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其荒唐!
想容却只是冷笑,她的目光落在青画的手上,又渐渐移到她的脸上,眉宇间的阴霾渐渐汇拢,
那是一张年轻的脸,虽不是美艳动人,却透着朝阳一样的青涩,就是这份青涩,让那个人……动
了心吧?他一次次手下留情,犹如针扎一样,一次次在她心头留下印记,不过是个邻国的郡主,
她和他相识不过几个月,她怎么能?怎么敢?
更可笑的是,让他另眼相待的是一个傻子,而这个傻子恢复神智的那一天起,他的目光就再
也没离开过她,鲜少有人能进那个人的眼,以前是宁锦,宁锦过后却不是陪他十几年的她,而是
一个处心积虑要他性命的人!
所以,她设计她学“夺天”,她甚至故意在她南下的路上节节拦杀,却因为那个人的阻止,功
亏一篑,她的确要疯了,在看到他抛下和甘苗的约定,插手这件事后:在他急匆匆跟着她的船南
下的时候,在他丢下所有人,陪着她只身闯甘苗的地盘的时候!
这个人凭什么?她以为她能忍,在他回朝后,她也只求见他一面、听他打算,他居然避而不
见,她找了所有的人脉去打听,却听闻摄政王轻骑南下的消息,他是去找甘苗了……为了救一个
处处要夺他权力、害他性命的人,他只身赴甘苗约!多么可笑,多么嘲讽?
“为什么要杀你?”她放声笑,“你和宁锦一样该死!”
太过相似的夕阳,太过相似的疲惫,太过相似的别院,还有,太过相似的人,青画没有给心
上的惊愕喘息的机会,因为在她出神的一瞬间,想容从袖口里抽出了一抹冰凉的寒光,那是一把
匕首,衬得她几近狰狞的面容变了形,一时间,冷彻骨的杀气在宁静的小院中肆虐滋长。
无论是什么原因,这个女人疯了,青画悄悄掐了一把麻木的腿,眼睁睁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匕
首离自己越来越近,她跑不了,不是因为惊慌,而是因为身上的蛊,甘苗的蛊她用尽了所有的法
子,都无济于事,刚才的躲闪已经是她的极限,如今的第二次袭击,她恐怕……
她只躲开了几寸的距离,却很巧妙地让匕首刺了个空,想容不会武,这一刺空让她的身体失
去了重心,她跟舱着跌向她身边的石桌。
青画利用的就是这短短一刹那的空隙,她夺过了想容手里的匕首,咬咬牙,在想容惊恐的目
光中狠狠将匕首刺进了她的后肩,匕首刺破肌肤,划进了肩骨的间隙,带来手柄微小幅度的粗糙
感;青画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她绝少用如此血腥的方式去冒犯死神的威严,除了心惊,还有一
丝很微妙的东西,她说不清,只是所有的一切仿佛顺理成章,想容这一刀仿佛是天经地义一般,
一刀下去,涌上心头的第一个感觉居然是酣畅淋漓。
为什么?青画在心里问自己,从小到大,司空不只一次嫌弃她不肯拿人当养蛊的容器,她从
来都以为她不是个好血腥的人,可如今这一刀,她居然……毫无愧疚和慌乱。
血,霎时涌出伤口染红了金锦。
“你竟敢!”想容的脸色苍白,眼睛里透着血丝,不可置信地看到自己的肩头血淋淋。
“谁告诉你宁锦该死的?”青画冷道,手上一用力,把匕首拔出。
随之而来的是想容忍无可忍的痛苦呻吟,她扬声大叫,“来人!救命!”
闲庭宫外守备森严,想容的呼救还在回荡在院子里的时候,门外的一队侍卫已经出现在青画
面前,他们手拿兵刀,神色凛然,见了里面的情形却没有慌乱,显然是一等一的好手。
“你们还不快杀了这个行刺本宫的冒牌郡主!”想容冷笑,支撑着站起身退到了侍卫身后,
隔着守备和青画遥遥相望,“你这冒牌的,把画儿藏到了哪里?还……不快招来!”
