老师们也希望台湾学生发表一下对北京或故宫有何感想。
自我介绍形式上的意义大于实质上的意义,因为同学们已经溷得很熟。
令我伤脑筋的,是所谓「感想」这东西。
我回想起在机场等待班机飞离台湾时,心里装满兴奋,装不下别的。
飞到香港要转飞北京前,在登机口看到「北京」两字,兴奋感变透明,虽然存在,却好像不真实。
北京这地名一直安详地躺在我小学、中学甚至是大学的课本里。
我常常听见他的声音,却从未看过他的长相。
我无法想像一旦碰触后,触感是什么?
这有点像听了某人的歌一辈子,有天突然要跑去跟他握手。
握完了手,你问我感想是什么?
我只能说请你等等,我要问一下我的右手。
如今我站在台上,说完自己的名字后,我得说出握完手的感想。
我能张开右手告诉他们 talk to this hand 吗?
我只能说故宫大、北京更大,连中饭吃的水饺和馄饨都比台湾大。
『总之就是一个大字。』我下了结论。
「然后呢?」北京李老师问。
『因为大,所以让人觉得淼小。』「还有呢?」北京张老师问。
『嗯……』我想了一下,『淼小会让人学会谦卑。不过我本来就是个谦卑 的人,而且五成谦、五成卑,符合中庸之道。到了北京看完故宫,变为 两成谦、八成卑,有点卑过头了。我应该再去看看一些淼小的事物才能 矫正回来。』全场像电影开场前的安静。
『我可以下台了吗?』等了一会,我说。
不等老师开口,全体同学迫不及待拍手欢送我下台。
『怎么样?』我坐回位子,转头问暖暖,『很令人动容吧?』「总之就是一个瞎字。」暖暖说。
自我介绍兼感想发表会结束,便是令我期待已久的晚餐时分。
因为中午吃得少,晚上饿得快。
走进餐馆前,我特地打量一下招牌,发现「渝菜」这个关键字。
我中学时地理课学得不错,知道渝是重庆的简称,所以是重庆菜。
重庆在四川省境内,应该和川菜颇有渊源。
川菜……?
我开始冒冷汗。
我不太能吃辣,以前在台湾第一次吃麻辣锅后,拉了叁天肚子。
拉到第叁天时,走出厕所,我终于领悟到什么叫点点滴滴。
「能吃辣吗?」刚走进餐馆,北京李老师便微笑询问。
你看过撕了票、进了戏院的人,在电影还没播放前就尖叫逃出来的人吗?
『还行。』我只好说。
「那你会吃得非常过瘾。」李老师又说。
我不禁流下男儿泪。
果不其然,第一道菜就让我联想到以色列的红海。
汤上头满满浮了一层红色的油,我不会天真到以为那是蕃茄汁。
「嘿嘿。」暖暖笑了。
『笑什么?』我问。
「据说挺能吃辣的人,看到辣脸会泛红;不能吃辣的人嘛,脸会发青。」『你想说什么?』「没事。」暖暖说,「我瞧你脸色挺红润的,由衷为你高兴而已。」说完后,暖暖又嘿嘿两声。
「请容许小妹跟您解说这道菜。」暖暖笑了笑说:「将生鱼肉片成薄片, 用滚烫辣油一勺一勺地浇熟,这道菜就成了。」『……』「一勺一勺的唷。」暖暖还加上手势。
我试着拿起碗,但左手有些抖,碗像地震时的摇晃。
「请容许小妹替您服务。」暖暖舀起几片鱼肉放进我的碗,再淋上汤汁,「尝尝。」我夹起一片鱼肉,在暖暖充满笑意的眼神中吃下肚。
辣到头皮发麻,感觉突然变成岳飞,已经怒发冲冠了。
「感想呢?」暖暖问。
『这……在……辣……』我舌头肿胀,开始口齿不清。
「请容许小妹帮您下个结论。」暖暖说,「鱼肉辣、汤汁更辣,总之就是 一个辣字。」『这实在太辣了。』我终于说:『我不太能吃辣。』「您行的,别太谦卑。多吃这淼小的辣,您就会谦回来,不会太卑了。」第二道菜又是一大盘火红,看起来像是盘子着了火。
