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鈺微微一顿，立刻道，“没有！绝对没有！”
绝对没有这样的事！
姜意迟站在他身后，身上的淡香縈绕过来，她淡淡扫了他一眼，继续垂下眼睛给他梳头，动作不紧不慢，看起来好似就是隨口一问。
但裴鈺却不觉得她只是隨口一问，就算只是隨口一问，这事儿也是要讲清楚的。
他安静坐在铜镜前，任由她摆弄着他绸缎一样的发丝，顿了几秒才抬起眼睛，有些委屈地看着镜子裏的人，声音轻轻道，“我没有…”
姜意迟动作一顿：“？”
没有就没有，委屈什么。
他怎么又委屈了。
姜意迟拿着梳子看着他，很奇怪的是，她不仅没觉得烦，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想哄哄他。
裴鈺委委屈屈地看着她，声音低低道，“从前在北齐的时候，父皇不喜欢我和哥哥，宫裏的人也不喜欢我们，只有冬青照顾我们，我很少见到宫女，见到了……她们也不喜欢我。”
姜意迟：“……”
她真该死啊。
裴鈺合了閤眼，看起来委屈巴巴的，“来了大晋以后，宫中的人……”
“好了。”姜意迟瞬间打断了他，低着头將他的头发挽起来，放下梳子，拿起了一根白玉簪子，低低道，“知道了。”
她替他將头发挽好，松开了手，“我知道了。”
裴鈺转过身来，朝着她伸出了手。
姜意迟俯身抱住了他，声音轻轻道，“以后不会了。”
以后，她再也不会再让他过从前那样的日子了。
-
沈家的事情姜意迟是用完早膳以后才听说的。
她坐在屋檐下，看着簌簌落下的雪花和院子裏梅花树下的裴鈺，眼睫轻轻闪了闪。
“诛九族。”姜意迟勾了勾脣角，“诛九族好啊。”
“这是沈家的福气。”
没有让他们受尽折磨再死，她可真是个大好人。
崔雉低着头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
姜意迟微微抬了抬下巴，“什么时候行刑。”
“明日。”崔雉回答道，“皇上生气得很，城郊大营那边也在清人。”
她压低声音道，“从前那些与沈家走得近的，全都被清出去了。”
姜意迟眉眼弯了弯，抬起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看着外面簌簌落下的雪花道，“走吧，我们去看看沈国公，省得再有人说本公主无情无义，人家死了连看都不去看一眼。”
崔雉微微低下了头，“是。”
顿了一下，她转过头，顺着姜意迟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向了那边抱着梅花枝的裴鈺，低声问道，“那殿下……可要关起来？”
姜意迟坐在那裏定定看了裴鈺一眼，沉默了几秒后才道，“不必，带着他一起出门，从刑部出来后我们再去逛逛。”
“是。”
“多带点人出去。”姜意迟想了想，又叮嘱道。
虽说现在距离裴朗杀光北齐皇室继位的时候还远，但是他能继位也绝非一朝一夕。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可不能让他將人掳走了去。
崔雉立刻着人去安排马车了。
姜意迟站起来，双手抱胸，对着院子裏的人喊道，“裴长瀛。”
裴鈺抱着梅枝，在大雪中回头看她，浅浅笑着走了过来。
他踏上台阶，抖落了身上的雪花，含笑將怀中折下的腊梅枝递上来。
“它们好像很喜欢这裏，开得很好。”
姜意迟抬起手將那束腊梅接过来，垂着眼睛看它们，“嗯。”
“进去换身衣裳吧，我们等会儿出宫。”
“出宫？”裴鈺看着她，眼睛亮亮的，“迟迟要带我出宫吗？”
“我可以出去吗！”
“嗯。”姜意迟见他这么高兴，轻轻抿了抿脣，“进去换衣裳吧。”
裴鈺眯着眼睛凑过来，怕自己手太凉，所以並没有直接去拉她的手，而是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角，脣角带着浅浅的笑，低低说道，“迟迟是因爲早上误会我所以想带我出去玩吗？”
“我其实没关係的，就算迟迟不带我出去玩，我也不会因爲这个不高兴。”
姜意迟瞥了他一眼，嘴上说着没关係的，嘴角都快咧到后面去了。
她抱着那几枝腊梅，脣角缓缓上鉤，也漫出了几分笑意，“那行，別出去了。”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好好在飞云宫待着吧。”
裴鈺立刻抱住了她的胳膊，沾着雪白的脑袋贴了过来，眼巴巴看着她道，“不，我要去，我和迟迟一起出去。”
姜意迟伸手拍了拍他，“去换衣裳。”
“好~”
她盯着他喜滋滋的脸，“……穿厚点。”
“好！”
像是怕她会反悔似的，裴鈺直接松开了她，转身跑了。
姜意迟抱着腊梅站在屋檐下，外面是铺天盖地的白，她看着裴鈺的背影，脣角不受控制地弯了弯，轻声道，“不就是出去一趟吗，有那么高兴吗。”
那么喜欢出去的话，以后要不还是別总关着了，时不时地带出去放个风吧？
姜意迟想了想，拖着长袍，抱着腊梅也进去了，她也得换身衣裳。
热烘烘的屋子裏，姜意迟扫了一眼宫女呈上来的几件衣裳，歪了歪头道，“好像都不是很好看。”
小春一怔，连忙对那几个宫女道，“再拿衣裳过来。”
几个宫女正想下去，便被姜意迟叫住了。
她坐下来，隨口道，“不必拿新的了，將我前几日去城郊大营穿的那件拿来。”
小春动作一顿。
周围的宫女们动作也顿了一下。
她们默默看向了姜意迟，神色有些复杂。
这真的很不像公主。
公主自小受宠，每日送来飞云宫的綾罗绸缎数不胜数，她何曾將一件衣裳穿过这么多次。
她好像真的很喜欢殿下啊……
姜意迟：“？”
“怎么。”她看着她们问道。
“奴、奴婢这就去取。”小春立刻转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结结巴巴道。
姜意迟轻轻合上了眼睛，懒洋洋地“嗯”了一声，道，“裴鈺说了，我穿那件很好看，以后出宫就穿那件吧。”
在她身旁伺候的宫女们面面相覷。
公主到底还记不记得上次殿下说她穿那件衣裳好看的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啊？
她那个时候明明说过，自己是公主，不会经常穿一件衣裳的。
现在呢，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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