青画不答话,她的目光落到她依旧不断淌着血的肩头,暗自懊恼,如果这一刀再正中一点点,
她也许早就没了在这儿挑拨是非的能力。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所有人都静默着,良久,想容的脸色已经苍白得如同白纸的时候,带
头的侍卫才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犹豫片刻,拄剑单膝跪在了青画面前,沉声道:“郡主安生歇息,
月后就是皇后册封典,陛下叮嘱末将好生保护郡主,属下不会再让人来打扰郡主。”他朝着手下
使了个眼色,几个侍卫才扶起想容出了宫门,他是最后一个走的,走之前留下了一句话:未将的
家,在岭南。
青画知道自己赢了,无论是之前的救灾还是之后对柳叶他们的救助,不论她是真是假,至少
在某些人眼里,她和想容的可信度已经有了天壤之别,这个点救了她一条命。
青画忍不住微笑,抬眸的瞬间对上了想容最后一个眼色,那颜色怨毒无比,却透着一股子金
灿灿的明艳,这眼神让她想起了记忆中的一个人,她虽没在那个人脸上见过这神色,但却本能地
知道,她该是这样子的……秦瑶,只有她,她太过暴躁,所有的行为都毫无章法,她也曾经好几
次怀疑这个秦瑶是不是真的能把宁锦置于死地,如果摄政王府里待着的那个秦瑶是……
可是,这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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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终究没有完成自己的诺言,几天后的夜晚,闲庭宫里迎来了第二个客人,青画并不知晓,
不久前的几次搏斗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日落的时候,几个侍候的宫女搀扶着她进了房,收
拾了餐点和洗漱就扶她上床。
月光洒进窗户留下一层轻纱,她就盯着这轻纱渐渐沉入了梦乡,她实在是太累,就连梦里都
疲惫;梦里的青画因为学习走神而被司空处罚,司空总是有法子让她的身体不受一点儿损伤,有
时候甚至是调养她的身体,却让她的知觉产生无尽的折磨,梦里她被喂了一颗强行调息的药丸,
休息的时候躺在床上痛苦地抱着被子直打滚。
那药太过烈性,能让人忍冷忽热,胸口刺痛,甚至喘不过气来,小小的青画泪眼汪汪却倔强
地不肯哭喊出声,只是死死咬着被角干瞪着眼,最后还是司空先投降,他恶狠狠拍了一记她的小
脑袋,又摸了摸她的脸蛋,叹气道:你性子太软,脾气却太倔强,这样下去,长大了后还不把自
己给折腾死?
小小的青画只是喘气,脑海里飞快掠过的是很久之前的紫藤花架、三月芳菲。
还有满目的血。
那药虽是好药,却也是实实在在的烈性,司空最后还是没忍住,把自家徒弟抱了起来,轻抚
她的脊背替她顺气,看着她满脸通红浑身颤抖的模样,他轻声问:疼不疼?很难受?
温暖的怀抱,还有轻声的关怀,小小的青画忍了很久的委屈忽然被开了一个口子,她揪着司
空的衣襟嚎啕大哭。
疼,好疼……师父,我好难受……师父,我又要死了吗?
