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血_分节阅读_6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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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哪一个更堪得花中之花。皇上将那深紫芍药把玩在指间,闲闲一嗅:”皇后凤冠有金丝紫珞,与此花相映正好。”

    何皇后俯身谢恩,皇上命她近前,亲手将那芍药簪在她云鬓乌髻之间。

    ”这枝名唤玉簪珠履,亦非凡品。”裴昭仪见皇上另挑了一枝重蕊晶莹的粉白芍药,便朝长公主含笑瞧去,口中将个”亦”字咬得格外清晰。孰料皇上朝淑妃一笑:”此花娴雅,与你相宜。”淑妃喜出望外,含羞近前谢恩,羡煞了诸人。

    一轮颁赐下来,各宫妃子都赏过了,唯独长公主没有获赐。众人皆感意外,唯有裴昭仪替长公主不平,嗔怪皇上小气。皇上笑而不语,一直沉静在侧的何皇后却笑道:”长公主自是不同的。”裴昭仪回眸去看长公主,见她似笑非笑地摇着纨扇,仿若看戏一般。

    ”若蒙公主不弃,我倒有个冒昧之请。”何皇后柔声笑道,”窃以为天香应衬国色,我又最怕夏日暑暄,不如就以这金章紫绶,换取长公主的纨扇,各自相宜。”

    皇上闻言侧目,朝那纨扇深深一眼看去。

    裴昭仪觉出皇后手段圆融,既占了声势,又全了长公主的颜面。

    长公主却笑道:”难得皇后喜欢,这扇子倒也有些趣味,不知皇后可识得其中典故?”

    玉柄纨扇垂流苏,虽极雅致,倒也不出奇。裴昭仪狐疑看去,眼前一亮,认出扇面的御笔字迹。”莲华色女?”皇后似被难住,一时茫然,”这典故,是古老传说吗?”

    裴昭仪失笑,脆声抢道:”皇后有所不知,这莲华色原是释家典故。此女曾与母亲、女儿共夫,嫁与亲生儿子为妻,生养逆伦之子,悖尽人间伦常,罪孽深重。而后得遇目犍连尊者,乃比丘尼出家,立心修持,终证阿罗汉果,为比丘尼中第一神通。”她侃侃说来,语声宛转,令皇后恍然点头,面有羞赧之色,”原来如此,昭仪果真博闻强识。”

    ”皇后过誉了,长公主以莲华色女入画,感佩其解脱之智慧、修禅之定心,取其大道终证之意,足见公主之慧心。”裴昭仪一语道中画里用意,见长公主亦微露笑意,不觉甚是自得。

    ”昭仪知其义,皇后爱其趣,所谓佛者见佛,情者见情,概莫如是。”长公主曼声而笑,斜斜朝皇上睇上一眼,”可惜纨扇只得一把,昀凰为难,还请陛下代为定夺。”

    齐纨宫扇精致,执在她手里,素纨冰肌相映,委实美不胜收。

    少桓的目光自那纨扇移上,掠过执扇的手,垂曳的袖,含笑的唇,终落在那双幽寂的眼里。她笑得温婉,眼里却是阴寒,一如当日绘好纨扇给他看时,那笑眸里也是这般自嘲自弃的寒凉……子弑父,弟弑兄,父弃女,女憎父,这天家早已没有人伦,又遑论纲常。比之杀戮鲜血,兄妹相悦又算得什么罪孽。他是中兴之主,开明仁君,却不是救她解脱业障的目犍连;她不是无瑕白壁,贞淑仕女,却是诱他沉沦爱欲的莲华色。

    自知罪孽,甘之如饴,遂欣然提笔,为书”莲华色女”。

    第五章 【鸳鸯风急不成眠】

    一柄纨扇,究竟与谁,何皇后同裴昭仪四目相对,一时间杏眼流波,凤瞳转辉,好不精彩。

    ”昀凰,且将你这画扇收好,莫叫人以为朕刻薄后宫,连扇子也不舍得。”少桓睨着众妃嫔,薄唇如削,挑一丝戏谑的笑,”传旨织造司,将新贡的齐纨裁了,赐各宫篦丝、玉版、合欢、七宝画扇各一。”