红辣椒占多数,鸡丁只占少数,正怀疑是否现在辣椒便宜鸡肉昂贵时,暖暖已经盛了小半碗放我面前。只有两小块鸡丁,其馀全部是辣椒。
「这是辣子鸡,听说辣椒才是主角,鸡丁只是配菜。」暖暖笑着说。
我不敢只吃辣椒,便同时夹块鸡丁和辣椒,辣椒上面还有一些小点。
才咬一口,我已经忘了椅子的存在,因为屁股都发麻了。
「别小看这小点,那是花椒。」暖暖用筷子挑起红辣椒上的小点,「会让你麻到群魔乱舞。」这道菜既麻又辣,实在太黯然、太销魂了。
「凉凉,你哭了?」暖暖说。
『民族依旧多难。』我擦了擦眼角,『实在令人感伤。』「那再多吃点,养好精神才能报效祖国。」『我不行了。』「您行的。」『暖暖,我错了。饶了我吧。』暖暖哗啦哗啦笑着,非常开心的样子。
肚子实在饿得慌,我又勉强动了筷子。
『吃麻会叫妈,吃辣就会拉。』我说。
「你说啥?」暖暖问。
我想我已经辣到临表涕泣,不知所云了。
『没想到川菜这么麻辣。』我要了杯水,喝了一口后说。
「这是渝菜。你若说渝菜是川菜,重庆人肯定跟你没完。」『原来渝菜不是川菜。』「你若说渝菜不是川菜,那成都人肯定有儿大不由娘的委屈。」『喂。我只是个不能吃辣又非得填饱肚子的可怜虫,别为难我了。』「其实是因为渝菜想自立门户成为中国第九大菜系,但川菜可不乐见。」『渝菜和川菜有何区别?』「简单说,川菜是温柔婉约的辣,渝菜则辣得粗犷豪放。」暖暖笑了笑,「我待会挑些不太辣的让你吃。」『感激不尽。』我急忙道谢。
「我只能尽量了。毕竟这就像是鸡蛋里挑骨头。」我叹了口气,看来今晚得饿肚子了。
『为什么今晚要吃这么麻辣的渝菜呢?』「我估计老师们可能要给你们这些台湾学生来个下马威。」『下马威应该是昨天刚下飞机时做的事才对啊。』「如果昨晚下马威,万一下过头,你们立马就回台湾可不成。」暖暖说,「今天下刚好,上了戏台、化了花脸,就由不得你不唱戏。」『太狠了吧。』「我说笑呢,你别当真。」暖暖笑着说。
暖暖似乎变成了试毒官,先吃吃看辣不辣,再决定要不要夹给我。
夹给我时,也顺便会把辣椒、花椒类的东西挑掉。
只可惜渝菜是如此粗犷豪放,拿掉辣椒也不会变成文质彬彬。
结果这顿饭我只吃了几口菜,连汤都不敢喝。
但同行的台湾学生大多吃得过瘾,只有两叁个被辣晕了。
回到寝室后,觉得空腹难受,便熘到街上找了家面馆,叫了碗面。
面端来了,好大一碗。看看桌上,只有筷子。
我起身向前,走到柜台边,问:『有没有汤匙?』「啥?」煮面的大婶似乎听不懂。
我想她大概听不懂台湾腔,试着捲起舌头,再说一次:『汤匙?』「啥?」大婶还是不懂。
我只好用手语比出舀汤然后送入口中的动作。
「勺是呗?」大婶拿根勺给我,嘴里还大声说:「勺就勺呗,说啥汤匙?汤里有屎吗?」店内的客人哇哈哈大笑,大婶也跟着笑,好像在比谁大声。
大婶,我台湾来的不懂事,您应该小点声,这样我很尴尬耶。
我匆匆吃了大半碗面便赶紧走人。
回寝室途中,刚好碰见学弟走出厕所,「拉肚子了。」他说。
『还好吗?』我问。
「不好。」他摇摇头,「我的菊花已经变成向日葵了。」『溷蛋!』我赶紧摀住他的嘴,『不要在这里说白烂话。』我和学弟走回寝室,刚好碰见高亮。
「老蔡,大伙要逛小吃一条街。一道去吧。」他说。
