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卿常安宁小说_10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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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再醒来时,头下垫着金丝软枕,身上盖着锦被绣衾,幔帐低垂,帘钩上系着串风铃。
    居然是在宫里。
    疼痛已经平息,好像昨夜种种只是一场噩梦。我浑身没有力气,勉强把手往下一探,小腹一片平坦,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里一直都很平坦,我还没到显怀的月份。
    可是终究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我的芊芊,我感受不到它。
    它不在了。
    我觉得难过,可不知道为什么,又完全哭不出来,甚至笑了一下。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萧景承不会让我有孩子的,便是生下来了也不会让我养大。
    是我自不量力,是我咎由自取。
    是我偏向虎山行。
    映在床帘上的一道影子影影绰绰动起来,床幔被掀开,露出一张令我厌恶至极的脸。
    王公公端着个托盘走过来,上面盛着碗乌漆嘛黑的药汁,萧景承伸手接过。宫殿里很安静,只有汤匙在碗中一下下舀过的瓷器碰撞声。
    这算什么?
    打一巴掌,再给个枣?
    又或者,一碗药不够,还要再来一碗?
    汤匙抵至唇边,尽是腥臭苦涩之味,前尘往事尽数浮上心头,我努力积蓄起力量,把那碗东西掀翻。萧景承避闪不及,墨色滚烫的汁水淋了他一手,连衣襟也泼上药渍。
    「公主,你怎可……」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萧景承冷冷地一瞥过去,王允霎时闭了嘴,取出一方帕子替他擦手。
    我望着这个跟我纠缠半生的人,字字泣血。
    「萧景承,我恨你!」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诅咒当今圣上,大不敬之言,王公公听了白着脸跪倒下去,敛目垂首,只当自己没听到。
    萧景承把污帕捏在手中,阴着脸看我。
    我不知道他心中又在合计什么,盘算什么,权衡什么,反正,他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吗?这是最好的选择,保住了他们皇家的体面。
    室内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过了许久,他道:「你晓得自己的身份,以后,别做不该做的事。」
    他本就是锋利的面貌,当了几年皇帝,杀伐决断,身上的气质愈发内敛威严,那双眼睛乌沉沉的,我在里头的倒影里瞧见了我自己。
    一个头发散乱、蓬头垢面的疯女人。
    我也曾,云鬓花颜。
    祝永宁。
    祝卿永宁。
    多讽刺的名字。
    于是我回道:「萧景承,你也晓得自己的身份,以后,别做不该做的事。」
    这话刺得准,我瞧见他瞬间捏紧了那方手帕,然后拂袖而去。
    我把自己重新埋回雕花大床上,这宫殿有些日子没住人了,虽燃了香,闻起来还是一股子陈味。我躺在那里,静静地看窗外风景。
    白云匆匆变换,日头西斜,最后一丝金色光影落下地平线,夜幕低垂。过了很久,三声梆子响过,万籁俱寂,这座皇城又变成潜伏在暗夜吃人的凶兽。
    我动一动躺得僵硬的身子,朝着虚空嘶哑出声。
    「你还在吗?」
    我不知道宋骁在不在,他本被派来别院保护我——又或者是保护那个萧景承一开始没想杀掉的孩子——如今我回了宫,芊芊也没了,我不知道是否还会有一个暗卫跟着我。
    所幸风铃响过,我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房间里没有点灯,黑洞洞的一片,我看不见他到底在哪里,其实我也不想见任何人,就那样木木地继续躺着,同他说话。
    「宋骁,本宫的孩子没有了。」
    他的嗓子不知为何比我还沙哑,他说:「我的错。」
    「这如何能怪到你头上?」
    他沉默下去,没有回。
    黑暗里有轻微脚步声,我晓得宋骁从梁上翻了下来。夜里也瞧不见什么,离近了我闻见他身上血腥味极重,许是他还穿着昨日那身衣服吧。
    他离我三步站定,伸手递过来一样东西,这红绸还没绣好,上面描着小虎踏火的纹路,虎须难绣,拆了绣绣了拆,才将将绣好两根。
    不过没关系,以后都用不到了。
    我抱紧腿,努力睁大了眼仰着头望天,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大颗大颗滚落。
    我泣不成声,又道:「宋骁,本宫的孩子没有了。」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揽住了我,这是他第一次僭越,他的眼睛比护腕上的火焰还要明亮,是这暗夜里唯一一点光,语气又轻柔得不成样。
    「都过去了……我会陪着公主。」
    肌肤相触,我感到他的衣服有些潮。
    他松开我,站远些,笑道:「公主金枝玉叶,自然不知,半夜更深雾重,梁上从来都潮得很,明日大概会有雨。」
    「是么,那你记得拿被子上去睡。」
    他点点头,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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