    如此皆大欢喜,争无可争,皇后白皙脸颊却透出微红,不动声色地垂下眸子,领了众宫妃谢恩。裴昭仪心里不屑,也只得无奈俯首。皇上似也意兴阑珊了,拂袖推杯而起:”罢了,朕有些乏了,都散了吧。”众后妃又是伏跪一地,恭送圣驾。那云鬓雾髻累累地梳着,金钗翠翘颤颤地绾着,低伏下来亦是各色花式琳琅,如同月下芍药,锦绣簇拥,满目繁华。

    少桓目光扫过,却无处可堪停留--唯有跟前的一人,婉转低首,徐徐抬眸,沉静而张狂地与他对视,似孱弱枝头开出炽烈的花,媚色纵肆,直灼进人心里去。

    昀凰一直笑,一路笑,直至回到辛夷宫里,仍有笑意漾开在眉梢眼角。身边宫人极少见过她笑,偶有愉悦之事,也只得一丝浅淡笑意。骤见这般笑容,反叫人打心里透出凉意。近侍宫女悄无声息地上前,替长公主更衣卸妆。侍侯太妃的老宫人至帘外回禀,说太妃已经歇下,今日的药也服过了,一应安好。

    昀凰默然移步窗下,朝恪妃所居的静庐望去,只见灯火已熄,唯有鎏金宫灯明灭摇曳于烟波水上。自净植斋里见过少桓之后,母妃的病势又更重了,终日惶惶,梦里也惊叫着一个名字,醒来泪流满面。御医说,太妃宜静养宁神,皇上便在辛夷宫临湖的北侧筑起曲桥,连通湖心静庐,以做太妃静养之所。

    微风动摇,入夜总有潮意,仿佛又要下雨了。

    青衣宫女伺候着长公主宽衣,转身之际,袖底有物飘坠。宫女忙俯身将那齐纨合欢扇拾了,双手奉起。长公主接过手里,将纨扇定定瞧了半晌,忽一转身递向那妆台明烛。火舌舔上,雪白扇面立时现出一痕焦黄。那宫女失惊,不假思索抢前移开烛台。长公主身子一颤,终究颓然垂了手,缓缓跌跪在地。

    小宫女吓得呆了,慌不迭退出去,将殿门轻轻带上。

    昀凰仰面倚上贵妃榻,将那烧去边缘的纨扇覆在脸上。

    扇面”莲华色女”四个字纵肆飞扬,墨迹深泅扇面,也似铭入骨髓。那执笔题画的手白皙修长,也曾抚过她赤裸肌肤,寸寸流连。扇子被烧毁的边缘已然焦脆,一触而裂,仿佛是心头的某一处,触不得也躲不过。

    月光被浓云遮蔽,残余一抹昏黄照进银钩珠户,照见尊贵无双的长公主茫然蜷缩,长发凌乱纷覆,华美宫装褪尽,只余素衣裹艳骨,愈发伶仃。

    夜色这样浓黑,宫阙高且辽远,仿佛再看不到尽头。

    闷雷声里,这雨终于下了。

    屋里仍是窒闷,更弥散郁郁沉香,缭绕出纷纭幻影。玉砖的冰冷透过衣衫,驱不去心底潮热,是什么呼之欲出,是什么浅浅舐咬……昀凰静静仰躺,躺在人人踩践的尘埃里,散一地青丝,辗转;缠一身欲孽,栗战。

    殿门吱呀地响,有一道淡淡影子投进来。

    绫锦细簌声近前,昀凰却不睁眼,苍白面容映着纷乱青丝,寂若睡莲。

    杜若清苦的香气浮动,衣摆拂过脸颊,锦缎柔软而冰凉。他俯下身来看她,离得极近,隐约触到彼此肌肤的温热。昀凰闭着眼,似一尊没有生气的玉像,脸颊却有异样的嫣红。两人气息交织,于静默里,只听得彼此渐渐凌乱的心跳。

    少桓拾起那烧焦的纨扇细细把玩,迎了月光,那焦痕也似有极致的美。

    两人私下里题画的扇子,她公然张扬人前;当着后宫诸人,她以莲华色女的典故试探皇后,戏弄他的宠妃……这般费尽心机,不计后果,引来悠悠众口,后妃之妒,只为逼他放手,放她生也由己,死也由己。

    ”既然憎恶,怎不烧个干净?”他语声带笑,笑里缠绵,绵里却有淬毒的针,”是舍不得,还是烧不尽?这般罪孽深重,你倒想一人解脱离去?”少桓笑着,以那焦黄残扇摩挲在她脸颊,扇柄斜斜挑入她交襟领口,那薄绢贴着肌肤,隐透一段腻光如玉。

    昀凰仿佛不曾听见他的话,紧闭了眼,任那冰凉扇柄滑过颈项,探入乳间……所到之处,轻拢慢捻,徐徐挑动。看她气息紊急,胸口起伏,于无声里煎熬辗转,少桓眸色越发深沉,气息渐渐紧促:”昀凰,朕不会放过你,万般罪孽你都要陪朕一起消受!”