不会,不会的。有个温煦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回荡着,如春风和着细雨,久旱的贫瘠之地里
开出的一朵花。
梦里浮生万千,青画没有精力去细数水深火热中,究竟生生死死了几辈子,只是每一世她都
只有过去,只有小小的、背着莲蓬的女孩儿,黏着泥斗的脏兮兮小鬼一般,一身青绿藕荷色的少
女,再之后的……一次都没有。
后半夜起了风,吹得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青画旱在这时候醒来的,枕边湿了一片,不知道
是汗还是梦中的泪,这一场恶梦让她大汗淋漓,却出乎意料地让已经许久没有知觉的腿脚利索了
些,夜风有些凉意,青画随手披了件外衣下床去关窗。
窗户不远,她走着不算吃力,只是房里没有亮灯,她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一瞬间软了腿脚,
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迎接她的不是剧痛,而是一堵透着一丝丝温暖的墙,还夹带着一
股书墨的清香,随之而来的是清脆的铃声,在静谧的房里乍然响起“念卿”或者是……“思归”。
青画昏昏沉沉地稳住了重心,摸着黑在房里找到座椅坐下,桌上有个茶壶,她找到它,狠狠
砸到了地上,茶壶碎了一地,破碎声在夜里响彻。
“我只是来送药。”预料之中的温和声音在房里响了起来,只这一声,就已经让青画浑身僵
硬,她努力平复自己纷乱的心跳,冷道:“深夜闯入女子闺房,这就是朱墨皇族的教养,墨王爷?”
良久的静默,房间里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青画屏息听着,久久没有听到半点声息,在她快
放弃的时候,才听到墨云晔宛若认输一般地一声轻笑,他说:“青画,我是来送药的,并无恶意。”
“我不需要。”青画没回头,只是低头淡道:“墨王爷,我想安歇了。”
“天残。”墨云晔念了两个字。
“我不需要。”
“我并没有拿到解药,但是寻到了延缓的药,青画,你向来聪明的,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墨云晔的声音透着一丝蛊惑,音调却有些沙哑,夹带着遮掩下了的疲惫,他已经消失很久了,
久到青画以为他又在酝酿什么惊天的阴谋诡计,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样一个深夜见到他,空
气中透着一丝丝腥甜,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是血的味道,他似乎是受了伤。
他的身影埋在黑暗里,只留下一抹瘦削的轮廓,青画想了想,从桌上摸到了火摺子,却没有
点起蜡烛。
“别点。”那个突然到她身边的声音在她耳边沙声响着。
“你走。”青画淡道。
“吃药。”墨云晔似乎很坚持,他凑近找到她的肩,顺着肩膀找到她的手腕,她的手冰凉僵
硬,排斥显而易见,他苦涩地笑了笑,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个瓶子,倒了一粒药在手里,按到了
她的手心,“香儿她还在我府上。”
青画一动不动,宛若死人。
墨云晔的呼吸顿了顿,轻笑出声,笑声有几分凄冷,他引了青画的手放到她的唇边,小心地
把那药推进她的口中,桌上的茶杯里还有未喝完的茶丁他犹豫片刻,还是拿超了茶杯,送入她口
中一些。
房间里死寂一片,连呼吸都没有,墨云晔微笑起来,轻轻握住那一只僵直的手,闭上眼不去
看青画比手还僵直的背影。
“青画……”他轻声叫她,“我不害你,我……算计过很多,成功的多、失策的少,可是失策
再少,一次就能让我满盘皆输;墨轩他最近做了许多事,我只有往前……你知不知道?青画,你
想让我输吗?这真是你自己的意愿?”
青画知道自己在发抖,因为很多无可预计的恐惧,她怕墨云晔,这种恐惧不仅仅是因为恨,
而是某种比恨更加直接的东西,比如说,活着的本能;不管是不是换了个身体,她的心底早就记
住他最为恐怖的模样,只要他三昴近,身体就自然而然地回到当时暗无天日的情境中,止不住的
战栗,这种害怕无关仇恨、无关心智,而是心底最诚实的本能。
“你怕我?”良久,墨云晔低沉的笑声才在房间里渐渐弥漫开来,他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
感触到那上面的湿意,指尖颤了颤,“哭了?”那语气,柔和得宛若桃花林里一壶桃花酿。
青画一动不动,只是干涩地挤出下怎么完整的一句话:“是汗,你离我远点。”
冰凉的指尖陡然僵硬。
那药,似乎是真有几分效果的,青画即使不愿意仍然喝了许多进腹中,少顷,一股暖意渐渐
地在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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