原来北京学生担心台湾学生吃不惯麻辣,便提议去小吃一条街打打牙祭。
老师们并不阻止,只叮咛出门要留神、回来别晚了、别装迷煳把酒吧一条街当成小吃一条街。
小吃一条街跟台湾的夜市很像,只不过台湾的夜市还卖些衣服、鞋子、cd之类的东西,偶尔还有算命摊、按摩店;但小吃一条街全都是吃的。
刚吃了大半碗面,肚子并不饿,因此我光用闻的,反正闻的不用钱。
逛了些时候,食物的香味诱出了食慾,开始想尝些新玩意。
「凉凉。」我转头看见暖暖,她递给我两根羊肉串,说:「喏,给你。」『不辣吧?』我问。
「你说呢?」我有些害怕,用鼻子嗅了嗅,再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
「唉呀,别丢人了。」暖暖笑着说:「像条狗似的。」『好像不太辣耶。』我说。
「我特地叫他们别放太辣。」暖暖说。
『谢谢。』暖暖微微一笑,「你晚上吃得少,待会多吃点。」我跟暖暖说了偷熘出去吃碗面的事,顺便说要汤匙结果闹笑话的过程。
暖暖笑得合不拢嘴,好不容易把嘴巴合拢后,说:「既然吃过了,咱们就吃点小吃。」说完便带我去吃驴打滚、爱窝窝、豌豆黄之类的北京风味小吃。
依台湾的说法,这些都可归类为甜点。
我们尽可能吃少量多种,如果吃不完便会递给身旁的同学,然后说:『给你一个,算是结缘。』逛了一个多小时,大伙便回学校。
我吃得好撑,便躺着休息;学弟、徐驰和高亮在看今天的相片档。
「老蔡,你的芭乐。」徐驰说。
我从床上一跃而下(我还在上铺喔),挤进他们,说:『在哪?』徐驰将数位相机的显示画面凑到我眼前,我可以清楚看见暖暖的笑容。
我凝视暖暖几秒后,徐驰按了下一张,我立刻按上一张,再凝视几秒。
「老蔡,你回台湾后,我会把这些相片给你发过去。」徐驰说。
『驰哥。』我很高兴,一把抱住他,『我可以叫你驰哥吗?』这晚我们四人的精神都很好,砍大山砍到很晚。
学弟偶尔砍到一半便跑出去上厕所,高亮问:「没事吧?」「我的屁股变成梵谷的模特儿了。」学弟说。
徐驰和高亮弄了半天才搞清楚梵谷就是梵高,只是翻译名称的差别而已。
我思考了很久才想起梵谷最爱画的花是向日葵。
翻下床想掐住学弟的脖子让他为乱说话付出代价,但他嘴巴张开,脸呈痴呆,似乎已进入梦乡。
只得再翻上床,闭上眼睛,让暖暖的笑容伴我入眠。
《暖暖》3
早上漱洗完、用过早饭后,先在教室听课。
有个对长城很有研究的学者,要来跟我们讲述长城的种种。
他还拿出一块巴掌大的长城小碎砖,要同学们试试它的硬度。
「可用你身上任何部位,弄碎了有赏。」他笑说。
这小碎砖传到我手上时,我跟学弟说:『来,头借我。』「你要猪头干嘛?」学弟回答。
我不想理他。
双手握紧碎砖,使尽吃奶力气,幻想自己是《七龙珠》里的悟空,口中还啊啊啊啊啊叫着,准备变身成超级赛亚人。
『碎了。』我说。
「真碎了?」暖暖很惊讶。
『我的手指头碎了。』这次轮到暖暖不想理我。
十点左右上完课,老师们意味深长地让大家准备一下,要去爬长城了。
记得昨晚老师千叮咛万嘱咐要穿好走的鞋、女同学别发浪穿啥高跟鞋、带瓶水、别把垃圾留在长城、谁敢在长城砖上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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