    扇柄蓦地一沉,抵在她咽喉,迫出她紧闭唇间的呻吟。

    那呻吟里混着叹息,似嘤咛又似悲吟,昀凰睁开眼来,喘息而笑:”如何消受,你要同我白首偕老,还是与我江山与共?”月光凉薄,照见她青丝缭绕,媚颜如毒,少桓的脸色却骤然苍白,似被鞭子抽中伤口,牵出支离破碎的痛。

    近有何氏外戚,远有悠悠众口,他却是中兴之主,开明仁君,如何能留她,如何能相守?

    ”父皇筑辛夷宫,囚母妃一生,如今你筑那栖梧宫,是要锁我一世吗?”昀凰半撑了身子,婉转迎上他,幽幽笑道:”皇上有后宫三千,母妃尚且有我,昀凰又有什么?”

    ”你有朕。”少桓语声低哑,昀凰却笑出声,看他目光深寒,益发笑不可抑--朕,他要她视皇上为少桓,却口口声声放不下这一声朕。这宫里已没有少桓,只有皇上,而她所有的,不过是三千梧桐,万丈深碧,一世惨淡。

    ”臣妹要不起。”昀凰长发披散,薄衫半敞,笑容淡淡敛回眼底,”皇兄若真怜惜昀凰,不若找个不相干的外臣,将臣妹远远打发了,从此各安天命……”语声窒断,少桓修削手指蓦地扼住她颈项,苍白手背绽出青筋,眼底戾气大盛,齿间吐出冷冷二字:”休想!”

    昀凰挣扎喘息,半掩的衣衫褪下,雪白肩头连同酥胸尽裸。少桓看着她凌乱模样,眼里怒色渐转为悲哀,悲哀里透出绝望。他伸手揽了她腰肢,将她紧紧箍在怀中,一低头在她肩头咬下。昀凰呻吟,却不挣扎,任他从肩头细细啮吻,直吻至耳珠。他含了她小小耳珠在口中,轻咬,深吮,哑声唤着她的名。昀凰的回应却是涔涔泪水,无声无息落下,湿了他的唇,咸苦直抵心间。他身上杜若香气清苦,仿佛是和她一样的哀伤,一样的癫狂。她凄凉泪眼令他绝望若狂,裂帛声里,断了衣带,散了璎珞……他狠狠将她抵上身后妆台,拂袖挥落一地珠玉碎溅。

    男子肌肤的灼热,身躯的沉重,将她圈禁在爱欲挣扎的囹圄里,不得动弹,不能呼喊。浮动在杜若香里的气息如此炽热,仿佛幽碧之火,在交缠的躯体间肆烈蔓延。惊雷滚过天际,檐下急雨如瀑,雨声风声雷声,夺去天地万籁,只剩冲撞、撕裂与滂沱。

    宫灯寂灭,明烛吹尽,昏冥暗色里,唇与舌抵死纠缠,孽与欲绝望争夺。她的呻吟断续,被封缄在他唇间;他以舌尖度入清苦,却吸入她的媚毒。她身子悬在妆台边沿,双手被他高抬在上方,躬起腰肢迎合,最屈辱的姿态竟蔓生出极致的妖娆。

    暗夜遮蔽了羞耻,弥散了渴求,昀凰仰头望着眼前的少桓,看他赤裸胸膛起伏,男子的身躯硕颀,苍白肌肤染上欲色,胸口伤痕宛在,暗红而狰狞,似被撕裂了心房。

    雷声震动了琉璃重瓦,雨势更急,刷刷抽打帘栊。

    欲焰焚烧,寸寸吞啮彼此。这驰骋在她身上的男子,妖异癫狂,再不是那温雅雍容的君王。他喘息渐渐沉重,汗水濡湿了鬓发,沿着脸颊颈项滚下。那狂躁挣扎的兽,在她身体的樊笼里冲突挣扎,掠起她阵阵战栗。被情欲摧折的呻吟,再不能抑止,昀凰喉间逸出哀求的尖叫,蓦然攀紧他肩头,目光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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